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安琦
聶驍不再說話,他只是專注地將大掌沿著她的背脊挪移,最後在她的脊柱盡處停住。
被迫將身子緊貼於他的身前,過於親暱的姿勢讓珉兒竄紅的臉色幾可逼出紅液來,她緊攀著他的臂膀,動彈不得。
"放開我!聽見沒?你放開我……嗯!"
突然間,一股熱流自聶驍掌中渡入了珉兒的脊柱處,而且還以極快的速度分竄她下半身所有的經路。他正尋探著她不良於行的原因。
雖然他不明白自己何以會這麼做的衝動,但一見她弱憐的模樣,他就不禁起了惻隱之心。
"你別動,一會兒就好。"
因為不曾習武,而這一股精氣又來得突然,珉兒一時支持不住,便癱軟了下來;她全靠他撐住自己,就好像一株初生的幼籐緊附著直竹般,脆弱無依。
她被動地等待著他的結束,許久,在感覺到下半身的麻刺感已逐漸褪去,珉兒這才虛弱地推著他。
"你……對我做了什麼?快放開我!"
而聶驍也依了她的意,他驟然撤開雙臂,任由珉兒失去倚靠。結果也正如他所預料的——
珉兒站了起來了!
儘管搖搖欲墜,她仍是獨力站立起來了!
"我居然能……站……站……"
她驚愕地睜大兩圓杏眸,望住聶驍,一抹難以置信的癡笑,漸漸地在她唇間漾開。
傷殘了十餘年,她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有再站起來的一天;而眼前這名男子,竟然能醫好她這雙眾醫宣告不治的廢腿。
"為什麼我還能站?你究竟用了什麼辦法,告訴我……"激動之餘,珉兒壓根忘了聶驍仍是那名讓她無法勘破的可怕人物。
她張著兩臂,仿若一名搖槳的生手,急欲讓自己在晃蕩的船身上取得平衡,她企圖捉住停留在腿上的莫名助力,想讓自己站久一些,可卻事與願違。
不一會,她便像一尊失去操控的木偶,軟身跌下,而聶驍也在她跌坐於地之前,將她抱個穩當。
"你的腿仍有得醫,只是拖得愈久機會愈渺茫,盡早找個大夫替你看看吧!"聶驍草草丟下一句。
其實在方纔他動作的同時,他便已開始後悔。他寧願將自己的突來之舉,解釋為一時的同情,可他卻不想為了這可笑的動機,而徒添麻煩。
隨即,他橫抱起珉兒,想將她擺進一旁的輪椅內,熟料珉兒間硬揪住他的前襟不放。
"你……既然知道會後悔,就該什麼都別管、什麼都別做,你曉不曉得你這可笑的憐憫,就如同拉了我一把又將我推倒一樣地可惡……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聶驍反覆無常的舉動著實惹惱了珉兒。
"哦?"這娃兒當真敏銳,只見她瞧了他一眼,居然就曉得他後悔了。
其實不是他不告訴她,只是她的腿雖然醫得了卻也極為難纏,畢竟普天之下能治癒這種瘀穢盡積於穴位惡疾的能人,屈指算不出一兩個;而且很不巧地,他"藥皇"聶驍便是那其中一個。
他任由她扯住自己的衣襟,且跡近鼻對鼻地瞪住自己,兩人就這麼僵持不下。
最後,聶驍終於還是打破沉默,他顧左右而言它。"怎麼不說話?剛才不還急著想逃走,這會兒怎黏著我不放了?敢情是對我這大鬍子動了情不成?"
珉兒不以為意,她仍將他的瞳仁當成箭靶瞄準著。
聶驍頓時搖起頭來。
"就沒見過哪家的閨女這麼主動的,看來我也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說罷,他立即將蓄滿鬍髭的臉埋進珉兒柔嫩的頸間。
"啊——你做什麼?"
珉兒訝叫一聲,接著反射性地猛推他一把,她的身子立即朝後躺倒了去。
孰料,聶驍好像早料著她會有這動作似的,他的雙臂迅速一收,珉兒後仰的上半身便又乖乖回到他的胸前。他的一舉一動擺明將珉兒玩弄於股掌之間。
下一刻,他不待她再有反應,便一臂環抱住她,一手拖著椅子往外頭走去。
???
"啊!小姐,他……他是誰?"
小'?'怎也想不到會一進門就見到這景象。
她的珉兒小姐居然會被一名體格魁梧、外形邋遢,而且還長得一臉窮兇惡極的"乞漢"抱在懷中!
"你……你這乞漢!快放下咱們家珉兒小姐,要不我……我……"小'?'抑不住驚喊,她丟下手上的披風,跟著隨手捧起一隻陶盆威脅聶驍。
"我若是你,就不會傻到拿一株價值不匪的蘭花砸人。"他冷冷望了小'?'一眼,旋即低下頭對住珉兒。"你,叫珉兒呀?看來你並沒教好你的丫鬟別以貌取人。"
他兩句話不多不少,剛好罵了兩個人!
一時間,珉兒更瞠大了眼瞪住他;而一旁的小'?'則木然地瞅住手上的蘭花。
價值不菲?這盆的確是大少爺花了百兩銀買來作為小姐生辰禮的"金玉滿堂"呀!可這乞漢怎這般識貨?
小'?'怔了怔,隨即擱下了蘭花。
"快放了咱們家小姐,要不然保你吃不完兜著走!"管他是名識貨或不識貨的乞漢,只要敢傷她的小姐一根寒毛,她絕對跟他沒完沒了!
"聽見沒?快放開我。"珉兒兩掌抵住聶驍的肩窩。見他一臉漠然,她迫不得已擺出威嚇姿勢:"快放開我,要不然我……"
她捏緊了一隻粉拳在聶驍眼前晃蕩,橫眉豎眼的撒潑狀令人不容置疑。
但這之於聶驍卻不痛不癢,反倒是他眼中迸射出的兩道幽光,竟硬生生地將珉兒欲掄出的嫩拳冷凝在空中。
"你別白費心機了,這一拳打在我臉上,不但不會有任何效果,可是你卻得為此付出相當的代價。"他的大掌邪惡地在珉兒柔軟的腰間揉捏。
珉兒心頭一震,霎時噎了口。
他再次望向不遠處的小'?'。"而你,若想她沒事,最好也別輕舉妄動。"
小'?'不知何時已拿來一棍手臂粗細的蛇木柱當武器,但經聶驍這麼一說,她有力的圓臂也不由地抖顫起來。
眼見情況對小姐不利,小'?'不得不拚命想著辦法,突然間她靈光一動——
她指著聶驍罵道:"你!叫我別輕舉妄動,我看倒是你別輕舉妄動才是!"
可是聶驍卻充耳不聞,他一對精眸始終對著珉兒嫣紅的臉瞧。
於是乎,小'?'更賣力了——
"喂喂!我這乞漢可聽仔細了,你若敢動咱家小姐一根寒毛,我家大少爺可不會善罷甘休的!"
"大少爺?"他目光稍移。
"是……是呀!我家少爺可是販馬界赫赫有名的裴穎風,他不僅熟識官商兩界龍頭,就連江湖弟兄也得敬畏他三分!你要敢欺負咱們家小姐,就等於是在捋虎鬚,一會兒不只會吃不完兜著走,拿不準還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哩!"
小'?'盡力做到有恃無恐的自信樣,就等著聶驍識相而退。
但,她卻萬萬沒想到,她這看似百無一失的方法,竟是徹底適得其反,而且還陷她與珉兒於前所未有的險境中。
"裴穎風"這三個字,是千萬不該在此時出現在聶驍面前!
驀地,他陰鷙的五官危險氣味陡升——
"裴、穎、風!"他極冷地哼嗤一聲,跟著低眸緊鎖住珉兒。"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當初若不是因為重雲山莊少主裴穎風作梗,他這北地"銀狼四梟"之首的藥皇聶驍,絕不會身陷牢籠十餘月,備受凌遲數百個日子。
要不是因為裴穎風與官衙中謀於銀狼山谷舷處燃放一時難解的迷香,他那籌劃甚久的劫馬行動也不會未行先敗,還害得"煞血暗門"一干無辜弟兄與他這門主同系囹圄,受盡苦刑折磨。
在黑天牢裡,那些個剝人皮骨、噬人血肉的牢刑折死了他所有的弟兄,卻不讓他也一併歸陰,是以今日他重見天日,必也挾著所有弟兄的怨忿和仇恨,還諸於當初加害他們的人。
不容置疑,裴穎風首當其衝!這是他的命,也是他聶驍的運,如果可以,他定將他處以極端的死法,讓他生不如死、死不欲生!
"快說,你究竟是他的什麼人?"
他的問話低沉且駭人,原本低著頭的珉兒不由得敏感地抬起眼;可這一抬,一股濃烈的乖戾之氣竟排山倒海地朝她撲面而來。
這……這是什麼?珉兒頓時一陣昏眩。
在聶驍的眸光深處,珉兒預見了一場即將掀爆的腥風血雨,而在他望似噙笑的唇角,一股熔鋼蝕鐵的恨意也正無限拓開。
此刻,他濃重的鼻息盡成瘴癘,幽邃的眸波皆為肅殺;這合該是黑暗中才有的邪佞氣味,卻在她望住他的一瞬間,全鑽進了她的腦心。
她無法置信,一個人的恨意竟能強烈至此!
由於勘進聶驍的內心太快太深,珉兒一時把持不住,一波腥甜的味道便不知不覺湧出了她的喉際,她迅速地強忍住那一口薄血,並將它嚥回了肚裡。
"你……恨誰?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