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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文 / 安琦

    然男子身形一退,人輕易地就出了灶房,他手背在身後,對於陽的攻擊視同無物。她直砍,他就退;她橫掠,他便側身,直到於陽已氣喘如牛,他才開口問﹕

    「那鍋羊方藏魚真是妳燉的?」

    「是……是又怎樣?」駝著腰、喘著氣,兩手撐在膝蓋上,兩頰則氣得鼓鼓。

    「妳師傳自誰?」

    「從來就沒人敢偷吃老娘的東西還廢話一堆的,你……咳,你快給我站好,我要砍了你——」大氣一喘,又揮刀向他,可是仍只能近得他約一兩步,再多,就沒了。

    「別追了,如果我不想讓妳砍,妳是永遠砍不到的。況且……我只是吃了一小塊,應該沒影響吧?最多,我賠妳,妳要多少開個價。」

    「放你的狗臭屁!老娘我拜過師、學過武藝的,怎會砍你不到?還有,我這東西是專為那想吃的人煮的,其它的人要想動,只要問過我就成了,不過像你這種偷兒,呼……就甭談啦!」後院裡,她很是努力地追,只是始終被耍得團團轉。而這一閃一追的陣仗中,院子裡還揚起了灰濛濛的煙塵,那煙塵幾乎要蔽了天。

    「給妳銀兩,妳真不要?」他問。

    「呼呼……」充耳未聞。

    「看妳喘得像頭牛,要說學過武藝,我覺得不像;可是若說學過廚藝,我倒是舉雙手雙腳認同。妳曉不曉得,妳有一手蠱惑人心的天賦?」說話的同時,那原本以為已經消褪的頰中鮮香,彷彿又在他的味覺中活了起來。他心情極好。

    「你……你嘰嘰咕咕個啥勁兒,只要讓我砍一刀……砍一刀,哇!」於陽忽地一嚇。因為這回她人不僅近了他身前,力更是不偏不倚地對住了他的額。他……居然停下來?

    「妳真這麼想砍我?」霍地定住腳步,面對刀鋒,他面不改色。

    「對!」持刀的手雖懸在空中,可使著力氣的,卻只有她的聲音。

    「我已經站住了,妳怎麼動都不動?」

    「我?」刀前頓見他的笑容,她固然光火,可卻實在殺不下去,因為她那個該死的天性。

    「妳不砍,那我要走嘍。」看看,這一鬧,那些被他拋在身後的追兵不免聞風而至,真該走人了,雖他不捨得灶上那鍋肉。

    「你敢?」快砍呀!嚇唬嚇唬他也好!只是,她努力在心裡催著,而那剁肉刀卻還是文風不動,這令她咬牙切齒。

    伸出食指,他輕輕將擋在他臉前頭的刀推了開去。「妳怕血,是吧?要不然就不會怕了那不凡的雞。」

    「咳!」他竟然一眼就看出她的弱點?

    看她凸目啞口的,他抑不住笑了開來。

    「我先走一步,妳要好好保護妳的手,缺了堅強雙手的廚子,就像缺了翅膀的鳥,很可惜的。」伸出手,順勢在她鼓鼓的頰上掐了掐。

    登時,兩眼一瞪。「你!王八蛋」氣忿地對著那「毛手毛腳」的人劈出手中的刀,可那刀雖在空中旋動好幾圈,最後卻只「篤」地一聲落在木製的後門上,入木半吋。而那該死的人呢,則已一躍,躍上了高牆。

    「沒劈中,還有機會。」蹲在牆端,原本不苟言笑的男子,竟笑聲朗朗於風中。

    「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會再來。」

    再來?喝!這賊子真該死的好膽量!「你要敢再來,我就……」

    「喔,對了,如果有人上門問起我,妳要記得跟他們說沒見過,後會有期。」

    聞言,愣住,待清醒,那牆上的人已無了蹤影。

    「啥?」他居然還敢吩咐她?真是……

    氣得緊握住手,而也在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手上包了一條乾淨的布巾。抬起手,她邊嗅邊發怔。呃,這藥膏……是那人幫她擦的嗎?如果是,那是為了什麼?關心她嗎?

    摸著質地柔軟的布,她的心頭隱隱升起一道很久很久沒再有過的感覺,那感覺是暖烘烘地……

    暖?猛然一回神。「咕,他肯定是偷吃東西心虛了,哪是關心妳來著?真是莫名其妙!」槌了自己腦袋一把,便悶悶地踱回灶房。

    自那日後,那說了會再來的怪異男子並未再出現,且也沒出現上門詢問他的人,是以於陽鬆了口氣,也如往常似的過了近旬日。

    「小子,雞砍好了沒呀?」灶房傳出於陽精神的嗓音,讓那屋外的人動作不得不加快。

    「好了好了,就來。」將光禿禿的雞從熱水中取出,書僮忙拿進灶房。他一進灶房,就讓那如同霧般瀰漫的蒸氣撲了整臉。而那於陽呢?卻是面對灶上灶君方向,專注著手上的某物,兩腿更優閒地抖呀抖地。對這情景已習以為常,書僮將雞擱到一旁後,便踱到於陽身後。

    「耶?」見於陽看的依舊是那卷以長長又發皺的古老粗紙,畫了密密麻麻的雞鴨鵝、牛羊豬、蔥椒蒜,可字卻特少特潦草的書卷耶!他雖然只是府內小公子的伴讀,可少說也懂得幾個字,只是這捲上的字拆開來他還能看懂個五六成,可湊在一起就……

    因為好奇,書僮的臉是愈來愈靠近於陽的後腦勺,而盯住於陽將書卷上下倒又左右翻的模樣,忍不住,他出聲:「陽姐……」

    「啊!」被突來的叫聲駭著,於陽跳了起來,而書卷也掉到了地上,等她回過身,那書僮的頭就也被她敲了好幾個包。

    「嗚,做啥打我?」真暴力,手頻揉著無辜的頭,眼角則泌淚。

    「誰教你嚇我?」心存餘悸地拾起書卷。

    「我哪嚇妳了?自己膽小不說,真是倒霉了我!」

    「我哪膽小了?我只是看書看得專心。」如果不是書卷上那篇圖讓她看得出神,她就不會被嚇著了。

    「那也不能打人啊!」指控著。

    看著無辜的書僮,最後歉然道:「好啦,對不住,是我反應過度。雞呢?」

    「喀!」指向灶上的禿雞。

    點點頭,從腰袋裡摸出銅板,遞給他。「謝謝你,你可以去忙你的了。」

    接過銅板,本想一走了之,但想了想,又問:「陽姐姐,妳是不是看不懂書卷上的字?」其實,他老早就懷疑,也老早就想問,因為就她這將書卷顛倒看的舉動,他就已覷過好多次。

    「我怎可能看不懂這書卷上的……」脾氣依舊,但一個念頭,卻讓她將反駁吞了回去,卸下凶狀改口說:「我……我是看不懂裡面的字啦,怎樣?」

    唉,沒上過學堂習過字,是她畢生的遺憾。廚子嘛,識字做啥?況且她還是名女子,只要有「慧根」,這祖傳的食譜光有圖就也看得懂了。打她小時,她爺爺就是這麼對她和於月說的。雖然她完全不認為自己有啥「慧根」來著。

    摸摸鼻,書僮頓時露出賊樣。「嗯,這些字……我也許看得懂喔。」

    「真的?那你要教我看嗎?」歡喜狀。

    「可以,但是呢……」

    「要錢是吧?我早知道你這小子奸到骨子裡了,喏,拿去。」

    「三文錢?」拿過銅板,唉了聲。

    「殺一隻雞五文,現在只是要你念出幾個字,你還敢跟我討價還價,不想活了你!」十指互絞地發出喀喀聲。

    「喔,呵呵,也罷也罷。妳哪裡需要我念?」

    「算你識相!嗯……就這裡,這一段你幫我唸唸。」將書卷攤至定點,她指住一段共有幾十字的文。

    「我看看。」書僮仔細看了一遍,而後逐字念了:「雄魚……取腸臟留腮,花刀停於脊骨,而後下至沸湯……毫羹,羹沸魚仍鼎中游,是謂、活烹鯉。……」

    「活烹鯉?難怪我覺得這圖裡頭畫的鯉魚嘴巴好像還開著,尾巴好像還在動……原來是活著的啊!」方纔她就是研究這圖裡頭開開的魚嘴和翹翹的魚尾,直到出了神。

    「這圖上的鯉魚真的像活著的耶,可是內臟都掏掉,還淋上了油,居然還活著……那不成妖怪了?嘖……恐怖!嘿心!」書僮臂上寒毛豎。

    古怪地睞了書僮一眼,於陽又回望住書卷裡的圖片。只是奇怪,看著這道怪菜,她居然不覺恐怖、作惡,因為她認為這是有可能的,雖然自古至今仍無人做過。

    「喂,姐姐呀,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妳看的是本妖書,裡面畫的儘是些妖魚、妖雞、妖鴨……」

    「妖鴨?」眸子瞠大。

    「不對嗎?嘖嘖,我想……一定是看了妖書,所以妳才會走火入魔,對一定是!因為我從來沒見過像妳一樣的女人……喔不﹗不是!應該說是男人婆,妳鐵定是看這妖書看得走火……喔啊,」話不及說完,腦門又添上了一顆包。

    收起拳頭,於陽暴嚷:「你這死小子少給我胡說八道了!妖書?你知不知道這妖書可是我於家的祖傳寶啊!」

    「明明……明明就是!」不知何時,人已奔到了灶房門口,他挨著門框。

    「你再說,我就把你當作鯉魚,像書上那樣煮了!」

    「鯉魚?」天哪!如果在他身上劃個幾刀再澆上油,還要他嘴巴開合、四肢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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