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安小樂
你搬走之後,我也無心再住那棟房子了。最近住在瑪姬的家裡,她真是個好朋友,收容我,還陪著我一起狂罵你。
附上我的鑰匙,請隨意地處置它。
向公司請了長假,準備要去……現在也還沒想到。去剛果好了,不過像我這麼浮華的人,最後還是會跑到紐約去吧。希望我的存款還夠我過一陣子的貴婦生活。
要是我過不下去了,你會來救我嗎?
應該不會吧。
因為你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我也不能老巴望著你來救我。
這是你一直嘗試要告訴我的?
我是不是真的太不認真了,所以都沒有把你的話聽進去?
希望我去紐約之後,會因為要認真聽英文而學會專心聽別人講話。
要是有一天我真的學會了,你也會真的再笑著給我一個擁抱,再無條件地寵溺我嗎?
不會了吧。我們都很清楚,一切早就不一樣了。
但還是謝謝你給了我一段人生中很美麗的時光,我知道你已經用盡力氣了。
更謝謝你甚至到了最後都讓我有一個希望——我們現在的分手是為了將來在一起而作的準備。
不過那終究只是一句安慰的話。
也許是十一月出發,所以當務之急要去買件厚外套。紐約的冬天可是會下雪不停的呢!
所以今年無法陪你享用可愛小女生進貢的各色聖誕節巧克力、糖果、餅乾了,雖然我每次都邊吃邊詛咒那些小女生會考不上大學!
而且說不定這一輩子,我們都不會再有一起吃巧克力的機會。
應該可以怪我不懂得珍惜吧?(又是一句老台詞!)
(連用兩句老調調,能不能當作我已經開始成長的證明?)
下一次,要是你收到一片紐約寄來的雪花,應該會知道那是我吧?
署名還是那一朵荷花,是傅奕謙在沒什麼錢的大學時代送給了荷的生日禮物,是在某間破爛的小文具店買到的一個橡皮章,上面刻的就是一朵綻開的荷花。
丁荷把那個圖章當成寶貝,瘋狂地在所有東西上都蓋上那個章,甚至一度把它當作正式的簽名。
後來實在是被太多教授抗議,因為他們實在不曉得這個學生在考卷或報告上的姓名欄蓋了一朵小花是什麼意思。
丁荷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恢復原來的簽名,但很多非正式的場合裡,她還是堅持要用這個圖章代替簽名。
傅奕謙把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裡,並且倒出裡面的鑰匙。上面的鑰匙圈還在,那是他們用了很久很久的、丁荷在沒什麼錢的大學時代用幸運帶編成的一對鑰匙圈。
用了好多年,真的又舊又髒了。每次拿出來都讓看到的朋友覺得很突兀,可是他們也從沒想過要換新的。
說不定,真的該換個新的了。
這種有歷史意義的古物,只適合安靜地被擺在博物館裡,讓人們在記憶中緬懷它曾帶來的美好--
尾聲
又是另一年考季的結束,朱璃打算趁著補習班還沒開課的空檔先出去玩玩。
本來應該只要輔導到六月底的,可是因為主任找不到人,硬是把朱璃再抓去輔導別種考試的班,於是她就必須這麼一路輔導到七月底。
坐在車上時,她的手機響了,"喂?"
"請問朱璃在嗎?"
聽到這個聲音,朱璃就知道是誰了。她實在很不想接這個電話,可是她已踏出錯誤的第一步,來不及了。
"我就是。"
"喔,你就是哦,啊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
她一點都不想記得!"呃……我記不太清楚耶。"
"我是吳健朗,前幾天也有打電話給你呀,你怎麼都這樣?人家打電話給你都不記得。"
"喔。"
"啊你怎麼聽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
"沒有,沒事。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喔!"那個什麼吳健朗還故意笑兩聲,"沒有啦,你不要那麼緊張,我只是想找你聊聊。"
"喔,可是,我現在沒什麼空耶。"
"啊怎麼每次都這樣,我打電話給你都剛好有事?"
"對呀,很不巧。"
"不然你跟我說什麼時候會有空。"
"我現在也不太確定。"
"你現在還會去補習班嗎?"
"現在補習班都還沒開始上課。"
"那你以後還會去輔導嗎?"
"我還在想,不太確定。"朱璃無奈地亂回答一陣。她不想太沒禮貌地掛掉電話,可是她真的快要受不了這個變態!
突然,車子停在路旁,身邊的人把朱璃的電話接過去,"英文輔導老師現在真的很忙,沒空接電話了。"
朱璃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他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我?我是她男朋友。"
"你覺得我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是應該的,我是教你們班世界文化史的老師。"
"證明啊……你聽著。"接下來傅奕謙竟然開始講課!他把平時上課講的那一大套迅速地背出來,甚至還講了個他講過的笑話。
朱璃已經在旁邊笑不可遏了。
"沒有,你沒有打擾我們,下次你可以找我聊。再見。"
掛掉電話,傅奕謙把電話還給朱璃。
"傅老師,你好狠唷,這樣打擊一個少男的心。"
"我覺得你比較壞心,這樣玩弄小男生的感情。"
"我哪有啊!我可是從頭到尾都不太想理他的唷。"
"但你沒有掛他電話。"
"總是不太禮貌,而且他剛考完試,難免比較空虛一點。"
"你又不是0204電話女郎,幹麼老接這種心靈空虛的小男孩的電話?"
"我一點都不想接啦!"
"電話號碼不是你給的?"
"怎麼可能?我只給了一、兩個跟我比較熟的女生我的電話,大概是這樣輾轉流通的吧。"
"真受歡迎,輔導老師不但要回答英文問題,還要回答感情問題。"
"別說了,自從聯考完,我不知道接了多少通這種電話。他們怎麼會有勇氣打這種電話啊?這算什麼搭訕
嗎?"
"就像我第一次接到補習班女學生寫的信一樣,我也嚇了一跳。現在的小女生都這麼熱情又主動嗎?"
"是呀,不過他們碰上這麼專情的歷史老師就沒轍了,"朱璃故意拉拉汽車的鑰匙圈,"用了六、七年的紀念
鑰匙圈都還捨不得丟呢!"
"總是個紀念,你不也覺得應該留下來?"
"是啊是啊,真是個重情重義的血性男兒。我說不用丟是因為編得很漂亮啊,丟掉真的有點可惜。"
"要是我真的丟掉,你也不會喜歡我吧?"
"這是什麼問題?哪有人這樣問的?"朱璃不甘心地反擊一陣,"是啦,我覺得雖然有些過去是令人難過的,可是這之中一定也摻雜了很多美好的回憶,若要刻意為新人遺忘舊人,那聽起來也太無情了點。"
"所以你也沒有忘記?"
"很多事都忘不了的啊,為什麼一定要強求自己?我雖然記得很多事,但一直都不是'眷戀不捨'的態度。"
"真的嗎?可是為什麼那天晚上你是哭著打電話給我的?"
"啊?哪天晚上?"朱璃裝傻。
傅奕謙輕捏她的腰部,"還裝傻?"
朱璃閃躲著。她怕癢。
"那天……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跟章誠安講完電話之後心情就超不好的。"
"我還真是被嚇到了,你一開始不講話,反而一直哭,後來才告訴我是因為跟以前的男朋友講電話講到不能自己。'
"哪有什麼'不能自己'!"朱璃抗議著,"本來我還覺得他很無聊咧,誰知道越想越難過,我竟然真的很用心
跟那個笨蛋在一起那麼久……"
"看吧,沒辦法放下回憶的不知道是誰喔。"
"當然是你,"朱璃哼了一聲,"我哭是為自己不值呀,而且也是找機會讓你安慰我。"
"喔?心機這麼重?"
"不然你一輩子都會因為顧忌我曾是你的學生而不敢怎麼樣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敢?你也知道補習班都是很黑暗的,很多老師都偷偷把學生吃掉了,也沒人敢聲張……"
"你不會啦。"
"你怎麼知道?"
"這樣就沒有人可以和你用同樣的思考模式想事情,沒人可以在你講下一句話之前幫你把話接完……"
"還有嗎?"
"沒人陪你上山看夜景啊!"
傅奕謙笑笑,不再和朱璃爭辯,發動車子往陽明山的方向開去。
"等一下會經過蛋糕店,想不想去買點什麼?"
"不過要是沒有你的話,我想一輩子也不會有人在我想吃蛋糕的時候,剛好提議要去蛋糕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