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她探詢地望著伯爵。他卻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對她說些什麼。就在這時,巴特利走進房來。
「對不起,老爺,陸軍上尉亨利·薩默科特來訪,想見爵爺。」
伯爵心想,這一打岔,簡直是鬼使神差。
「巴特利,你知道我很高興見見薩默科特上尉,快請他進來。」
吉塞爾達站了起來。
「我們等一會再談吧,」伯爵說。
「謝謝您,老爺。」
她行了個屈膝禮,從房裡出去了。在她定出去的時候,伯爵感到吉塞爾達臉上的痛苦表情比她挨餓時更為顯著。
「我必須要找到一個解決這問題的方法,」他急得發狂地對自己說。
薩默科特上尉走進房間,他打了一個白得耀眼的領結,高高衣領的兩個尖角遮住了部分曬得黑黑的臉頰,看起來很像一朵時髦的鬱金香花。
「亨利!」伯爵大叫著說,「我很高興見到你!是哪陣風把你給吹到切爾特南來的?」
「我以為你或許會盼望著我來呢,」亨利·薩默科特答道。
他是位長相漂亮的年輕人,比伯爵小兒歲。他們曾在同一個團裡服過役,並在滑鐵盧並肩戰鬥過。
他們也有些親戚關係,儘管只是沾點親。實際上他們從兒時起就互相認識。
「我預定到這兒來,給無敵英雄的道路散下玫瑰花瓣,」亨利·薩默科特一邊說,一邊在安樂椅上坐下。
「當然我會猜到,哪裡有公爵,你也就會到哪裡的。」
「難道我在什麼時候離開過工作崗位?」薩默科特上尉反問道,他在滑鐵盧時給威靈頓公爵當過隨從副官。「公爵大人現在幾乎已經選定了我,每逢他必須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頭露面,總是哄騙我的指揚官派我打前站。」
「我可想像得出,這決不是什麼苦差使。」
「老天爺,決不是!我更寧願幹這差使而不願去搞什麼稍息立正之類的訓練,可我不在乎告訴你,我老發覺自己到了一些特別古怪的地方。」
「好了,拿我來說,我就很高興你到切爾特南來,」伯爵說。
「當公爵告訴我他要到這裡來時,我想到的頭一件事就是該來看望你,」薩默科特上尉說,「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伯爵十分肯定地說。
「那可讓我放心了。你離開比利時的時候,我以為你一定要『倒霉』,那都是因為你不願讓那班「鋸骨頭」專家鋸掉你的腿。」
「我當時的決定是多麼正確啊,」伯爵說,「現在我的腿正在康復之中,不過我得為此而感謝這裡的外科醫生。」
「我可得說,你看起來好多了,」薩默科特上尉說著,挑剔地打量伯爵,「不過你要是在床上躺得太久,就會發胖的。」
「我自己也正擔心這一點事,」伯爵回答說,「可我受到最有效的威脅,要我一直躺到傷口痊癒為止。」
「唔,我想在這家人家你是不會缺少娛樂的,」亨利,薩默科特說,「上校這個人怎麼樣?我一到就發現全城都在談論他,不過那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湊巧今天早上爵爺在這裡,」。伯爵回答說,「他又找了個美人金屋藏嬌——瑪麗亞·富特。」
「我見到過她,她可真美,」亨利·薩默科特說,「竟讓上校捷足先登了!我對她也很有興趣!」
「他們倆的關係現已肯定,我勸你不要再去插手,」伯爵說,「爵爺對任何侵犯他獨佔品的事都有自己的洩忿方式他還非常擅於用手槍。」
「我還沒蠢到那個地步,」亨利·薩默科特答道,「此外,城裡到處都是漂亮女人,選擇的餘地大得很呢?」
他笑了笑,隨後說:
「你想不想聽壞消息?」
「你遲早總會忍不住告訴我的,」伯爵回答道,「所以我還是先聽為妙。」
「是關於朱利葉斯的。」
「準會是關於他的!」伯爵呻喚著說,「這會兒他又幹什麼壞事啦?」
「比往常更出乖露醜。」
「該死的小傻瓜!」伯爵大叫起來,「我猜他又負債纍纍了!我上次替他全部清帳時告訴過他,那樣的事到此結束,老天爺作證,我說話算話!」
「我認為,他相信了你的話,」薩默科特上尉說。
「他最好那樣,」伯爵回答說,「在過去兩年裡,我已經在那個浪蕩小惡棍身上花掉了不下於二萬伍千鎊,就像把錢扔到陰溝裡一樣。」
「唔!他花掉了所有那些錢——而且還不止!」
「那麼他可以進弗利特河畔的債案犯監獄,我才不管呢!我可不願伸一個手指頭去幫助他,把他保釋出來。」
「他沒進監牢的意圖。」
「那麼他怎麼辦呢?
「他在想方設法娶一個有錢的女繼承人!」
「他會找到一個傻得要和他結婚的女繼承人嗎?」
「那正是我打算要跟你談的。這個社交季節他千方百計向每一個出現在倫敦的有錢姑娘求婚,已經使自己成了一笑料。」
伯爵的嘴唇繃緊了,但沒開口說話。
他那年輕的堂弟,朱利葉斯·林德,自從伯爵繼承了爵位以來,一直都是使他「極其頭痛的人」。他是個屢教不改、冥頑不靈的浪蕩子和飯桶,再多的譴責懲戒均不奏效。
伯爵的父親有一個弟弟,他很早就成了個酒鬼,最後酗酒天折。
他的遺孀為了自我安慰,無節制地溺愛獨生子,結果朱利葉斯長大後卻於出了一樁接一樁的醜事,其行徑使伯爵一想起來就不由得勃然大怒。
由於他是伯爵的假定繼承人,也就是說,如果有血統更近的繼承人出生,他即失去繼承權,所以他曾毫不掩飾地希望伯爵在滑鐵盧負的傷會致伯爵於死命,大失所望後不禁怒火中燒。
「講下去!」伯爵厲聲對亨利·薩默科特說,知道事情遠不止這些。
「很自然,「好事不出門,惡名傳千里,他人還未到,穢聞就已遠揚了。絕大多數女繼承人的父親甚至在他還沒來得及通報姓名時就將他趕出大門了。」
亨利·薩默科特一面警覺地看著伯爵,一面繼續往下講:
「他甚至試圖侵犯一個年輕姑娘,在她的臥室裡當場被抓住,差點兒被她父親掐死,好容易從排水管爬下來逃了命。」
「這樣的事情聽起來真叫我噁心!」伯爵激忿地說。
「我原想到你會很不愉快的,」薩默科特上尉說,「不過我應該提醒你,他就要到切爾特南來了。我相信實際上他已經到了。」
「到這裡來?見鬼,來幹什麼?」伯爵問。
「他正在追求一位姓克拉特巴克的小姐。我看這位小姐是他最後的希望。她醜得要命,芳齡已過三十五,不過她的父親埃比尼澤·克拉特巴克卻是個非常有錢的人,富得流油。」
他頓了頓,以便加深印象,然後慢慢地說出:
「高利貸者通常都是這樣!」
伯爵怒不可遏地嚷了起來。
「統統見他媽的鬼!我不願讓我們家族裡有一個高利貸者的女兒!林德家族至少近一百年來一直受人尊敬。」
「就我所聽到的,克拉特巴克小姐好像會接受他的求婚。她雖有錢,卻沒有多少人向她求婚,朱利葉斯儘管有缺點過失,可畢競是個出身高貴的紳士。」
「血統是,行為舉止卻不是!」伯爵悲傷地說。
他一直在暗忖,這裡還有一個問題,一個也必須馬上解決的問題。
「如果我把錢給朱利葉斯,」他大聲說,好像他在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思想,「可無法保證他不用這錢去清償債務,而且如果這位姓克拉特巴克的女人真的有錢,又無法保證他不去娶她。」
「我知道你聽了難免生氣,」亨利·薩默科特同情地說,「真遺憾,我給你帶來了壞消息,成了壞消息的傳送人,不過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正在發生的事情。」
「我寧願知道最壞的消息,」伯爵承認說。
「如果你問我,我就說應該有人給年輕的朱利葉斯一個深刻的教訓,」薩默科特上尉說。
「我同意,」伯爵回答說,「可是聽起來埃比尼澤·克拉特巴克不像會這麼於。」
「不是他!他會急切地抓住這天賜良機,讓自己找到個貴族女婿!」
這時,亨利,薩默科特突然笑出聲來。
「這整個事情多麼像上校喜歡演的那些荒誕戲劇中的一出呀!放蕩的侄子——朱利葉斯,一個被激怒的保護人——你,那位老高利貸者,正舔著嘴唇盤算著怎樣擠入上流社會,還有那位容貌醜陋、無疑還有著滿臉麻子的新娘,她實在是個倒霉的盲從者。」
亨利·薩默科特又嘿嘿地笑了起來,但是伯爵卻皺著眉頭板著臉。
「我們萬事俱備,」他繼續說,「只欠一位女主角,一位喬裝改扮了的美麗公主,由她來改造這個浪蕩子,結果就是洞房花燭,皆大歡喜!」
伯爵一下子就坐起來,挺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