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二階堂舞
「開動。」她威風凜凜地下令,卻沒有人動作。
「怎麼了?嫌菜太多?」
「不是,沒有配菜我吃不飽。」劉靖文苦著一張臉。
她一向不挑食,而且她正在長大,只吃這麼一點點怎麼夠呢?
「對呀,我也吃不夠。」雖然配菜是蝦子,但這是他在劉家吃過最寒酸的一餐了。
蘇奕瑄考慮好久,最後忍痛下了決定。「好吧,蚵仔湯隨你們喝到飽,對你們夠好了吧!」這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要知道她本來打算自己一個人喝完整鍋湯的。
兩個人仍然楚楚可憐地瞅著她。
「不要得寸進尺知道嗎?人要懂得知足。」她看出他們的意圖,不悅地說道。
她已經對他們這麼好了,他們還不知足的話可別怪她大開殺戒喔!
她很盡力地想當淑女,但是一個人很生氣的時候是當不成淑女的。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他們該不會笨到惹她生氣吧?
她挑挑眉,輪流梭巡地看著他們。
武伯明白她眼神所代表的意義,識相地以碗就口。
劉靖文呆呆地提出要求。「可不可以分我一塊龍蝦?」
「你說呢?」她不怒反笑,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你多吃一點。」武伯一邊對著蘇奕瑄說,一邊手不停地在桌面下拉扯小姐的衣擺警告她,劉靖文再笨光看蘇奕瑄的笑容也該明白了。
「很好。」她滿意地點點頭,挾起一塊龍蝦沙拉送入口。
嗯,這龍蝦肉果然新鮮有彈性,不枉費她站在攤位前用力地挑選了半個小時。
酒足飯飽,蘇奕瑄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武伯,碗洗一洗。」交代完後她便走到客廳,像團沒骨頭的水母似地癱在沙發上,打開電視。
「啊?可是你剛剛又沒有說洗碗也歸我負責。」武伯欲哭無淚,怎麼多個人來他不但沒輕鬆,工作反而加重了呢?
「這樣啊,不然碗就派小文去洗啦!」她無所謂,反正只要有人洗就好了。
「什麼?你不要太過分,我爸爸請你來是要你服侍我,不是讓我服侍你的耶!」花錢還被人欺負的劉靖文氣不過地站出來理論。
「小姐!」武伯趕緊摀住她的嘴,小聲地告誡她。「小心等一下她又打你。」
劉靖文一驚。對喔,她都忘了他們一老一弱,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對不起,我這就去洗。」她乖乖地認錯,自動做起從來沒有做過的苦工。
而蘇奕瑄癱在柔軟的沙發上,早已睡得不省人事了。
「功課拿出來。」蘇奕瑄還算有良心,沒有忘記她當保姆最重要的職責。
劉靖文自書包裡拿出算術本。「今天寫這篇和這篇。」她比一比作業的範圍。
「你都會吧?」
「有的不會。」她怯怯地回答。
「會的先寫一寫,其他的我再教你。」她喝了口冰涼的奶昔。「武伯,花澆好了嗎?」向外面揚聲喊道。
「快好了。」武伯含著淚,像個小學生似地提著水桶,吃力地朝花叢潑水。
「好了順便把我的車洗一洗。」
什麼?還要幫她洗車呀?她又不是他老闆,但她指揮人的語氣還真純熟,想必在家裡練習很久了吧。
唉,想他正牌主子的車都不必他親自擦洗,直接交給汽車美容室負責,但今天他虎落平陽被犬欺,竟得為了項上人頭對一個黃毛丫頭卑躬屈膝的,真可悲呀!
「怎麼不說話?不服嗎?」蘇奕瑄的聲音如鬼魅般地傳來。
「我有說好,你沒聽見。」
「洗乾淨一點啊!」她又交代。
劉靖文很快地將會的部分做好了。「剩下的我不會。」她將本子遞給她看。
蘇奕瑄看了一眼題目。「這個這麼簡單你也不會,笨喔!」她數落道。
劉靖文早料到她不會有什麼好口氣,她默默地垂下頭。
「9+4=23,這你都不會?」
劉靖文點點頭,她又不是天才,怎麼可能什麼都會。
「你到廚房去幫我拿我買的那盒草莓來。」對付小孩子的方法愈簡單愈有用,他們愈容易聽懂。
草莓拿來了,蘇奕瑄率先塞了一顆進嘴巴,然後將剩下的分成兩堆,一堆九顆,另一堆則是十四顆。
「你數數看,這裡有幾顆。」她又手癢的拿了一顆。
「二十二顆。」
「怎麼會是二十二顆?你再數一遍。」
劉靖文又數了一遍。「真的是二十二顆。」
「不會吧?難道武伯說的是真的?這裡有鬼?」蘇奕瑄半信半疑地數了一遍。「還真的是二十二顆,剩下的那顆跑到哪裡去了?我記得我剛剛確實拿了二十三顆沒錯呀!」百思不得其解。
「喂……」劉靖文不知道該不該說。
「什麼事?」她還在思考草莓跑到哪裡去了。
「如果我記得沒錯,那顆草莓好像被你吃掉了。」
「有嗎?」她壓根兒沒這個印象。「你不要誣賴我。」
「真的,我真的有看到。」
「算了,這一題算你對,看下一題吧。」
接下來的問題劉靖文不曾答對半題,因為蘇奕瑄不斷地吃掉草莓,每次的結果都會少。
劉靖文一個頭兩個大,她的功課並沒有因為家教而進步,反而使得她的小腦袋更混亂不明瞭。
好不容易將算術做完了,劉靖文又拿出生字本。
「會不會寫?要不要我教你?」蘇奕瑄探過頭來。
「不用了,我會寫。」有了前車之鑒,她還是靠自己比較妥當。
蘇奕瑄靠在她旁邊吃著草莓,一個不小心,粉紅色的草莓汁滴落在本子上。
「啊!」劉靖文發出慘叫。「我的作業簿!」
「幹什麼哀哀叫呀?舔掉不就好了?草莓汁很甜耶!」蘇奕瑄趁著液體尚未侵入纖維裡時,伸出她粉紅色的小舌,舔掉了草莓汁。
「你好髒喔!」劉靖文嫌惡地看著自己被她的口水污染過的簿子,她好想把這本簿子丟掉。
「說你呆你還不相信,草莓汁很珍貴耶,怎麼可以白白浪費掉?」
劉靖文忍著嘔吐感,抽張面紙用力地擦拭污處,然後極為忍耐地將手靠了上去,開始將手騰空著寫字。
寫沒幾個字,她的手就承受不了,開始顫抖,寫出來的字也歪歪斜斜的。
「手放下,你這樣怎麼寫字?」蘇奕瑄注意到她的異樣,糾正她道。
「不用了,我這樣子寫就可以了。」劉靖文手酸得不得了,她已經受不了了。
「你在倔強什麼?我說把手放下來。」蘇奕瑄握住她的小手,將之往下壓。
「不要!」劉靖文極力反抗著,但是……「來不及了。」她絕望道,因為她的手已經貼在那一塊污漬上了。
「快寫一寫,然後去幫忙煮晚餐。」蘇奕瑄重新躺下,盯著電視螢幕哈哈大笑。
「喔。」劉靖文苦不堪言地寫著作業,心中不斷地呼喚著爸爸。
都怪她自己,沒事幹麼找她來呢?這下子可好了,夜路走多了終於碰到鬼,她被蘇奕瑄吃得死死的,毫無脫身之法。
她的良心六年來第一次發現,她發誓如果有辦法脫離蘇奕瑄的控制,重獲自由之身的話,那麼她一定會乖乖的,再也不整人,努力讀書向上。
不過最重要的是,該怎麼脫離擋在她面前的這個大魔女呢?
「對了,我問你一件事,你媽媽不在嗎?我來這麼久都還沒見到她。」蘇奕瑄盯著電視道。
「我沒有媽媽。」劉靖文冷淡地回答,她知道這個新來的保姆八成也妄想她優秀英俊的爸爸。
「沒有是什麼意思?死掉還是離婚?」蘇奕瑄很不識相地打破沙鍋問到底。
「我不知道,我一直和爸爸一起生活,爸爸也沒有告訴我,媽媽怎麼了。」說完後,劉靖文心裡一驚,她從不曾和別人說到這件事,連她幼稚園的好朋友都不知道,她怎麼就這麼輕易地在蘇奕瑄面前說出來?
蘇奕瑄羨慕地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你還真幸福。」
「什麼意思?」她沒有媽疼耶,她竟然羨慕她很幸福?這是什麼歪理呀?
「少了一個世界上舌頭最長的動物跟在你耳邊念呀念的,你說你不幸福嗎?」
劉靖文困惑地歪著頭。
「什麼是世界上舌頭最長的動物?」
「就是媽媽。」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為什麼啊?」
「等你爸爸娶了新媽媽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爸爸不會再娶新媽媽!」因為她不會答應,少了她的同意,爸爸才不會娶任何女人。「你該不會想當我的新媽媽吧?」她已經猜到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沒有,我沒有這麼想過。」蘇奕瑄伸了個懶腰。「我還這麼年輕,你爸對我來說太老了點。」
「我爸爸才三十歲。」
「我才十八。」
「反正我不缺新媽媽。」意思是要她別打劉霆獷主意。
「我也不缺欠打的女兒。」笑死人了,她還以為她老爸長得「傾國傾城」,人見人愛呀?這麼小心翼翼地提防,太多慮了吧。
「那就好。」劉靖文仔細地研究她的表情,發現她臉上一副無聊至極的模樣,平靜得很,那她應該真的對她爸爸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