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我會告訴巴特利,維維恩夫人來的時候您想見她,」她說了這句話,就離開了房間。
她離去了,伯爵諒奇地凝視著她的背影。
這麼說來,在所有其餘的神秘事物之中。還有某種與他暗示的那種女人有聯繫、並使她心煩意亂的東西。
他感到納悶,或許吉塞爾達的父親因為迷上某個「情婦妓女」,認定她比家庭生活更有吸引力,從而置吉塞爾達和她的全家於赤貧之中。
或許那就是解釋。可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她要遮遮掩掩、守口如瓶呢?
這種情形發生過千萬次,通常那些被遺棄的人總是怨氣沖天,對自己的忿懣總是直言不諱。
神秘——老是有更多的神秘東西!
伯爵意識到,離解開任何一個這類神秘的謎還遠得很,並不比吉塞爾達因挨餓而首先引起他興趣的時候有多少進展。
不錯,她現在肯定沒挨餓。他想像得出,她的家儘管過得還不闊綽。但靠了她掙的錢,一星期一鎊,有了她帶回家的食物,他們不會再挨餓了。
現在,她的弟弟能夠去動手術了。
「我猜想,有關她的情況我目前所知道的要比當初稍微多一點,」伯爵暗自說。
他回想起,在戰爭中獲取有關敵方的情報要容易得多,而目前去發現有關吉塞爾達的情況卻是多麼難啊2
那時,有探子向他報告他想瞭解的敵情,可以審問俘虜,還有成打的其它辦法,這些都使他成為整個伊比裡亞半島戰爭中消息最靈通的指揮官。儘管他有如此多的事情要考慮,實際上在簡單地吃了頓午餐之後他還是打了一會兒盹,直到維維恩夫人被引進臥室時才驚醒。
維維恩是個活潑的法國女人,戰爭期間隱瞞了自己的國籍,可現在準備將自己的法國人身份公之於眾。
伯爵發現,維維恩夫人自從伯克利上校演出第一齣戲以來就一直替上校效勞。
上校事先已把要求告訴了她。
她通知伯爵說,已隨身帶來了所有現成的裙袍,還有相應的各種女帽披巾,此外還帶來些紙樣、草圖和衣料,供伯爵挑選另外定做。
維維恩夫人一邊把紙樣、草圖放到床上,一邊建議把吉塞爾達帶到另一個房間去試穿她隨身帶來的裙袍。
「我明白,老爺,今晚是個特別的時刻,有位特別的紳士來訪,巴羅菲爾德夫人必須讓他見到她最佳的容貌。」
伯爵和吉塞爾達兩人都發現一時難以記起這位服裝師談的是誰。
隨後,維維恩夫人突然把吉塞爾達帶走了,留下伯爵一人看這些草圖。他認為就吉塞爾達寧靜謙遜的個性來說,絕大多數都太做作誇張、過分華麗了。
但一會兒以後,他就會改變看法、大吃一諒了。
他開始納罕,另外那個房間裡究竟在於什麼,正想要拉鈴叫巴特利傳話過去,說自己已等得不耐煩了,這時門開了,維維恩夫人走了進來。
「我給巴羅菲爾德夫人穿戴好了,」她對伯爵說,「完全照著上校先生給我的指示辦的。我希望,老爺,那會得到您的讚賞。」
她用手做了個姿勢,吉塞爾達真的像在劇場的舞台兩側等候著一般,緩緩地步入房裡。
伯爵只能驚訝地盯著吉塞爾達。
給維維思夫人的指示是清楚明確的,她不折不扣地執行了上校的命令。
吉塞爾達這時看起來年齡比她實際的十九歲要大些,外表當然更為雍容華貴,但是伯爵卻不曾料到,她的儀容面貌會是如此秀麗漂亮。
他一時還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竟使得吉塞爾達的容貌產生了如此戲劇性的變化。
隨後,他明白了。
維維恩夫人在吉塞爾達的臉上用了所有上流社會的夫人小姐們所使用的時髦化妝品——不是象戲劇演員們使用化妝品那樣鮮艷過火,而是象名門閨秀、豪門貴婦那樣用得雅致不俗,恰到好處。
伯爵這才初次意識到,吉塞爾達平時除了一雙大眼睛外,為什麼會顯得臉色蒼白,不引人注目。她不用化妝品,其原因不言自明:她用不起這些東西。
此刻,她白皙的皮膚似乎發出珍珠般半透明的光彩,臉頰上泛著一抹紅暈,顴骨下方凹陷的地方被掩飾得不見蹤影。
她的兩眼光彩熠熠,另有了一番新意,柔滑有光澤的眼睫毛看上去又長又黑。
曲線明顯的雙唇上塗了一些潤唇油膏,頭髮在頭頂上梳成一個花冠狀,長長的鬈發垂在那張並不寬大的臉龐兩側。
穿在身上的那件裙袍格外時髦,但又非常得體,對一位高貴的夫人不會顯得過分,儘管對一個十九歲的姑娘有些過於精緻,失去了天真味道。
伯爵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突然回過神來,意識到這兩個女人都在等他評論裁決。他目光依然停留在吉塞爾達身上,說:
「我真要祝賀你,夫人。上校說得對,你是個藝術大師。可以說,我認為你已創造出了一件傑作!」
維維恩夫人很快地向他行了個屈膝禮。
「謝謝,老爺,如果您滿意,那我就別無所求了。」
「我非常滿意!」伯爵十分肯定地說。
快到黃昏時候,維維恩夫人才離去,吉塞爾達一個人走進了房間。
「我心裡有點……不安,」她說。
「怎麼啦?」伯爵問。
「維維思夫人說,在她單獨來看您時,您指示她要替我買幾打裙袍。實在的……我需要不了這麼多……而且那將花多大一筆款子啊!」
「古塞爾達,你要妨礙我的計劃安排嗎?」伯爵問。
「不……不,當然不是,」她回答說,「我只是不希望您……花那麼多錢在……我身上。」
「我高興怎麼花就怎麼花,」伯爵回答說,「我還想向你指出,這最後一年我除了把錢花在醫生身上外,還極少有機會從我那極為可觀的財產裡花掉一個子兒,而把錢花在醫生身上,就像扔到水裡那樣毫無反響,當然除了紐厄爾醫生。」
「您的意思是……您高興買下那些替我挑選的裙袍……和所有別的物品?」
「告訴你,我非常高興,說的可是真話!」伯爵回答說,「要不要我說一句不中聽的話——你可『用包紮傷口來償還』?」
吉塞爾達的樣子看起來仍有點憂慮,過了一會伯爵說:
「要是你談起向我償還,我想我該給你一巴掌!不過,要是可以安慰你那討厭的、叫人不愉快的自尊心,那麼就讓我告訴你,萬一你打定主意不再需要這些衣服,或者我們為一些諸如鋪張浪費之類的小事莫名其妙地吵起來,那麼我們可以把這些裙袍送到上校的戲裝貯藏室去。」
伯爵頓了頓,又接著說:
「我從維維恩夫人那裡得知,他儲存了相當多的服裝,各式各樣、各個時期的都有。這樣只要他願意,一發出通知就能馬上演出一台戲。」
他微笑著繼續說:
「有人告訴我,在切爾特南他特地備了一些快馬和馬車,時刻準備好替在伯克利城堡經常舉行的啞劇字謎遊戲和,戲劇演出運送他所需要的東西。」
「我想您會認為我非常……愚蠢,」吉塞爾達低聲說。
「恰恰相反,」伯爵答道,「我尊重你在這件事情上的感情。大多數女人只要能從一個男人那兒撈取什麼東西,都是急不可待,抓住不放。你是例外,吉塞爾達。我還認為,許多男人往往會發現這是你最討人喜歡的品質之一。」
他見古塞爾達寬慰地舒了一口氣。後來,吉塞爾達像個小孩子希望再次得到保證那樣,說:
「我不會……讓您失望……吧?」
「我相當有把握,你決不會讓我失望,」伯爵說。
他用了一種出人意料的深沉嗓音說話。這時他的雙眼與吉塞爾達的雙眼相遇,他們之間似乎有某種奇怪的東西相互交流。
一時間他倆都一動不動。隨後,吉塞爾達把臉轉開,有點不連貫地說:
「我……我要……拉鈴替您要……茶……或者你想……喝點什麼……烈性飲料嗎?」
「我認為我們倆都需要喝一杯酒,」伯爵回答說,「我嗎,是因為我喝了會感到高興,得到享受;你呢,你也清楚地知道,是因為亨利可能在任何時候把朱利葉斯帶到這裡來。」
他看見一陣顫慄通過吉塞爾達全身。隨後,吉塞爾達又拿眼望著他,伯爵一看就知道,吉塞爾達正在思考他說他知道她不會讓他失望時他們之間剛剛交流過的東西。
「至少我解決了她的問題,」伯爵心想。
他感到奇怪,為什麼自己幾乎極端厭惡那個想法——為了證明那五十鎊不是白給,吉塞爾達將不得不花費時間跟朱利葉斯呆在一起。
那天夜裡,伯爵雖已疲倦,他的腿實際上也根本不疼了,他卻發現自己難以入睡。
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將近傍晚時發生的一切。正如他早已料到的那樣,亨利帶著朱利葉斯來拜望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