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貝佳
她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於是德爾拉斯就成了她臨時的港口。每到假日她就想忘記她的責任,於是她會先禮貌地撥他的電話,確定他是否有空
「你有空嗎?我可以去找你嗎?」范妲曦知道自己這樣很不應該,但她迫切渴望能去做一些事,好讓她忘記其它煩人的事,於是幾乎是每個星期六,她都去找他。
到了德爾拉斯住的地方,她起先不太能適應他慵懶的模樣,但後來也習以為常了。「喂!你根本就還在睡嘛,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好!拜拜。」德爾拉斯間在被窩裡。
於是靜默兩秒之後,范妲曦不想自討沒趣,聳聳肩,轉身想走了。看來她得另找地方流浪去了。才走到房門,就被一把擁抱住,熱呼呼的氣息直達她的全身。
「生氣了?」德爾拉斯就是喜歡逗她。他想知道她除了笑之外,是否還有其它表情,但仔細觀察之後,他發現她面無表情,幾乎是沒有一點情緒得像個陌生人一樣。「你知道我喜歡開玩笑的嘛。」「我沒有生氣,反正如果你真的不想看到我,或我打擾到你,我本來就該走人的。」范妲曦冷冷地回應。
「不要這樣嘛,我如果不想你,就不會要你過來了。」德爾拉斯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如果不直率一些,她很可能順著他的話反應出連他自己都會後悔的決定。
「我不想打擾你,讓你討厭、成為你的負擔!」她坦白她的想法。「反正我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嘿,真的生氣啦?」德爾拉斯抓著她的手臂、看著她的雙眼,那裡面完全沒有波動。好冷!
「沒有,算了。你到底是還要睡呢,還是要跟我出去玩?」范妲曦原本還想說明她只是就事論事,但是一想,管那麼多幹嘛?她今天是來找樂子的,可不是來找他吵架的。
「好啦,好啦。現在幾點了?」德爾拉斯親一下她的嘴角。「我昨天晚上看HBO看到凌晨三點。」「本來我是想今天帶你去旗津的炮台古跡走走看看的,順便拍一些生活照,但是既然你都沒睡,那麼就看你了,我不勉強你。」范妲曦直覺發現他並不是很想出門。
「好了,不要說那麼多。」德拉爾斯也有些動氣了。或許是下床氣了,或許是受不了她的冷淡表情;他為摸不著她的內心,而煩躁起來。
她聳聳肩,不以為意,但她決定不多嗦,笑一笑地坐在他的床緣,看著他。
「今天我的同學應該也會回來,等他們回來我們再一起出去玩吧。」德爾拉斯也跳回床上,一翻身就把她攬在胸前。「你真的很愛生氣耶!」
他親吻著她的臉頰。
她回吻他,也是輕輕的:「我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像在生氣嗎?」
「嗯!看起來好冷!」
「是天生長得就比較嚴肅吧。」范妲曦以食指劃著他的臉部線條。「還說我呢,你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更凶!」
「哦?那笑起來的時候呢?」德爾拉斯咬她的食指。
「看起來很臭屁,厚臉皮!」范妲曦笑了起來。
「我喜歡你笑起來時嘴角邊的酒窩。」德爾拉斯用手指去指出她的笑窩。「很可愛。」
「我本來就長得很可愛了,你現在才知道嗎?」范妲曦笑得更頑皮了。這樣真好,完全可以不用大腦的對話方式,可以不用擔心說出去的話會不會使人誤解、會不會使母親難過、會不會又造成自己的負擔……
「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你要多笑給我看。」德爾拉斯順著她的好心情,欣賞她多變的神采。
他不知道為何會和她發展得如此自然。她不像過去他所交往過的女生,會問他什麼喜歡不喜歡、愛不愛的問題;尤其是只要和他有過親密性關係之後,女性都變得特別愛黏他,更愛玩電話追蹤的劇碼,或更甚的是管東管西……幹嘛呀!女人不像女人,倒像極了老媽了似的,所以他會厭煩,相對地,連原先看起可愛甜美的笑容,都演變成有些做作和別有目的似的了。
所以別怪他會女伴一個換過一個。而在更換的過程,他最受不了女人哭泣的咒罵了,好聚好散不是很好嗎?他搞不懂的是,他沒有興致再看到的人,勉強他留下來好嗎?女人口中的愛是什麼?她們都說愛他,但當他表示不能接受時,她們就轉變成恨了,好像他有多麼對不起她們似的。
什麼是愛?為何她們能如此輕易地說愛?愛若是真實的,那麼不是應該有更多包容和忍耐?
他不認為性等於愛。性是身體的產物,身體機能的感應;而愛是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共嗚。
他喜歡女人,所以和她們上床,或許說他只是完成她們心中的期待,她們明明心裡是渴望的,為什麼要表現得一副不想的樣子?還誇張地問他如果不愛她,為什麼要追求她這類的蠢問題。他實在搞不懂了,如果說他有一絲絲覺得愧疚的話,那只有一點是真的——他無意辜負她們的期待。他從來沒有表示過愛的這個情緒,他尚不曾對任何人說愛,包括那個仍在他的國家等他的女孩。
他曾想過,如果她知道他在台灣過的是女人一個換過一個的生活,她還會愛他嗎?她還會相信他愛她嗎?嗯……他不知道,也不願去深想,因為他才二十三歲不到,這是他的生活、他的生命,他有完全的自主權。
范妲曦是個比較特別的女人,或許是他年紀比她小吧,他竟偶有猜不出她的想法的時候。但他之前也交往過比他年紀大許多的女人,而他也是很容易弄懂她們在想什麼,只有范妲曦……
范妲曦沒有那種浪漫、也不要求承諾,更不會去問他不在時在做什麼,可是范妲曦的冷淡就是該死地吸引他;她的不多作表示,就是該死地讓他不想放手。
德爾拉斯原本以為自己是像風一樣自由,但此刻他有遇到風中的雲朵的虛幻感,強勁對手呵!
***
「在想什麼?閉目養神呀,還是又想睡了?」范妲曦靜靜地觀察他的表情,她很安適地依在他的身旁。反正她是從家裡逃出來的,正好情緒是完全放空的,所以對任何事都不會有太大反應,她只是順著身旁的人的一舉一動做出回應,這樣比較不用花腦力去思考下一個步驟。
「什麼是閉目養神?」德爾拉斯不懂這句中文。
「就是把眼睛上,沒有睡著,只是休息並且培養精神的意思,這樣瞭解了嗎?同學。」范妲曦yw很認真地解釋,一如她的作風,她希望說出來的話都是有用的。
「是,老師!」德爾拉斯躺在床上,舉手行禮,以西班牙語說著,但眼仍是閉上的。
范妲曦又笑了起來:「你這樣子很可愛耶!」她直接而且又明白地表達她眼睛所見的一切。
「謝謝。」德爾拉斯的手繞個彎,拉下她的頭枕在他的肩上,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用行動表示了。「不客氣。」范妲曦也順從地將他的肩當枕頭靠得舒適,而且手還不客氣地橫過他的胸膛。
「陪我再睡一會兒,他們大概下午就會回來了。」德爾拉斯的手也很自然地揉著她的長髮。「嗯,你的頭髮好香,不要剪掉知不知道?你要是剪掉長髮就不用來見我了。」
「好。」范妲曦隨便答應著。她的確很聽話地打算真的睡一覺,她打了個呵欠。
音樂雖然仍是快節奏的搖滾樂,但范妲曦此刻腦袋是放空的,她只是寂寞地想要有人陪而已,所以一得知身旁有人,並且提供一個舒適的擁抱,教她不立刻進入夢鄉似乎不太可能了,緩緩地,她慵懶地睡著了。
德爾拉斯真的是服了她了。剛才不是才吵著出門玩嗎?怎麼現在立刻就能睡著了呢?真是怪女人!
他輕輕吻著她的額頭,看著她一臉滿足的睡顏,他拉過被子蓋上她的身子,輕輕地、有些疼惜地不捨得驚醒她。
看到她眼窩下的深沉,他不曉得她平時都在做什麼,但肯定都沒好好休息過。她告訴過他,她的工作是在凌晨到早上的時段;而平常的晚上時間,她又得到學校上課,每天睡眠時間大概不會超過五個小時,真正能睡覺休息的是週六、假日,所以現在能馬上睡著一點也不奇怪了。
今天是星期六,也就是說,她一下班就來了。她為什麼不先回家?她為什麼要來?會是像先前他所認識的女人一樣,從此開始黏上他了嗎?但看起來又不像。唉!好麻煩,他既想要她來,卻又不希望她和那些女生一樣……到底他想怎樣,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煩惱呀!
陌生的情愫,他第一次接觸,很莫名其妙地煩躁著。他很不能習慣,而且也不能適應,更糟糕的是他沒有因此而討厭她,反而是在自我厭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