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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這正是我計劃去做的事,」公爵答道,「所以妳可以看出,我們兩人的想法十分一致。」

    他一邊說話一邊微微地笑著,眉娜覺得自己心中盈滿無盡的愛。

    「現在,」公爵說,「我們來討論一下我們的侄甥們,如何?」

    眉娜睜大眼睛,兩片紅雲浮現雙頰。

    「妳不用再偽裝了。」公爵心平氣和地說。

    「您……聽見薇薇叫我……眉娜姨?」

    「早在我尚未證實之前,就非常懷疑了,」公爵答,「我不相信一般漠不關心的家庭教師會那麼熱心地關切小孩子。」

    眉娜害羞的垂下眼皮,濃密的長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更顯黑亮。

    「我……我以為如果您知道我是……眉依的妹妹時,您不會願意……接納我。」她支支吾吾地喃喃說道。

    「關於那件事,我希望妳聽我的解釋,」公爵說,「眉娜,我希望妳能瞭解我對弟弟的行為有何想法。」

    聽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禁抬起頭來盯著他看。他繼續說:

    「當我弟弟龍納德結婚時,我並不在國內,所以對我父親的態度一無所知,直到幾年後,才曉得大略的情形。」

    他可以察覺眉娜的驚愕,便解釋:

    「一八0八年八月,在阿瑟·衛斯俚爵士的指揮下,我在葡萄牙登陸。」

    「您和聯隊在一起嗎?」

    「是的,我們正在庇裡亞半島和法國打仗。妳一定知道,那是一場拉鋸戰。」

    「所以您並不知道令弟結婚的消息?」

    「我一點也不曉得。妳可以想像得出,家書很少送到戰場上。」

    「我可以瞭解。」眉娜喃喃地說。

    她知道,自己開始進入事情的核心。

    「直到戰爭結束返鄉後,才從家父的口中知道整個事件。」

    「為什麼您在事後不和龍納德郡主聯絡呢?」

    「我確實希望和他聯絡,但是家父對他違抗旨意結婚的行為十分憤怒,一直無法平息怨氣,所以告訴我,他對龍納德的行蹤一無所知。雖然我到處查訪,仍然找不到他的下落。」

    「但是,他的津貼……?」

    「我正要提起,」公爵說,「家父在世時,就把爵位傳給我。我發現不管家父多麼嫌惡龍納德,依舊經年累月地給他津貼。我繼承爵位後,仍然繼續撥付津貼。只是,我沒有盡力為他們調停。」

    「為什麼不呢?」眉娜問道。

    公爵的眼光從她臉上離開,眺望窗外。

    「這實在很難解釋,」他說,「龍納德是否向妳說過,我們童年的生活?」

    「我推測,您父母並沒有給您們太多的愛和關懷。」

    「我認為他們並不喜歡我們,」公爵說,「他們把我們丟給僕人照顧。我記得,我父親對我說話的唯一機會是他處罰我的時候。」

    憶起悲慘的童年生活,心中撩起無限的沉痛,公爵躊躇片刻,繼續說下去:

    「我們倆都認為住校的日子比在家快樂多了。我喜歡過軍中生活,不但可獲得寶貴的友誼,還可以鍛煉自己的毅力,培養高尚的節操。」

    公爵的語調逐漸高亢。

    「但是軍中生活是最艱苦的,我絕不希望我的兒子重蹈我的覆轍,忍受戰爭的恐怖,耳聞死傷者的哀嚎、呻吟。」

    眉娜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想不到公爵說得那麼激動,而且對受苦的人們有那麼深的感觸。

    「我回到英格蘭,」公爵慢慢平靜下來,「決定暢玩一番以補償自己失去已久的歡樂。我先到倫敦。」

    他嘴角掠過一絲嘲弄的微笑,說:

    「妳還太小,可能體會不出那種久居戰地的人乍臨倫敦時內心的感受。」

    「它……使您震驚嗎?」

    她記得聽人說過一些關於奢侈糜爛、游手好閒的執褲子弟和浪蕩子的故事。

    「當地人對為國作戰的勇士和捐軀烈士的態度非常冷淡、漠視,使我極為震驚。」公爵答。

    「換句話說,使我像大夢初醒般頓然覺悟,不免譏笑這現實社會的一切。」

    他躊躇一會兒,說:

    「有關女人的種種,我也十分寒心,但那些事和妳沒有一點關係。」

    眉娜心裡又痛又妒。

    她非常肯定,女人一定無法抗拒他的吸引力,而且他這麼多年來,完全生活在男人圈中,一定也禁不起異性的誘惑,非常渴望親近女人。

    「我繼承爵位之後,」公爵說,「從倫敦回到這裡,不斷思考處世的態度。或許我父親的人生觀和待人的淡漠態度比我滿腔熱情,強己所難去關懷別人的處世原則更妥當得體。」

    他停了一會兒。

    「童年時,雙親的冷酷和漠不關心刺傷了我。我不願意在成年後,熱忱待人換來冷言冷語,這更令我痛心,所以我冰凍自已的情感,故意對人冷漠,我告訴自己,我這一生中不需要愛,沒有愛我一樣過得很好。」

    說完,他看著眉娜,很安祥地說:「我錯了!我再也不能沒有愛!」

    眉娜和他四目相望,彼此靜靜地凝視。世界好像在這一刻停止了運轉。他那海般深邃的眸子多情地望著她,使她不知所措,茫然而羞怯地站起身來,走到窗前。

    公爵也起身緊貼著她的背站著。她不由自主地渾身抖顫。

    「妳知道我想對妳說的話,眉娜,」他說,「從我第一次看見妳眼中燃燒著仇恨的火焰,怒視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愛上了妳。我知道妳是我一生中永遠追尋的人兒!」

    眉娜微微地動了動,想暫時逃避眼前撩人的一切,公爵卻伸出臂膀,圍擁著她。

    他扳過她的身子,使她面對他。在她還來不及領會時,公爵溫熱的雙唇貼在她唇上。

    起先,她一陣驚訝,緊接著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心神蕩漾,這異樣的感受正是她一直追尋的,而她卻從不知自己的渴求。

    公爵毫不放鬆,緊緊擁抱著她,兩個人心貼著心站著。他愈趨熾熱的嘴唇緊貼在她唇上,深深地、重重地吸吮、吸吮住她的舌根,好像要把她的整顆心牽引出來。

    她沒有親吻的經驗,所以一點都不知道,僅僅藉著四片嘴唇的接觸,竟然傳送出那麼奇妙、令人心醉、狂喜的感覺。

    這正是她時時渴盼的滋味,如此美麗,如此神聖,彷彿來自神界的光芒,充實了她的身心,激發了她的熱情。

    公爵抬起她的下巴。

    「我愛妳,親愛的,我心中遠比口中能向妳傾訴的還愛妳!」

    「我……愛你!」眉娜昏沈、暈眩地細語著。

    公爵又激動地擁住她,狂放而熱切地親著她的眼睛,吻著她的鼻子,吮著她的紅唇,香著她臉上每一寸地方,好像害怕失去她,必須這麼做才能肯定她的存在,她屬於他而無法逃避他。

    他狂熱的親吻似乎煽起了眉娜心中深藏的愛情的火,起初火星閃閃,繼而火勢熊熊,熾熱的愛火從心底蔓延到微張的雙唇,與他體內燃燒著的情火緊緊地熔成一片。

    「妳這麼完美,這麼嬌柔,天真而沒有半點瑕疵。」公爵嘶啞地說,「哦,我親愛的,沒有人能像妳這麼好。」

    他不停地讚賞她,眉娜憶起了往事。

    突然,她覺得好像有只冰冷的手緊壓在自己的心窩,她舉起手遮住嘴巴,輕叫出聲。

    然後,極力掙脫公爵的懷抱,轉身穿過房間跑到門口。

    她打開門後,赤腳衝上樓。淚水不知不覺地凝聚在眼裡,強吞至喉間的眼淚幾乎使她窒息。

    她到達西廂,輕輕地墊起腳跟走進臥房,關上房門。

    她茫然地站在臥房中央,六神無主。雙手無助地蒙著眼睛。

    「哦,天,哦,天啊!」她煩憂地喊著,「我該怎麼對他說呢?」

    第七章

    眉娜雙手掩面,默默地站了數分鐘,終於做了決定,匆忙地從櫥櫃裡拉出一個皮箱。

    她打開皮箱,然後拉開衣櫥裡所有的抽屜,就地跪在地板上,急急忙忙地把衣物一一擺在皮箱裡。

    這時,她聽見身後的門被打開。

    「我正忙著!」她無暇轉頭去看來人是誰,心想大概是玫瑰。

    過了片刻,除了關門聲外,並無其它動靜。她以為來找她的人看她忙碌,便一聲不響走了。

    突然寂靜的室內響起了聲音:

    「妳知道妳在做什麼嗎?」

    她大吃一驚,猛轉過頭,看見公爵正挺直地站在房內。

    她幽怨地望著他,片刻回過身來,低下頭,蹲跪在地上,默默地瞪著箱子發呆。陽光透過窗戶,揮灑在她那紅色的秀髮上。

    「我正……準備……離開。」

    話雖艱澀的難以出口,她仍然不得不說。

    「為什麼?」

    這威嚴有力的問話在空氣中迴盪不息。她沒有即刻答話,只聽見公爵走過地毯,來到她身後站著。

    「如果妳走了,」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問道,「孩子們怎麼辦?」

    「現在……他們和您……一定可以過得很好。」

    提起要和孩子們分開,不禁悲從中來,淚水盈眶,珍珠似的淚珠紛紛滑落臉上。

    為了不讓公爵發現她正悲傷地淌著淚水,便盡量低下頭。毫無目標地凝視著。不久,公爵又問:「妳真的能夠如此輕易地撇下自己的責任,撒手不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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