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她笑個不停,又說:
「我想像不出他擔當這種任務時的樣子。他一向都是個唐磺式的人物,吻了就跑掉,往往留下無數個破碎的心。」
柯黛莉亞顯得很詫異。
「我想像不出馬克會是這樣一個人。」
「也許你是用不同的眼光去看他,」漢彌頓夫人說。「或者你去問問琴恩妮達公主對他有何感想吧?」
「公主?」
「她崇拜你的表兄,他也崇拜她!」漢彌頓夫人說。「好幾年來,這已經是那不勒斯最流行的話題了。」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們兩個都那麼漂亮,實在是很相配的一對,我有點忌妒他們哩!」
說完了,漢彌頓夫人回到沙龍去。一個僕人走進來,手捧銀盤,上面放著一張字條。
柯黛莉亞目送著她,一面在想著她剛才所說的話。
「馬克表哥和琴恩妮達公主!」
昨天晚上他們從花園裡走進來,公主用那麼熱情的態度迎向他,她就該想到的。不知道為什麼,她一想到她的表兄馬克要跟美麗的那不勒斯公主結婚就感到有點不安。
他會不會離開海洋,住在那不勒斯?
她不能想像他處在這種外國的環境裡。他似乎是永遠屬於英國,屬於史丹頓園的,他曾經在那裡的湖中釣魚,在廣大的郊原中馳騁和狩獵。
她還記得他滿身潮濕而泥濘的打獵歸來,疲倦地倒在火爐前,一個男僕替他把靴子脫掉。
她也彷彿看到他走進育兒室,那時她正要上床去。他穿著華麗的晚禮服,已有點像大人的樣子。而她卻穿著保姆為她烤暖的睡袍,正在喝牛奶。
回想起從前的一切,馬克曾經是她童年時代很重要的一部分,而自從昨夜起,他似乎又恢復他在她家庭中的身份。
她可能生過他的氣,忌妒過他,甚至不喜歡他;但是他在那裡,就像大衛一樣,是史丹頓家族之一。然而,馬克和公主!
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使得她煩惱,為什麼太陽也不像剛才那麼明亮了。
馬克·史丹頓在午餐後到船塢去,發現那些工人正如他所料的在享受他們長長的午睡,而大衛卻在那裡來回大踏步想找一個人聽聽他的懇求快點工作。
馬克對他大笑。
「親愛的大衛,要是你能夠改變那木勒斯人的習慣,你就可以做世界上最偉大的領袖了。沒有一件事,沒有一個人能夠阻止他們在這段時間睡覺。只是,他們開始得太早,工作得太遲而已!」
「這條船是不是永遠修理不好了?」大衛問。
「會修理得很好的,而且準時完工。魯維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他在下面,」大衛說。「他也跟我一樣的暴跳如雷。」
「我很高興你們會過面了。」
大衛微笑,彷彿已忘記了他的憤怒。
「我認為男爵非常迷人!」他說。「他告訴了我很多我想知道的事情。」
馬克·史丹頓聽了,就知道看起來很害羞的巴伐維亞男爵將會跟大衛處得很好,無疑地,這兩個年輕人注定是好朋友。
他們已經在一起開玩笑,興趣和行為都相同,馬克·史丹頓覺得他們就像兩個剛進大學的新生。
而聖約翰騎土團對那些年輕騎土的要求也是愉快,精神奕奕,不可屈服。每一年,歐洲的每一個國家都有許多年輕人申請加入騎土團,願意為他們的信仰而死。
騎土團的精神永遠存在,那面有八個尖端的十字徽乃變成了一股不可摧毀的力量。
第三章
柯黛莉亞走到陽台上眺望海灣。
明天他們就要離去。一想到她可能永遠不能再見到那不勒斯之美她就感到受不了。
她想她要是能夠把這裡的美景一一印入腦海中,以後無論她到什麼地方去,它們就好像跟她在一起。
世界上還有其他的地方,光線會像這裡的那麼透明,就像來自神祇那樣的嗎?
這裡到處都是美。
從山坡上在鐘樓下閃耀著的白色修道院到城市中的拱廓裡,一盆盆紅色的、白色的、紅白相間的山茶花綻放在古代神抵的雕像之間。
她仰望那座從岩漿與灰燼之間升起來的維蘇威火山,它正向著藍色的晴空噴煙。
在一種寧靜的美中,隱隱透示出危險的訊息;它是隨時都會爆發的。正如在那不勒斯的歌舞昇平後面隱藏著政治的危機與局勢的緊張一樣。
不過柯黛莉亞今天並不想去想這些,她只要賞花。於是,她離開陽台,走進花園,置身在芳香的花叢之間。
她的行動,驚起了花間裡的許多彩蝶和蜜蜂。
遠處,她聽見有人在唱「聖他·露琪亞」。這首歌在那不勒斯是那麼流行,似乎取代了國歌的地位。
到處是清脆的鳥聲,她覺得很說耳。四周是這麼可愛,她感到很悅目、
船已經修好了,他們明天一大清早就可以啟程,這個消息使得大衛狂喜。
不用問他,柯黛莉亞便知道他今天第一件事一定要跟男爵到船塢去。
那兩個年輕人希望協助航行途中船上食物的供應,看看裝水的桶是否盛滿,還有在開船以前檢查一切。
現在還是很早,漢彌頓夫人還在睡覺,威廉爵土在英國大使館接見訪客。
她可以單獨待一會兒真是好事。
她不禁想到自從她來到這個可愛的城市中以後,雖然參加過很多次宴會也見過不少人,但是那些人都不是她這一類型的。
柯黛莉亞已習慣了孤獨的生活,因為在史丹頓園的時候,大衛上學去了,除了她的教師以外,便沒有人跟她作伴。
她常常一個人在園中的花園裡遊蕩,但是並不寂寞,她對跟自己作伴,以及自己源源不絕的幻想感到很滿足。
事實上,她從那些神話故事中、歷史故事中以及史丹頓公園的珍藏中已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幻想的世界,而這個幻想的世界是她生命中比什麼都重要的東西。
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當時真是無知。
來到那不勒斯,等於接受了一次教育的機會,雖則有些時候使得她非常害怕。
柯黛莉亞定到那晚她和馬克·史丹頓坐在一起談到愛情的那個涼亭裡。
她知道他是一個行動派的人,一個天生命令別人的人,真是想像不出他怎能看透她內心深處秘密的夢。
現在,他說得那麼清楚,她明白了她所想要的是什麼,那就是愛情!
她一直沒有機會再跟他深談,他們總是被一些喋喋不休的人群包圍。有時他在下午來訪,但是漢彌頓夫人或者大衛一定在場。
現在,她不再想到要進修道院了。
因為馬克對她說過,她有一天會遇到她所愛的男人,而那個男人也會回報她以愛。
不過有一件她可以確信的事就是:她絕對不會在那不勒斯那些熱情的貴族中找到她想要的男人。
馬克·史丹頓一定已經跟那個公爵說得很清楚。她已很久沒有看到他,也再沒有收到他送的花以及他手寫的使她心跳的條子。
過去的幾天真是十分平靜的日子;
事實上,宴會和酒會仍然是一個接一個,而她還得協助招待那些湧向英國領事館尋求保證的人。
柯黛莉亞也意識到王后對當前局勢的焦慮,因為緊張的局面已從漢彌頓夫人身上反映出來。
難怪王后會緊張的,據說在朗巴地那裡就有一萬法軍,熱那亞的海岸外面有兩萬,而土倫的法國艦隊的數目更是日有增加。
「王后認為除了請英國海軍相助之外就沒有方法解除威脅。」漢彌頓夫人告訴柯黛莉亞。
她歎了一口氣。
「唯一能夠拯救我們的人就是賀拉碩·納爾遜爵土!」
一說到這位海軍英雄,漢彌頓夫人的聲音就柔和起來,而且她常常談到他。
的確,從前,當他還是阿伽門農號的船長時,他到那不勒斯來訪問,就曾經給人以極深刻的印象。
雖則他曾經因為作戰受傷而只剩下一隻眼睛和一條手臂,但是,他仍然神采奕奕,威風凜凜。
納爾遜將軍曾經寫信給威廉·漢彌頓爵士,表示假使要移動他的艦隊,他就需要補給、快速戰艦與好的舵手。
「威廉爵土感到很困擾,」漢彌頓夫人說。
「威廉爵土有辦法幫助納爾遜上將嗎?」大衛問。
「他哪裡有辦法?」漢彌頓夫人說。「王上已經在一份文件上簽署過,威廉爵土在上面宣誓他永遠不會以食物或水供應英國艦隊。至於供給他快速戰艦……」
漢彌頓夫人把雙臂向上一揮,柯黛莉亞和大衛都知道,即使是王后也不敢向英國人示惠。
現在,柯黛莉亞坐在涼亭裡俯視著海彎,她有意把戰爭、戰艦、法軍以及那不勒斯的危機等等一切驅出腦海。
今天,她要盡量攝取那不勒斯的美。
蝴蝶在山茶花上面飛舞;紫丁香含苞怒放。一隻白色的鴿子,棲息在一塊石頭上瞪著她。
她屏息著怕把它驚走,它咕咕咕的叫聲使她想起了史丹頓園中的野鴿,也想起了她的老家和她的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