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愛情之光

第3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我給你看看她是什麼模樣,」吉蒂回答道。

    她拉開門,塔裡娜聽見她跑下走廊進了一個女大學生的房間。塔裡娜歎了口氣,接著自言自語說,

    「我做錯了嗎?我應該拒絕這樣做嗎?」

    她對吉蒂為她安排的角色躊躇不安。同時她又感到,自從她們初次在劍橋車站見面後,她就喜歡上了這個淺黃頭髮的姑娘。

    那是十月裡一個不平常的日子。她那天曾經感到既有點膽怯而又有點緊張。她得到獎學金來劍橋上學,可她完全意識到她之所以能上這兒來,她父母承擔了多大的犧牲。

    她能到吉爾敦求學,想起來又高興又激動;可是她走出劍橋車站站台時,她頓時覺得自己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她到底只是一個小姑娘,一個無知的、什麼也不懂的小姑娘,她注定會不及格,會不光彩地退學的。

    這時,她看見一雙明亮的藍眼睛裡著她,兩片紅嘴唇對著她笑,聽見一個聲音說:「我看出你要去吉爾敦。你也是一年級新生嗎?」

    塔裡娜的眼睛轉到剛才對她講話的那個姑娘的提箱的標記上,就在那時,兩人之間產生了友情。在陌生面孔的人海浬,在奇風異俗的海洋中,在冷漠無情、忙亂喧鬧的世界上,她們人地生疏,什麼都不懂,這些就使這兩個年輕姑娘緊緊連在一起了。

    自那以後,塔裡娜漸漸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豪放不羈的吉蒂。這姑娘的情緒時而狂歡,時而沮喪,時而對人慷慨大方,時而對不滿意的事深惡痛絕;家有萬貫家財,對金錢卻又表示出厭惡和輕視。

    象吉蒂這樣類型的人物,塔裡娜一生從未遇見過。說也奇怪,也許在某些方面,她們非常相似,所以至少就劍橋而言,她們成了難以分離的夥伴。

    塔裡娜的情緒穩定得多。她有個深深內在的信念,這是吉蒂所缺少的。可有一件事非常明顯——她們對彼此的交往是完全滿意的。

    吉蒂匆忙地回到了房裡。

    「我知道米麗生特存有《閒談者報》,」她說。「上星期報上刊登了伊琳的相片。你問我她像什麼模樣,就在這裡,你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她打開報紙,一下扔在桌上。塔裡娜彎下腰看去,一這是一張在舞會上用閃光燈拍的照片。標題是:

    美麗的紐百里夫人和邁克爾·塔蘭特先生共進晚餐。

    塔裡娜仔細看了。紐百里太太確實非常漂亮,衣著極為精緻。「這是一張冷酷的臉,」她想。但也許她錯看了她,從一張報紙上的照片很難看出真面目。她的繼母的容貌顯然是美的。

    僅僅是她這一身時裝所花的錢就夠格雷茲布魯克一家過一年的了,塔裡娜心裡想,接著,她抑制了自己這種想法,意識到這是妒忌。她的眼光從紐百里太太移到相片中她的同伴那裡——那是一個有一張清瘦,漂亮的臉,方方的下巴,高高的顴骨的年輕人。這是一張非常吸引人的面孔,她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問道:

    「邁克爾?塔蘭特是什麼樣的人?」

    吉蒂聳了聳肩。

    「我想是伊琳的一個追隨者。伊琳和父親剛結婚時,伊琳堅持繼續保持她所謂的『男朋友』。起初,他們常為這而爭吵,後來父親不再管了。我想他除了賺錢以外什麼也不關心了。這樣,這些騙女人的騙子和吃白食的食客就當了沒有人理解的、寂寞、可憐的紐百里太太的寄生蟲。」

    吉蒂不愉快地冷笑了一聲。

    「哦,她能得到大量的同情,我敢說,這些同情不斷湧來,都是父親最好的香濱酒和最粗的雪茄煙招引的。」

    「別,吉蒂,別這麼講。」

    塔裡娜嚴厲地說。吉蒂睜大眼睛轉身望著她。

    「怎麼啦?」

    「我討厭你這樣講話,」塔裡娜說:「這會損害你的。這麼多挖苦話象毒藥一樣會腐蝕你的。你不必去想那些事。」

    「可是,那都是真的,」吉蒂堅持說。

    「你怎麼知道呢?就拿這個人來說吧,看起來他不像是那樣的人。看看他的臉就知道。」

    「我不想看,」吉蒂使性子地說:「只要是他陪著伊琳,我就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了。等著瞧吧。」

    「我不相信,」塔裡娜說。

    她的聲音很低,幾乎像是對自己說的。

    「你會發現我講的全是真話!」吉蒂說:「好了,來吧,汽車在下午三點來接我。我再也受不了這樣糟透的旅行了。這意味著還得在倫敦換車。我帶著那麼多行李,幾乎沒法換車。所以我告訴他們派一輛羅埃斯轎車來。」

    「吉蒂,我真害怕。別讓我去吧。」

    「你答應過了。」吉蒂說:「你不能反悔。」

    「我要打電話給我媽,解釋一下我要做什麼。」塔裡娜說:「他們是指望我回家的。我還打算在家無論如何也要住上兩三天哩。」她歎了口氣接著說:「但是我敢說他們不會生氣的。唐納德正在出痲疹,克裡斯汀姨媽也去了,再多一個人,就會添許多麻煩。」

    「把第一個星期的工資寄給他們,」吉蒂說。

    她把手伸進外衣口袋裡,取出一隻裝得滿滿的皮夾子。

    「我剛兌了一張支票,準備給服務員小費,」她說:「我還要付書店的帳。不過,那可以緩一點。這是一張五鎊的鈔票,由郵局寄出比較方便些。」

    她把錢遞給塔裡娜,可她把手藏在背後。

    「我不要你的錢,吉蒂。」

    「那好,」吉蒂答道:「我去打電話給花店,叫他們給你母親送五鎊錢的花。我知道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她毫不動搖地向門口走去,塔裡娜急忙伸手攔住了她。

    「不,吉蒂,不。我相信你真去那樣做。這樣浪費錢,我簡直受不了。」

    塔裡娜從吉蒂手裡接過錢,輕輕在她臉上吻了一下,接著走到寫字檯那裡。她寫了一封短信,連同五鎊錢裝進了信封,寫好她母親的地址。

    「現在,我要下樓去打電話,」她說。

    「我也要去收拾一下。」吉蒂對她說,她從地板上拾起長大衣,搭在肩上。

    「我現在真正盼望過一個愉快的假期,」她說:「有你在那裡,簡直太好了。」

    她走出房門後,塔裡娜打開錢包準備找點零錢去打電話。她把錢包拿在手裡,轉向房門,接著猶豫了一下。

    《閒談者報》還攤開在桌上。彷彿有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慢慢地把她吸引到了報紙上。她站住了,低頭看著這兩個坐在一起吃晚餐的人——這個雅致老練的婦女和一個面孔清秀眼睛深邃的青年人。

    「他長相很聰明,」塔裡娜想。他果真像吉蒂所形容的那樣壞嗎?他是一個有錢人家的食客,是一個江湖騙子嗎?

    她想到這裡,頓時覺得難受和厭惡。她有點氣憤地一下掩上了《閒談者報》,穿過房間,把它扔進了廢紙簍。

    假如照片上的人對任何人、對自己都是廢物,全都沒有好處,那麼廢紙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第二章

    「我真不該來的。」

    塔裡娜幾乎說出聲來。轎車駛離了大路,穿過了兩側有守門人小屋的宅第大門,駛向遠處那所大廈。

    她是被吉蒂的懇求拉到這裡來的。現在她覺得她同意這樣輕率的計劃,該有多蠢啊。可是太遲了。這所大廈已在眼前——它新而低,白得耀目,比她預料的要大得多了。

    「我真害怕,」她輕輕對吉蒂說,好叫司機無法聽見。

    「胡說,」吉蒂答,「這才有趣哩。」

    這所大廈被稱為厄爾利伍德,是一所有立柱的意大利式建築物,底層房間的窗外便是陽台。屋頂是低而平的。它是那麼巨大,大得不是引起讚歎,而是使人生畏。由於房屋漆成了白色,也許還由於它周圍的植物是精心培植以供觀賞的,使塔裡娜覺得是在看一張廣告畫,而不是在看真的東西。它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稱作是一個普通的家。

    一個穿著制服的男僕跑下台階打開了車門。

    「來吧,」吉蒂不耐煩地說。

    她跳下汽車,塔裡娜跟著下來。她們走進大廳,這間方形的大廳給了她一個驚人的印象,彷彿這裡所有的東西都在發亮,地板、家俱、穿衣鏡、銀器、銅器——一切都在反射、再反射,使她眼花擦亂。

    「我父親在家嗎,莫理斯?」她聽見吉蒂在問管家。

    「紐百里先生在倫敦,吉蒂小姐,太太在下面游泳池裡。」

    「她收到我的信沒有,就是關於格雷茲布魯克小姐陪我回家的事?」吉蒂問。

    「收到了,小姐,是我自己送給她的。她說格雷茲布魯克小姐將住在紫丁香房,靠近你的房間。」

    「那就行了,」吉蒂說。「來吧,塔裡娜。」

    她帶路走進了一個長長的房間,幾乎有整幢房子的一半長。它非常精緻,簡直是太奢華大浪費了。這不僅是由於塔裡娜習慣了樸素的東西,而是因為她覺得沙發上的錦緞太富麗了,絲綢窗簾太厚實了,坐墊的刺繡太講究了,彷彿像是博物院的陳列品。那些地毯、家俱和繪畫都使她產生了同樣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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