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伯爵皺著眉頭沉著臉,過了一會兒說:
「要是我認為這樣的事情哪怕有一丁點兒可能,我就馬上停止這場字謎遊戲,讓朱利葉斯去娶那個姓克拉特巴克的女人,管他什麼後果!」
「我認為你用不著煩惱,」亨利撫慰著說,為自己引起伯爵大發脾氣而感到驚訝。「吉塞爾達的腦袋似乎有些發熱了,她必須認識到的一件事就是:即使她越來越喜歡朱利葉斯,對她來講也是毫無前途的,他既沒有錢,實際上又在債權人的魔爪之中。」
不論怎麼說,他還是讓倫爵深感憂慮。第二天,吉塞爾達來告訴他,打算像往常那樣跟朱利葉斯一起去礦泉水泵房,伯爵就盤問起來:
「你沒對那位年輕的放蕩公子發生好感吧?」
「好感?」吉塞爾達吃驚地問。
「昨天,你不願意告訴我們你們在乘車途中談了些什麼,亨利覺得有點奇怪。我想朱利葉斯今天下午仍要帶你出去吧?」
吉塞爾達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
「我只是對不得不說那麼多謊感到有點……不自在。我從小受到教誨,認為謊言是邪惡的,我的保姆相信,如果你說謊說得太多,肯定要在地獄遭火刑!」
伯爵聽了哈哈大笑。
「我保證會來救你的,要不,至少會帶一杯冷水來。你總該放心了吧?」
吉塞爾達沒作答,等她給伯爵的腿包紮完綁帶後,伯爵說:
「那真是你煩惱的原因嗎?」
「我還得繼續……這麼干……多久?」她低聲問道。
「需要多久就多久,」伯爵回答說,「可我想,即使你把朱利葉斯從克拉特巴克小姐那裡拯救了出來,仍還會有別的女人,但這次總算是給他一個教訓。」
「我懷疑這種教訓能不能奏效,」吉塞爾達說,「這只會使他更心懷不滿,把你恨得更加厲害。」
「他恨我?」伯爵問。
吉塞爾達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但同時,她認為伯爵早就該清楚,朱利葉斯對這樣的事實早已記恨在心:他在經濟上受堂兄的約束,而上次要錢時又遭到了拒絕。
伯爵見她不回答,就哈哈大笑,笑聲中毫無幽默感。
「我想我真成了個傻瓜,竟以為朱利葉斯會感謝他過去從我這兒得到的好處。」
「或許他也認為『給予比得到更有福』吧,」吉塞爾達說。
「你是在引用我的話來反對我嗎?」伯爵問。
「我認為這些話是相當貼切的。」
他哈哈大笑,不過笑聲與剛才大不相同。
「你在竭力設法讓我感到內疚,」他說,「唔,坦率地說,你絕不會成功的。朱利葉斯已經揮霍掉一份家產,讓他母親淪為乞丐。如果我今天給他幾千鎊,明天他就會得寸進尺,開更大的口。」
「那麼,有什麼解決辦法嗎?」
「我再坦率地說,還不知道,」伯爵答道,「這只是阻止他娶一位極不受歡迎的新娘的一個策略,我只能預見到他向你求婚、把債務帶給婚姻的那個時刻,沒有能力看得更遠了。」
古塞爾達給伯爵拿來他需要的每一樣東西之後,正準備離開房間去換衣服、戴女帽,忽然說:
「我忘了告訴您,威靈頓公爵大人將於後天下午三點鐘來看望您。他的僕人剛才留下一個口信。」
「公爵?」伯爵驚叫著說,「那麼他已經到了?」
「是的,早得有些突然,」吉塞爾達回答,「我相信,人們會認為這完全是一場災難,因為凱旋門不是每座都搭好了。我還懷疑歡迎辭是不是真的已經寫好了。」
伯爵聽了哈哈大笑。
「那肯定會讓上校發怒的。他告訴過我,他召集歡迎委員會開了幾次會,為準備工作訂下了詳細確切的計劃。」
「公爵仍將主持新舞廳的開幕式,」吉塞爾達說。
「他們肯定不會就那樣放過他的,」伯爵微笑著說,「我將盼望著見到他。現在,你將可以見見『拯救歐洲的不朽救星』了!」
吉塞爾達的身子一下子僵直了,過了一會兒才說:
「您要原諒我,老爺,因為我已經對您講過,我毫無見他之意。」
「你不是說著玩的吧?」伯爵問,「我難以相信,會有誰不希望見到公爵。他畢竟從拿破侖手裡拯救了世界。」
「我並不是在懷疑他的軍事成就,」吉塞爾達小聲說,「但我不能……也不願意親自……去見他。」
「可原因呢?原因是什麼呢?」伯爵大吼說,「你這樣拒絕,必須合情合理的解釋。」
「對不起,可我不能向您解釋,」吉塞爾達回答說,「不過我想明白地告訴你,如果公爵大人在這兒的時候您派人找我,我不會來的。」
她沒等伯爵開口回答,就徑直離開房間,隨手輕輕地把門關上了。
伯爵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隨後他暗自輕輕地發了誓。
他想像不出為什麼吉塞爾達要拒絕跟威靈頓公爵見面,如果她自認為有充分的理由,為什麼又不願向他講。
這整個事情簡直難以理解,構成了一個他倘無法解開的謎,這一事實使他煩躁到了極點,在吃午飯的過程中始終有些怏怏不樂。
即使吉塞爾達意識到他發脾氣的原因,她也不予理會。
相反,她卻呱呱地聊著那天早上在礦泉水泵房見到的人,談起切爾特南城裡的狼狽相,因為還沒準備好鮮花彩旗、爆竹煙火,公爵、公爵夫人和兩位公子以及一大幫隨從都已經到來了。
吉塞爾達和朱利葉斯乘車離開之後,亨利·薩默科特就來了,他證實吉塞爾達所說的一切,還告訴伯爵說,公爵提前到來引起了一個人大發雷霆。
「上校對我大發雷霆了,」亨利說,「可這怎麼能怪我呢?老頭兒告訴我,他要在二十號來。我怎麼知道他會改變主意,十八號就來了呢?」
「爵爺就會沒事的,」伯爵安慰著說,「附帶說一切,這樣一來,他就會忙個不停,沒法來干預我的事。」
「他怎麼幹預的?」亨利問。
「他昨晚教吉塞爾達玩兩人紙牌賭。」
「天哪!我希望她沒輸!」
「輸倒沒輸,反而贏了十個基尼,可是至少在朱利葉斯瞅準機會盼她下大賭注的時候,她賭紙牌就會鑄成大錯。」
「當然是這樣,」亨利同意說,「我難以相信,上校為什麼會那麼蠢。通常他扮演角色都是投入了整個身心的,全心全意,從來不出錯。」
「是的,就我而言,他目前已經出了一個錯,」伯爵說,「我見到他的時候,還要提醒他這一點。」
「這不像他辦事的風格,」亨利又說,「我聽說他跟小丑之王格裡瑪爾迪同合演出的時候非常出色。喬治·拜倫當時正住在伯克利城堡,是他告訴我這事的。」
「爵爺真的很會演戲?」伯爵不信地問。
「他演得好極了,拿拜倫的話來說,他幾乎奪走了格裡瑪爾迪的掌聲和喝彩。」
「我納悶,為什麼格裡瑪爾迪會同意跟一個業餘演員演出?」
「上校給了他和他兒子一百鎊作補償,拜倫還說,切爾特南傾城出動,向他們鼓掌喝彩。」
「我一點也不覺得驚奇,」伯爵說,「可我希望爵爺這次不要干預;不要扮演吉塞爾達的恩人,我的戲應該由我來導演。」
「公爵到了這裡,他會忙得不開交,沒法再那麼干了,」亨利撫慰說。
由於吉塞爾達對自己斷然拒絕見威靈頓公爵感到相當內疚,她就在公爵大人下午三點鐘來訪的那天晚上預先替伯爵定了一桌特別晚餐。
她就此與廚師長進行了商討,選點了伯爵最喜歡的菜。
伯爵早就開始讓她承擔選擇萊餚的事了,儘管他在吉塞爾達挑選得不合他的意時是極端苛刻的。
「每一個女人都應該學會怎樣挑選一頓可口的飯萊,」他說。吉塞爾達意識到,這是從自己來到德國別墅以來學會的許多事情當中的一件。
她找主管酒和膳食的男僕談了,他建議挑伯爵通常最喜愛喝的紅葡萄酒,隨後她又換了一件維維恩夫人提供給她的最漂亮的裙袍。
這裙袍以深淺不同的藍色為底,繡有一些珠光寶氣的裝飾品,再飾以一束束淡雅的粉紅色玫瑰花。
伯爵本來以為對巴羅菲爾德夫人的身份來說,這樣的風格未免太天真爛漫了,但吉塞爾達一穿在身上,看起來真是銷魂奪魄,於是伯爵就硬把它買了下來,儘管吉塞爾達跟伯爵一樣懷疑:這身衣服一個寡婦穿了是否合適。
吉塞爾達乘車出遊時故意延宕時間,她回來的時候從僕人那裡得知,公爵已於六點鐘離開了伯爵,—晚餐七點半開。她大約在七點二十分通過走廊到伯爵的臥室去。
她早就知道伯爵還在生她的氣,儘管他們後來不再談起公爵將要來訪的事。
她此時只希望公爵大人已把伯爵的怒氣一掃而光,而且由於他們必定津津樂道過去的經歷,她不到場的失禮行為大概早已被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