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白梨
「誰說我沒有意見?我意見可多了!」他不高興的猛灌一大口酒。
「是嗎?說來聽聽。」
他全身冒出薄汗,的確如她所說,自己的一生差不多都被安排好了,如果再不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話,恐怕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一生。想到這裡,李沐感到害怕和心虛。
「說不出來了吧。」思年醉眼迷濛的看著他,手中杯子輕晃,冰塊碰撞發出輕脆的聲響。
「那你呢?你想做什麼?」他不服氣的反問,不相信她能說出什麼道理。
「我想做翻譯,中翻英、英翻中都好,文學和語言我都喜歡。哪天我想開了,賣了房子出外去讀書,讓你們都找不到。」思年昂起下巴自信滿滿的說。
「是嗎?連你都想好了,看樣子,我不認真都不行。」他洩氣的說。微醺的李沐伸手摟摟她的肩膀,感慨萬千,「到時候別忘了寫信給我,我會想你這個野丫頭的。」
「好哇,一定要想我喔。」她將頭靠在他肩上,半醉的一笑,「其實你的人還不錯嘛,為什麼以前那麼討厭你呢?嗯,我想想……」
第五章
李沐在睡夢中打了個噴嚏,什麼東西弄得鼻子好癢?
撥開瞼上毛毛的東西,但仍是好癢,他往臉上一抓,「頭髮?」他半瞇著眼,看見手中握的是一束長髮,而長髮的主人就是睡在他懷中的思年。
幾秒的靜默後,李沐突地從床上彈起,驚慌的摸摸身上,衣服完好如初,昨天借她的衣服也好好的穿在她身上。
「沒事、沒事!」他驚魂未定的拍拍自己的胸口,瞄見矮桌上的威士忌酒瓶空空如也,昨天他們竟然喝了半瓶烈酒,迷迷糊糊的相擁而眠。
「人家說酒能亂性,真是一點也沒錯,還好沒出事。」
李沐想去刷牙洗臉,起身時腳纏到東西,低頭一看是女人的內衣,嚇得他哇哇大叫。
思年被吵醒,她坐起身愣愣的看著他幾秒鐘,然後也開始大叫。
李沐慌張的撲過去,摀住她的嘴,「噓噓,不要叫,沒事、沒事,我們兩個都穿著衣服。」
她確定兩人衣衫完整,這才鬆了一口氣,然而他的臉近在眼前,手放在她唇上,兩人的身體緊緊相依,真實而直接的感受到這個男人的重量、體溫和呼吸,思年的心狂跳、臉燒紅,突然之間,她意識到他不只是表叔,他也是個男人。
思年驚慌的快速站起,頭不偏不倚、結結實實的撞上李沐的右眼窩,痛得他哇哇大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緊張的彎身察看他的傷勢。
李沐差點流鼻血,他的T恤穿在她身上變得好大件,從寬大的領口看進去一覽無遺,春光無限。
驚覺自己裡面什麼也沒穿,差不多被他看光了,思年惱羞成怒,反手就是一巴掌。
「大色狼!」她抓起自己的衣服飛快的跑進浴室。
他一手捂著眼,一手按著臉。「我是招誰惹誰了?!」
她迅速換好衣服出來,拿了自己的東西後,二話不說就開門出去。
「喂喂喂,你去哪裡?」他慌張的追了出去。
思年心急的猛按電梯按鈕,頭也不回的說要回家。
「你等一下,我開車送你回去。」他好沒氣的說。這個人說風就是雨,他總是被她弄得措手不及。
「我自己坐計程車回去。你保證過的事,你要守信用。」她的心還在狂跳著,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隔壁的何太太運動回來,她好奇的看著李沐和他身邊的陌生女子。
「早。」何太太掩嘴竊笑,看樣子是有人在這裡過夜了。
「早。」李沐擠出社交性笑容。
思年垂著頭,一頭長髮遮住面容,而李沐確定何太太進到屋內後,再回頭想和思年說話時,電梯門已經關上了。
孿沐又氣又無奈的轉身回家,隨即呆在自家門口。糟了,他被反鎖在外面!
「女人怎麼這麼麻煩!」他忍不住咒罵。
「女人」兩字如當頭棒喝!她已不再是小自己六、七歲的表侄女,而是一個女人,和他促膝長談、相擁而眠的小女人。
李沐想到懷中的軟玉溫香、領口下的雪白雙峰,臉又開始燒紅。
***
「我們回來了!」
傍晚李沐跟大哥李泉一起下班回家,李沐習慣先到爸媽家吃飯,吃飽飯後才下樓回自己的公寓休息。
兄弟倆才一進門,小森立刻就跳到父親身上撒嬌。小森摸著叔叔右眼的黑輪,好奇得不得了,而李沐則痛得哇哇大叫。
李黃紫薇捨不得的察看小兒子的瘀傷,比早上更黑了,「有沒有去看醫生?」
李沐直說不用,今天已經被同事笑一整天了,家有賤狗真人版。
她意味深長的看著小兒子,「我聽樓下何太太說,今天早上有個女孩子從你的住處出來。」
聞言,李沐的臉立刻漲紅。就知道那個歐巴桑會到處亂說。
「早上你上來拿鑰匙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哪有人沒事被關在自家門外,原來是這麼回事,哎呀,這女孩子下手好重喔!」李泉忍不住的取笑弟弟。
「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是不小心撞到的。」李沐大聲辯解。
「我想的是這樣、那樣,這個還有那個,嗯——啊——」李泉裝出欲仙欲死的表情。
李沐更窘了,什麼便宜都沒撈到還被說成這樣,真是倒霉。
李黃紫薇笑著阻止大兒子,對小兒子說:「如果你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大阿姨介紹的相親就不要去了,雖然她很熱心,但你可以拒絕,不用勉強。」
李沐覺得百日莫辯,全部的人都認定他帶女人回家過夜。不過既然母親都這麼說,他當然就立刻拜託母親回絕大阿姨的強迫推銷。
「過些時候帶她回來給大家看看。」她說。
「只怕到時候就不只是右眼黑輪而已。」李泉打趣的調侃。
李沐乾脆放棄上訴,「對了,哥,你說過要從頭教我室內設計,什麼時候你比較有空?」
他今天想了一整天這個問題,他雖然是跟著大哥進這一行,可是接觸久了也覺得滿有趣的,跑工程的時候常有自己的想法,散漫的他總是借口一大堆,從來沒有認真的學,不過這次他是真的下定決心。
「我的天吶,你不只眼睛被打,連腦袋也被打了。」李泉驚訝弟弟的態度突然變得積極。
沒多久,父親李和回來,大嫂林可心也煮好晚飯,一家人吃飯時,不忘繼續揶揄李沐。
李沐悶著頭扒飯,心想,要是大家知道昨天在家裡過夜的人是思年的話,恐怕事情就大條了。
***
思年若無其事的回到謝家,祖父母也絕口不提將孫女關在外面的事,張嫂早就學會裝聾作啞,然而於婉柔卻無法當作沒事,等到晚上偷偷的去找思年。
她關心的問起昨夜的事,並且向她道歉沒辦法幫上忙,而思年則若無其事的告訴她自己寄住在同學家,她這才放心。
於婉柔的舉動令思年很感動,在謝家的這段日子裡,祖父母把她當成庶出的賤民,反而是沒有血親的阿姨對她最好。
「阿姨,你為什麼要對我好呢?我是爸在外面偷生的孩子,難道你真的不恨我嗎?」
「為什麼恨你?你是他的孩子,而且是個好孩子,我當然要對你好。」於婉柔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不懂,你怎麼忍受得了自己的丈夫一再背叛?」她不能理解女人為何要苦守寒窯。
「最後他還是會回到我身邊,這樣就夠了,而我……沒能替他生下一男半女……」於婉柔說出心中最大的痛。
「是他不能生,不是你的錯,就算是阿姨不能生,這也不是他一直搞外遇的借口。阿姨,你是知識份子,怎麼會說出這麼迂腐的話?」她忿忿不平的握拳。
於婉柔很感激她這麼說,可是公婆總是一再用這點來指責她,要不是礙於顏面和娘家,說不一定公婆早逼她離婚了。
「你要強硬一點,逼爸爸負起丈夫的責任,你也不用對祖父、祖母低聲下氣,是他們的兒子對不起你,並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像我媽那麼傻……抑鬱以終,好可憐、好不值。」她不希望善良柔弱的阿姨落得跟母親一樣的悲慘下場。
「為什麼你不是我的孩子?老天爺好不公平!」於婉柔再也忍不住,抱著她哭了。
思年歎息。老天爺什麼時候公平過?
於婉柔髮洩過後,心情平靜許多,「說不恨是騙人的,我常常半夜醒來看著旁邊的空床怨歎。我曾經恨過你媽、恨過你的存在,但這又有什麼用?他繼續遊戲人間,我繼續苦苦等候。也想過離婚,但是我還深愛著他,我沒有辦法離開他。阿姨很沒有用,對不對?」
「對,很沒有用。」她不否認。
於婉柔笑笑,拉過她的手,慈愛的說:「我很高興你搬來這裡住,我終究是個女人,雖然我沒有生育,可是我很想要……疼愛孩子,就算是別人的孩子也可以,謝謝你讓我疼愛,讓我稍稍的嘗到做母親的感覺,讓我感到完整,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