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我捉摸不出,不知道有沒有人真的是整個兒都壞透了?」吉塞爾達說。
「或者是整個兒都好得不得了,」伯爵冷嘲熱諷地說。
「或許有一個例外,就是你自己。」
吉塞爾達莞爾一笑。
「我真希望是那樣。我這人並不是那麼好。我常常恨人恨得非常厲害。」
「例如,恨威靈頓公爵。」
他看見吉塞爾達的眼睛一下子睜得大大的,馬上就意識到他一拉弓,就射中了靶心。
「你真的恨他,」他慢吞吞地問道,「要是我問你理由,是不是真的白費勁?」
「是白費……勁。」
「好吧,讓我告訴你一件事,」伯爵說,「不管你多麼機智地把秘密隱藏起來,我都打算揭穿這些秘密。只要我持之以恆,總有一天必將獲得成功,無論你如何努力想要阻止.我也罷。」
吉塞爾達沒回答,她只是看著伯爵,伯爵在她的眼裡看見了一種他無法解釋的表情。
它不光是恐懼,而且夾雜有別的感情,他正納悶這種表情會是什麼,門開開了,伯克利上校走進房來。
「早上好,吉塞爾達——早上好,塔爾博特!」他說,「看見你起了床,真的下樓用早餐了,真叫人高興!」
「這是使我感到高興的事,」伯爵答道,「你來得真早,爵爺。」
「今天我有許多事要做,」上校回答。「我來請你今晚作客。」
「哪兒?」伯爵問;
「看演出,看我為法國奧爾良公爵演出。我料想你知道他在切爾特南,他還特地要求看我對你談過的這出新戲。」
「就是那出《撕下了假面具的惡棍》嗎?」伯爵帶著微笑問。
「你記得真是一點不差!」上校高興地說。
他拖了一把椅子到桌前,一個僕人好像知道他想要喝點什麼,搶先在他面前放了一個大杯子,給他斟滿了咖啡。
「這將是一個有趣的娛樂晚會,觀眾都是著名人士,」上校邊說邊拿起了杯子。「我真的認為那將會使你高興,塔爾博特。此外,瑪麗亞·富特將演主角,我希望你見見她。」
由於伯爵沒回答,上校就轉向吉塞爾達。
「他的身體己康復得不錯,護士,可以外出欣賞晚會了吧,是不是?」他問道。
他開玩笑說,不過他的眼睛裡卻有一種令吉塞爾達感到窘迫的神色,因而她在回答時眼睛只看著伯爵。
「紐厄爾先生對伯爵的身體狀況非常滿意。」
「那麼今天下午你一定要休息,塔爾博特,八點鐘到劇院來。演出完畢,如果你感到不太累的話,你一定得跟瑪麗亞和我共進晚餐。我們不會留你太久的。順便說一句,我已經請亨利·薩默科特來陪你。」
「你沒給我留什麼選擇餘地,只有接受羅,」伯爵慢悠悠地說。
「我想要你看我演這個新角色,」上校回答說,「別認為我是自誇,我演起來棒得很呢!」
他呷了幾口咖啡,隨後好像突然想起什麼,就說:
「你在另外一個晚上一定要帶吉塞爾達來見我,可不是今天晚上。由於你不願意爬樓梯,我把你安置在舞台幕前側的特別包廂裡。這包廂可容三個人,不過在演出過程中我得佔個座位。」
「那是為什麼呢?」伯爵問。
「因為我演那位貴族,誘惑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女,說服她違背她父親的意願,在舞台上扮演一個角色,而她父親卻是位牧師。」
他哈哈大笑。
「真是相當有趣。在演第一幕時,牧師慷概激昂地演講教義,反對任何形式的流血行為,在布道中宣稱,『所有的基督徒無論受到多麼厲害的侮辱,即使挨了一個耳光,還必繞把另一邊臉頰轉過來。可隨後在第二幕結束時,為自己的女兒受到誘惑而進行報復,他槍殺了應對此負責、正坐在劇院舞台幕前側特別包廂的那位貴族!」
「這在我所來非常有獨創性,」伯爵稍微帶點諷刺地評論說。「你對這樣的『流血和喧鬧』應負責嗎?」
「這主要是一個受我庇護的門徒寫的,」上校回答說,「可我必須承認,我在這裡面加添了好幾個他原來沒考慮到的曲折情節!」
伯爵聽了轟地一聲大笑起來。
「菲茨,你的毛病就在這兒,你什麼事都要攬下來親自做。你想當劇作者、資助演出的後台老闆、舞台監督,還要當主要演員,使我驚奇的只是你沒同樣去指揮管絃樂隊!」
「我親愛的塔爾博特,」上校回答說,「我在生活中已經領悟到,要是一個人想於成、於好一件事,那他必須竭盡全力去身體力行。無論怎樣,今晚你會看到我辦事的能力。劇場會塞得滿滿的!每一個座位都賣出去了,所以請你不要讓特別包廂空著。要是空著,那就像掉了一顆門牙那樣,特別顯眼。」
「你是主人,我是客人,又加上我對你請我到切爾特南來感激不盡,」伯爵說,「因此我不可能說別的什麼,只能說謝謝你。」
「真是言辭非常漂亮的演說,」上校揶揄說,「現在我要讓你和你非常迷人的護士用完你們的早餐。」
他站了起來,隨後看著吉塞爾達說:
「我正期待著有一天吉塞爾達會在我的一個戲中扮演一個角色,到那時候你當然一定要坐在舞台幕前側的特別包廂裡。」
伯爵諒詫地看著他,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上校已經轉身離開了房間,伯爵和吉塞爾達聽到他在外面走道裡與一個僕人大聲說話的聲音。
「他說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伯爵提出了疑問.
吉塞爾達的樣子看起來窘迫不堪。
「前幾天晚上……在新舞廳開張的時候……他建議說,鑒於我……演這個角色演得那麼……好,我或許喜歡在……將來為他演出。」
這些話吉塞爾達說出來非常吃力,特別是她意識到伯爵正在探索地盯著她。
「他向你說過那些話?」他突然喊起來,「為什麼你不告訴我?」
「我……我以為上校不是……當真的。」
伯爵的嘴唇繃得緊緊的。
「一涉及到演戲的事,他通常都是認真的,他當然是當真的,」他說,「你現在告訴我的話,實際上就是說他主動向你提供了你脫離我的僱用之後的職位。」
「是——的。」
「你有沒有想過,他要你這樣做可能另有緣故?」
此時一片沉默,誰也沒開口說話,伯爵相信吉塞爾達暫時還沒領會到他話裡的含義。後來,吉塞爾達的臉頰驀地湧上了一大片紅暈。
她將目光從伯爵身上移開,望著窗外的花園。
「無論如何,你對此有過懷疑,」伯爵冷冰冰地說。
「我難以……相信那就是……他的用意,」她嘰嘰咕咕地低聲說。
「他的用意一定會圓滿成功!」伯爵說,「讓我把話給你直截了當挑明,吉塞爾達。除非你心甘情願變成上校眾多情婦中的一個,我將不聽從他的這個建議。」
「不願意……當然不願意……我本來就毫無……這樣做的打算。」
「那麼你為什麼以前不把這事告訴我呢?」
又是一片沉默,過了一會兒伯爵說:
「我要你回答這個問題。」
「我以為……您或許會……生氣的,」吉塞爾達結結巴巴地說,「他是……您的朋友……您還住在……他家。」
「你那個時候是在為我考慮?」
「是的……我那時不想讓您……生氣……您的身體正處於恢復的關鍵時刻,變得好……多了。」
「讓我把事情說清楚,」伯爵說,「你目前受雇於我,毫無疑問會幹到底的,直到有關朱利葉斯的問題徹底解決。」
吉塞爾達沒回答,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如果你要跟朱利葉斯一起去礦泉水泵房,最好去準備一下。我們將在以後的一個日子裡來討論你的前途。」
「好的……老爺……謝謝您,」吉塞爾達說。
她從桌旁站了起來,好像希望逃脫這種尷尬的局面,急急忙忙走出了早餐室。
伯爵將他的餐巾憤怒地擲到餐桌上,似乎只有這個動作才能發洩、減輕壓在內心的種種複雜感情。隨後,他走出早餐室,步入花園,在綠色的草坪上漫步。
在礦泉水泵房,人們熙來攘往,像往常那樣非常擁擠,通往那兒去的林蔭道上有許多人在散步,吉塞爾達有一種寬慰感,意識到在這種情況下朱利葉斯不可能跟她說什麼親呢的話。
早餐過後,她一直感到自己的呼吸似乎受到了壓抑,胸口好像堵著什麼不舒服的、難以忍受的東西。
想到伯爵竟然有一段時間臆想她會認真考慮上校的邀請,她簡直不能忍受。
然而,不管她聽了上校的建議是多麼震驚,實際上還多麼厭惡,她都不可能告訴伯爵,或用適切的言辭說出來。
現在她所能想到的,就是伯爵對她很生氣,她感到好像被包圍在一團霧中,而不是沐浴在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