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吻醒白馬王子

第21頁 文 / 白梨

    「傅伯,上車吧!他肯跟你談了。」青月下車,憐憫的看著這對恩仇交纏的父子。

    傅立中生怕兒子改變主意,立刻跳上車。

    青月看著車子消失在轉角,心中憂喜參半。喜的是父子終於面對面,希望他們能解開彼此心中的結,憂的是麥特情緒太激動,行動太衝動,她怕會有狀況出現。

    一路上父子兩人都沒有說話,傅立中跟著兒子進到公寓中,環視四周,兒子過著相當簡單的生活,但感覺上並不寒酸。

    麥特從冰箱拿出啤酒遞給父親。

    「從那以後我就不喝了,什麼酒都不喝了。」傅立中拒絕。「那」當然是指出事的那個時候。

    麥特凝視父親兩秒鐘,改端兩杯水過來。「你想說什麼就快說吧!」

    博立中一直苦無機會和兒子好好談話,但是真正面對他,干頭萬緒干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這些年來的什梅與愧疚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過了許久傅立中才說得出話。

    「我知道我是個差勁的父親,過去我錯了,現在我真的想替你做些什麼,什麼都好,告訴我你想要我替你做什麼?」

    「沒有你,我也長這麼大了,我根本就不需要你替我做什麼。也許應該說就是因為沒有你,我才能長這麼大。你以為替我做幾件事就是贖罪了?你就可以從此心安理得了?」麥特鄙夷的看著父親。

    傅立中羞愧得無地自容。「不是,到死我都不可能會心安的。」

    麥特生氣的拍打茶几,「死死死,你就一定要這樣逼我嗎?你死了倒輕鬆,而我卻要一輩子背著逼死父親的罪名。這個叫贖罪嗎?」

    「不是的,我只是……」

    「你只是怎樣?」

    傅立中一時語塞,怔征的看著生氣的兒子。

    麥特用手撐著頭,痛苦的皺著眉頭,長歎一聲。「關了多久?」

    「十五年。」傅立中低下頭,「你知道嗎?強暴、虐待兒童這類的犯人是最被人看不起的,違法犯罪者都瞧不起,這種人到了牢裡都會被很好的教訓。他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被欺負的滋味,什麼是無力抵抗的滋味。也因為這樣,我才瞭解我對你母親,對你們兄弟做了多麼殘忍的事。那種恐懼、無助、無處可達的心情,我完完全全的瞭解了。」

    「看來坐牢也不是全無好處。」麥特輕笑。

    傅立中默然接受兒子的譏諷.

    「後來怎麼改行做廚師了?」麥特覺得自己好白癡,問這些做什麼,這樣不正好順了他的意。

    「有這樣的不良紀錄,當然沒有學校敢用我。在牢裡的時候,我幫幾個誤人歧途的孩子補習,有幾個考上大學.我出來後靠他們幫忙,找到台廳的工作,從打來開始學,淚了幾年也混到二廚.」傅立中抬起頭看著兒子,「那天在召廳門口見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老天可憐我,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為什麼老天就不可憐可憐我?我一點也不高興,我怕死了,你是我最怕的惡夢,那個惡夢竟然回來了.」

    「對不起……」

    「這是一句對不起可以解決的嗎?」麥特跳起來,雙手握拳怒視父親.

    傅立中閉上眼睛等著兒子的拳頭落下,等了片刻不見動靜,睜開眼睛卻看到他握拳站著用力的喘息。

    「我才不要變得跟你一樣,只會用拳頭解決問鷹。」麥特強迫自己控制住就要爆發的怒氣,大聲的告成自己,絕對不要讓暴力代代調傳,一定要挑肥出這個惡性循環才行。不只是為了向傅立中證明,也是為了自己、為了青月、為了將來的孩子。

    傅立中有些失望,內心渴望能從兒子那裡獲得應有的懲罰。

    終於,麥特冷靜下來。「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要酗酒?為什麼要打人?我們做什麼錯事讓你這麼恨我們?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在牢裡我也一直在想這些問題,花了好久的時問我才弄清楚我到底怎麼了。」傅立中低下頭,「我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我們的好等我研究所畢業就結婚,可是她卻在我畢業前夕出車禍死了。我受到很大的打擊,變得跟廢人沒什麼兩樣。」

    「你媽媽是她大學死黨,出事後她每天都來安慰我、鼓勵我,久而久之我們就在一起了,她懷了你之後.我們就結婚了,沒多久又有了小裡,回想起來,我們也曾經是很幸福的家庭。」傅立中感慨良多的說。

    「曾經?!」麥特重複這苦澀的兩個字。

    「是呀,曾經。」傅立中接著說:「錯就錯在我不愛你母親,我一直都愛著那個死去的人。你母親老在這個問題上打轉,好強不服輸的她一直要和死去的人比出高下,為此我們爭吵不休,愈吵愈凶。」

    「錯就錯在我不該出生,如果沒有我的話,也許你們就不會結婚,也許就不會有這一連串的錯誤。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母親可以頭也不回的拋棄我。」麥特決然的說。

    「不是這樣的,你出生的時候我們高興極了,抱著小小的你,初為人父的感動是言語難以形容的,你母親也是,我們真的愛你和小裡,這是毫無疑問的。」傅立中大聲的說。

    「如果真的愛我,為什麼打得下手?為什麼幸福的家庭會變成暴力的戰場?」麥特嘶啞的反問。

    「都是我的錯,我沒有勇氣而對現實,消著喝酒逃避,喝了酒就積酒裝瘋,剛開始是口頭上的爭吵,接著就變成動粗,剛開始打你母親,接著就波及你和小裡。酒愈喝愈凶.終於完全失控,變成一個只會用暴力的廢物。我對不起你母余、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小裡,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傅立中痛哭失聲。「你能原諒這個沒用的父親嗎?」

    「我……不知道怎麼原諒你,我……不知道。」麥特困惑的望著蒼老的父親,他正深深的懺悔,無助的哭泣,雖然同情卻又無法輕易原諒他。

    「小明,我可以抱抱你嗎?雖然你已經長大了,我想再抱抱你,一次就好了。」傅立中也不管兒子有沒有答應,逕自伸出手抱住他。

    麥特的身心都還沒準備好接受親於間的親密接觸,他肌肉緊繃全身起滿雞皮疙瘩。雖然如此,他的內心動搖了,仇恨似乎不再那麼根深抵固,父親也不再那麼可恨可惜。

    傅立中緊緊的抱住兒子許久許久,彷彿身為父親的他正在補償虧欠他的親情與溫暖。「謝謝你。」傅立中滿足的放開兒子,腳步異常沉重的走向大門,不時回過頭看。

    「爸。」

    傅立中倡住,這是二十年來的第一聲爸爸。

    「你不要做傻事。」麥特顫抖的說。從父親的言語中擁抱中,麥特感受到他所發出的訊息,他失去了生存的目標與意義,他是真的想死,不是說來嚇嚇自己而已。

    「怎麼會……」傅立中虛弱的否認。

    「如果你真的想贖罪的話……」麥特憐憫的看著眼前的老人,對於當年所犯下的罪孽,他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失去了一切,對於這樣一無所有的人,又何苦逼他到絕境。

    「什麼我都願意做。」傅立中熱切的等著苦尋多年的答案。

    「如果你真的想贖罪的話就去幫助那些受虐兒重,去家扶、去幾協、去那些幫助受虐兒童的社會機構吧!去解救另一個偏隋明、另一個博萬里,告訴那些施暴者,暴力是無法獲得任何東西,只有毀滅。」

    傅立中感動極了,眼中滾著熱淚,用力的點頭。「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我會去。」

    「也許……只是也許,也許有一天,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等我夠堅強了,等我心胸夠寬大了,我也許能夠原諒你,所以……千萬不要做傻事。」

    「我知道了。謝謝你,小明—…·謝謝—…·」傅立中掩面哭泣。言語真是NI奇,幾句話就化解了測積多年的怨恨。

    傅立中心滿意足的離開,麥特默然目送父親離去。

    終於,迎向多年來濟命地近的恐懼,沒想到場面出奇的平靜,沒有煙硝瀰漫,也沒有血肉橫飛,就這樣坦然的面對它,然後穿身而過,巨大的陰影被拋至身後,消失在光亮之中。

    終於脫下沉重的鐵皮外衣了!麥特虛脫無力,全身的氣力如潮水急劇退到幾百里外,眼前只剩下乾涸的沙灘,他連起身走到床邊都是很吃力的事,身體像千掉的沙堡一樣沉重脆弱一路崩潰散落。他重重的跌到床上,意識如船骸沉入深深的海底,沉到比馬裡亞納海溝還要深、還要暗的地方。

    青月直接開門進入麥特家,客廳的燈亮著,裡面悄然無聲。她在臥室找到麥特,他和衣而睡,連鞋於都沒脫。

    她輕喚幾聲,他依舊沉睡.「哪有人睡得這麼死。」她調皮的捏捏他的臉頰,他還是動也不動,她只好幫他脫下鞋襪領帶,蓋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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