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巴特利正在等候,當他們在臥室出現時,他迎了上來,說:
「來吧,老爺,您起來得太久了,您會給我和吉塞爾達小姐招來麻煩的,醫生將會責怪我們。明擺著結果就是這樣!」
「別嘮叨不完找我的岔,巴特利,扶我上床,」伯爵回答說。
巴特利和吉塞爾達從他的口氣裡可以聽出,他確已疲憊不堪了。
吉塞爾達離開伯爵讓巴特利去侍候,過了一刻鐘之後,她向房裡窺視,伯爵幾乎已睡著了。
然而當她走近床前時,伯爵卻伸出手來拉住她的手。
「你必須去出席歡迎會,」他說,「我要你過得快樂,並且這可能是你千載難逢的機會,或許以後再也遇不到了。」
「如果您要我去……我就去,」吉塞爾達小聲說。
「向我保證!」
「我……保證。」
在她還沒說完最後的話時,就意識到伯爵已經睡著了。
她非常輕地把手從伯爵的手裡抽出來。
伯爵的兩眼閉著;她看著他,意識到並不是他看上去有了什麼不同,而是從他起床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已出現了某種不同的東西。
吉塞爾達第一次不再把他當作病人,而是當作一個男人看待了。
他第一次不是一個需要她照顧、喚起她憐憫心的病人,而是一個男人,英俊漂亮,富於男子氣,她剛跟他以平等的地位吃過晚餐。
吉塞爾達在床邊站了幾秒鐘,然後轉身踢手攝腳地走了。
新舞廳裡,擁擠得使人都透不過氣來,然而謝天謝地,吉塞爾達已用不著為自己的穿著打扮害羞,儘管周圍的所有客人幾乎個個都衣著華麗,渾身珠光寶氣。
十點正,威靈頓公爵由公爵夫人陪同,迎著一片歡呼鼓掌聲按時出現在舞廳。
「塔爾博特堂兄應該出席,好給我們介紹,」朱利葉斯在吉塞爾達耳邊悄聲說。
她沒告訴朱利葉斯,今天下午她拒絕晉見公爵。
相反,她到舞廳各處轉了轉,一面對自己的所見讚歎不已,一面也認識到,上校在談到切爾特南需要一些更大、更好的新建築物時並末誇大其詞。
她認為,自己必須記住所見的一切,以便事後能向伯爵描述一番。
當他們到達的時候,她曾認為這建築的外部結構簡樸平凡,毫無特色,但舞廳卻富麗堂皇,宏偉壯觀。公爵以自己的妻子為舞伴,開始跳起舞來。
由公爵夫人領舞之後,每一個人都到舞池翩翩起舞。可是吉塞爾達跟朱利葉斯跳了一場以後,就提議脫離擁擠的跳舞人群,去參觀建築物的其餘部分。
他們還沒採得及走多遠,忽然遇見了上校,他穿著馬褲,在緞子的晚禮服上裝上面戴了很多閃閃發光的裝飾品,看起來確實與眾不同。
他吻了吻吉塞爾達的手,以示對她的歡迎,隨後對朱利葉斯說:
「我想知道,親愛的朋友,你是否有好心願意跟丹寧頓夫人跳個舞?她現在正跟我住在伯克利城堡。今晚我沒時間下舞池,由於她跳舞技藝精湛,我知道你會高興跟她跳華爾茲舞的。」
朱利葉斯還沒來得及回答,上校就把他介紹給了丹寧頓夫人,結果吉塞爾達突然發現自己單獨跟上校在一起了。
「我想找你談談,」他說。
他用手托著吉塞爾達的肘,領著她穿過擁擠的前廳,走進一個較小的客廳,這廳實際上好像閒置著沒使用。
「讓我們坐下來歇一會兒吧,」上校提議說,「從清晨到現在,我都一直站著,沒沾過椅子。我很高興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肯定作了大量的準備工作,」吉塞爾達說。
「一點不錯。現在我可以自豪地說,準備工作非常成功,」上校答道,「事實上,這是切爾特南可能獲得的最佳廣告效果。」
「我相信是這樣,」吉塞爾達表示同意。
「這個時候我可不想談論切爾特南,」上校說,「而是想談談你。」
「談我?」吉塞爾達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最近這幾天我一直都在觀察你,」他說,「我認為你實際上是位天生的演員。」
吉塞爾達大瞪著兩眼凝視著他,上校接著又說:
「你想過沒有,等到伯爵用不著護士,不需要你侍候的時候,你打算怎麼辦?」
吉塞爾達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正是這個問題在她頭腦中縈繞,糾纏著她,但她未曾料到,自己的想法會在上校的口中清清楚楚地複述出來。
「我相信我會找到……事做的,」她回答說。
「你需要別人雇你?」
「是的,當然是這樣。」
「我想過,那確是實情,」他說,「要不是極端貧困,你幾乎不會去德國別墅裡當女僕干家務活的。」
吉塞爾達沒開口。
在這個時候,正當她希望自己的容貌讓人看起來迷人的時候,上校重提伯爵搭救她之前她所處的境況,吉塞爾達覺得這樣做是相當殘酷的。
「伯爵離開的時候,」上校繼續說,「我給你提供一個職位,吉塞爾達,在劇院裡。」
吉塞爾達不相信地看著他。
「在劇院裡?」她重複了一遍。
「那正是我說的,」上校回答說,「我的演員都是業餘的戲迷,可是我給她們慷慨的報酬。我願意看到,在你不再扮演目前這個角色的時候,你不缺錢用。」
他的談話方式裡含有某種東西,使得吉塞爾達疑惑地看著他。
他似乎明白吉塞爾達無言的詢問,就說:
「你非常迷人!你此刻可以說仍然處於我朋友的保護之下,因此我設法告訴你到底有多麼迷人。可是,你一旦自由了,吉塞爾達,我將對你的美有很多很多的話要傾訴。」
吉塞爾達猛然領會了他話中的含義,雙頰頓時湧起了一片紅暈。
「我……我不能聽……我不認為……」她結結巴巴地說。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上校打斷了。
「你根本沒必要說什麼,」他說,「我懂得你目前的處境,當然你目前應該忠於伯爵。可是,親愛的,你可以相信我會對你非常好,將來我願意提供給你的位置肯定不會是在我家當女僕。」
他邊說邊把身子前傾,離吉塞爾達更近了一些,吉塞爾達本能地退縮了一下,緊接著就站了起來。
「我想,先生……我該……回家了,」她用害了怕的聲音說。
「沒問題,一切都交給我好了,吉塞爾達,」上校說,但他說的不是她離開舞廳的事。「你的未來已經有了保證,我只等待著我們能在一起討論它的時刻。」
吉塞爾達沒回答,轉身離開他,朝著他們剛才來時穿過的前廳走去。
她不知道上校是否在後面跟隨著,因為她沒回頭看。
她只是穩步走向舞廳。當她到達時,使她寬慰的是,這場舞剛跳完,朱利葉斯正朝她走來,丹寧頓夫人倚著他的手臂。
他陪著舞伴到了離得最近的椅子,她一坐好,朱利葉斯就鞠了一躬,馬上來到了吉塞爾達身邊。
「真是無禮極了!」他說,「上校支我去搪塞那位討厭的女人!除了促使她到這裡來的病痛之外,她什麼都不會談。」
「我想回家了,」吉塞爾達說。
「我很高興陪你,」朱利葉斯回答說,「如果你問我的意見,這些社交上的招待舞會總是太熱烈、太刺激,叫人煩得要命。」
吉塞爾達對他的意見表示贊同。
舞廳外面有一長串馬車待雇,時間尚早,他們盡可以充分挑選。
朱利葉斯攙扶她上了一輛馬車,當他們駛離時,他拿起了吉塞爾達的手說:
「我後悔把今晚的時間浪費在那個擁擠的舞會上。上校的行為是不可原諒的。」
「我相信,他那樣做是出於好意,」吉塞爾達竭盡全力說出了這話。
實際上她在心裡同意,上校的行為壞透了,遠不止朱利葉斯意識到的那些方面。
「他怎麼敢呢?」她暗暗想,「他怎麼敢向我提議這樣的事!」
緊接著,她記起當時為了籌五十鎊給魯珀特動手術,在絕望之下曾要求伯爵替她辦的事情。
「我已墮落到這個地步了嗎?」她暗付心中感到羞愧和有些骯髒。
坐馬車到德國別墅要不了多少時間,儘管朱利葉斯一路上滔滔不絕,吉塞爾達發現自己一句也聽不進去,
只是當馬將車拖到大門外時,吉塞爾達才聽見朱利葉斯說的話。
「你答應了?你真的答應我了?」
「我答應了什麼?」吉塞爾達問。
「你剛剛答應,願在一個晚上跟我一起吃飯,」朱利葉斯回答說,「而且是單獨跟我在一起。」
「我答應了嗎?」
「你當然答應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不能收回你的話。我要你遵守諾言,巴羅菲爾德夫人!因為我想同你單獨在一起談談,不受任何人的打擾。」
他說話時動了感情,緊張激昂,這使吉塞爾達感到窘迫。就在這時,使她寬慰的是,男僕們已走下台階,打開了馬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