第10頁 文 / 碧痕
「又沒有風……那燭火卻自己熄了,不是有鬼是什麼?」她越想越害怕,忍不住發起抖來。
邢欲風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笑,他用上乘武功凌空劈滅燭火,竟被她說成鬼怪出現?真是服了她了。
「別胡思亂想了,去睡吧!沒事的。」他摸了摸她的頭髮,安撫似的說。
她猛搖頭,「那裡鬧鬼,我不敢進去……又烏漆抹黑的,我怕……」她縮在他懷裡,似乎這樣才覺得安心一點。
他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火折,輕輕的吹燃了,笑道:「我變個戲法給你看。」
說著,將火折輕輕往上一擲,火折飛起數尺,跟著右手一揮,火折被掌風所送,緩緩的飛向燭台,將臘燭點燃,邢欲風手一招,一股吸力又將火折給吸了回來,他伸手接住了。
語潔瞧的目瞪口呆,佩服的五體投地,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可以進去了吧?已經夠亮了。」
語法怯生生的抬起頭來,有點羞澀的說:「你……你可不可以陪陪我,直到我睡著?」
邢欲風笑了笑,將她抱起來,大踏步入房,輕輕的將她放在床上,蓋上了棉被。
「睡吧。」
語潔緊緊抓著他的衣袖,安心的閉上了眼。
邢欲風坐在床沿,盯著她的睡臉,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汪首炎確定了四下無人,掀開了床上的被褥,露出一個五尺見方的鐵板,他用力一提,現出一條陰暗的地道來,他走了下去。
走到盡頭,他伸手在左面牆上一個小孔連接三下,現出一道石門來,裡而竟然是一條深入地下百丈有餘的地道,只見走道陰暗潮濕,需要摸黑前進,地道盡頭一個大石室,邢欲風背著他,專注的看著牆上所繪的一幅地形圖。
「欲風,怎麼了嗎?」
這間密室深入山腹之中,只有邢欲風跟汪首炎兩人知道,每當有極機密的要事相商時,他們便會以燈火為記,約在石室裡相見。
今晚他一見到邢欲風房裡的燈火,便知道他有事與他相商。
「名冊失蹤了。」
他說話的聲音雖輕,汪首炎卻聽的驚心膽顫。
那本名冊何其重要,重要到邢欲風都貼身藏著,因為名冊裡均是反蒙之士,不少對元朝詐降的大官事實上都跟他們有來往,若這本名冊落入他人之手,後果難以想像。
他不由得冷汗涔涔,只覺得事情嚴重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
「怎麼會?」
「被偷了。」他簡單的說。
「是誰?」
「廉語潔。」他提到她的名字時,卻不帶一絲感情,連眼裡的冰冷淡漠都沒有稍減。
「誰?」這名字好熟,卻又不熟,奇怪,他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廉希憲的獨生女兒,相府的千金廉語潔。」
「什麼?語潔!?」那個小氣丫頭?怎麼可能?「欲風,你故弄什麼玄虛,我被你搞迷糊了。」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先走?」
汪首炎轉念一想,終於明白了。「你去查她的底細了。」
他在回南寨的半途先走,原來是去摸清她的背景。他一定氣壞了,沒想到他千方百計要救的人,竟然是廉希憲的女兒,還是個奸細。
「沒錯。名冊一丟,我就懷疑她了,那一天只有她接近過我,況且她的說辭破綻百出,叫人難以信服。」
「原來……」汪首炎恍然大悟,「你對她好都是裝的,你要騙她把名冊交出來?」
騙!?邢欲風心裡猛然一震,臉色一變隨即鎮定,像是沒察覺心裡那股疼痛。
「原來名冊是給她偷了。真沒想到那麼天真可愛的小姑娘,會是個大奸細。」果然人不可貌相,虧他對她很有好感呢!
還好名冊是用特殊藥水寫在羊皮上,不會輕易就被破解,只是要怎麼拿回來,倒真是個大問題。
「我不知道她玩什麼把戲,不過她想把我玩弄在股掌上,那是不可能的。」他冷然的說。
想到他竟然心急如焚的想去搭救她,就覺得懊惱,他竟然會笨到落入人家的圈套中!要不是他先查清了她的底細,只怕會被她那故作天真的樣子給騙了。
「如果她真的是奸細,那她實在太厲害了,讓人一點防備都沒有。誰會想到這麼天真的小姑娘,心機這麼厲害?」
「想必廉語潔故意裝作捨身救我,讓我心生感激帶她上南寨,或許她就是想做內應,到時候跟蒙兵裡應外合,將我們一網成擒。」
如果廉語潔知道自己擺的一場烏龍,竟然被扭曲成這樣,一定會大叫冤枉。
「所以你就故意帶她上南寨?」汪首炎看著他,佩服之心油然而生,「你真是可怕!一石二鳥,既可以拿回名冊,又能扳倒廉希憲。」
「錯。」他冷漠的臉上終於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是一石三鳥,闊哈其也逃不了。」
「那丫頭呢?名冊騙回來之後,該怎麼辦?殺了她。」
「不,還得用她來威脅廉希憲,她是我們的一步好棋。」
「原來,你只是要利用她,我還以為你真的動情了。唉……次離很不能諒解你,你要不要讓她知道真相?」
「不,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破綻。」
汪首炎看著他,突然覺得這個冰山似的男人,沒有人可以劈開,連他對廉語潔的好,都是裝出來的。
他的眼裡沒有絲毫的熱情和柔情,有的只是復國的堅強決心。
誰想要用柔情萬縷來牽絆住他,都只會讓他輕視而已,他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從來不多看玉梨花一眼了。
廉語潔坐在牆頭上,無聊的晃動著她的雙腳,她多想要到處逛逛,好好的看看這座園子。
可是邢欲風說這裡的機關很多,她可不想亂逛廟自己丟了一條小命。
她看見來來回回巡邏的兵丁,對他們的守衛森嚴感到佩服。
難怪幾次的圍剿都會失敗,南寨的地勢險惡,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到達的,攻不下也是應該的。
她好奇的四下張望,然後她發現一棵大樹下似乎有東西,她好奇的跳下牆湊近去看。
那是一隻羽翼未豐的雛鳥,她小心的將它捧在手中,抬頭往上看,隱約看到一個鳥巢築在樹上。
想必它是不慎摔落的,真是命大,竟然沒有摔死。
她將雛鳥揣好,開始爬樹。爬樹對她而言就像走路一樣簡單,在相府時她每天都給它爬個一、兩棵,小事一樁啦!
語潔手腳利落的爬了上去,將雛鳥放回巢去後,一時也不想下來。就坐在枝丫上,微風吹著她的黑髮飄飄,她穿著湖水緣的衣衫,配著蔥綠色的鞋兒,鞋邊繡著幾朵小黃花,雙腳蕩呀蕩的,一派的輕鬆自在。邢欲風遠遠的就看到她爬上了樹,也不明白自己在擔心什麼,展開輕功就掠了過來。突然,啪的一聲,東西掉了下來,落在他身前,他定眼一看,原來是一隻蔥綠色的小鞋。
他抬起頭來看她,「爬那麼高做什麼,你不怕嗎?」
語潔笑靨如花,吐語如珠清脆的說:「當然不怕囉,才這麼一丁點高,就想叫我怕?」他撿起她的鞋,飛身上樹,坐在她身邊,一手便握住她的左足,替她穿上。語潔嚇了一跳,往後一仰,因為怕掉下去,只好半俯在他背上,想想這樣的情景雖然羞窘,卻也好笑,忍不住咯咯嬌笑。
邢欲風握著她溫膩柔軟的足裸,替她著鞋,聽著她清脆的笑聲,忍不住心中一蕩,但馬上想到她是廉希憲之女,心又變硬,隨即坐正也扶正了她的身子。
「唉喲,麻煩大寨主替我穿鞋,可真不敢當了。」
「不客氣。」他一時情動幫她穿了鞋,心裡有些懊悔,連忙想找些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他微笑道:「你在玩什麼,怎麼跑到樹上來了?」
「你看,我剛剛送了一隻雛鳥回巢喔,它摔了下來,好險沒事。要是它爹娘找不到它,一定會很著急的。」她開心的說著,說到爹娘時,心裡一酸忍不住想哭。
邢欲風湊過去看,果然看見一窩雛鳥,正在巢裡嘰嘰喳喳伸長了脖子地叫呢。
「怎麼了?」他見她眼眶濕潤,小嘴微癟,看起來似乎是要哭了。
「我……我想我娘。」這麼一問,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別哭。」她的眼淚總讓他心軟,果然是一項厲害至極的武器。
也許是因為他的軟言安慰,也許是因為她迫切需要一個發洩情緒的出口,她向他說了關於自己的委屈。
「我娘死了,你不知道她從來沒過過好日子。我爹他很好,可是他總是很忙,忙到沒有辦法顧慮我和我娘的感受。我知道他不是存心忽略我們的,可是……小時候只要想到別人有爹,而我的爹卻不知道在哪裡,我就覺得很難過。
爹娶了新夫人後,雖然他待我還是很好,可是我心裡明白在他心中,我永遠都比不上他的夫人。我變成多餘的人了,家裡沒有我容身的地方,我走到那都會看見他們恩愛的模樣。我替我娘覺得不值,在他身後等了這麼久,他飛黃騰達了之後,溫柔卻是留給另一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