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安琦
「男人?!」頓時,他的眼睛睜得比她還大。
「是呀!少爺,咱們兩個『男人』像這樣摟在一起,被人瞧見不太好吧。」她刻意挪了挪身子,提醒裴穎風她仍被他壓在身下。
可是過了半晌,裴穎風非但沒移開身體,反而將臉更深埋進她的頸間。
「妳……該不會以為我仍是把妳當『男人』看吧?」他悶聲道。
「顏童本來就是個男人。」她感覺他在顫抖。
「所以妳在大伙面前仍裝著男聲,仍作男裝打扮?」他聲音裡的笑意逐漸明顯。
「我沒有……」
「因此妳不穿我讓芙蓉替妳準備的衫裙?」
他一直以為她是故意和他作對,才不回復女子扮相,所以他也不點破,反而以逗她為樂,只要有她在,他就不迴避芙蓉對他的示好舉動。
然而他現在完完全全明白,眼前的人並非「故意」,而是「不知情」!
抬起頭,他已經大笑開來。
「這……不是妳的錯,錯在我並沒有告訴過妳,早在妳服侍我的第一個晚上,我就已經知道妳是女子。」
瞬時,顏童的腦子像被萬匹馬兒踏過,轟轟作響。
「不……不可能,你既然早已知道,為何不揭穿我、辭離我?」
裴穎風斂收笑意,認真回道:「還記得我們先前的交易吧?妳若能在三天之內治好我的風寒,我就得讓妳待在我身邊,且不再為難。」
他緩緩伸出手掌,撫向她細緻的臉頰。「……妳做到了,所以我也得依約行事,而且……」
而且他已經無法克制地被她吸引住了!裴穎風並沒有把話說完,只是開始以唇廝磨著他手指撫過的地方,由耳垂一路到唇畔--
「不……不可能,少爺請你放開我!」
顏童恍若大夢初醒,她心慌地開始掙扎,但是每動著一處,便又被裴穎風準確地壓制下來。
「什麼不可能?是這個不可能,還是這個?」吮完她緊蹙的眉心,裴穎風將豐厚的唇移向她因慌張而張著的唇間……
突然在這時,一陣狂烈的抽氣聲在不遠處響起。
***
「穎風大哥!」
芙蓉騎著先前她和裴穎風一起試騎的那匹北地馬,矗立於十數步外的一棵樹下。
樹蔭遮去她褐眸裡噬人的妒意,她的太陽穴在狂烈地鼓動著,腮幫子更因緊咬著牙,而顯鼓賬異常。
盯著不遠虛的兩人,她忿怒地揪住馬鬃,把它當作顏童的黑髮,狠狠揪著。
「顏童……」
這賤人!她才不過離開穎風大哥一會兒,她居然就有辦法勾引他。原本以為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沒想到她還是將她平日的暗示當耳邊風。
她……真該死!
滿腦子蒸騰的怒氣驅使芙蓉更用力地抓扯馬鬃,她慢慢收縮指節,絲毫沒注意到身下馬匹的異狀。
牠因她的舉動而不安,片刻,牠開始扭動長頸,並以蹄踢地,而最後在始終甩不開脖子上的痛覺後,牠突然旋身欲躍--
「芙蓉!」
瞧見馬匹極不尋常的反應,裴穎風倏地驚跳起來,他以極快的速度朝馬匹奔去,可就在他即將拉住馬繩之際,芙蓉便已被拋射入空。
「啊--」
她尖銳地慘叫,豐盈的身子在空中狂翻幾滾後,眼看著就要落地--
裴穎風接住了她,但仍因速度慢了些,使得她的右腳先頓著了地。
「怎麼?有沒有受傷?」看著肇事者揚長出林,裴穎風對著芙蓉問道。
然而芙蓉卻對他的問話毫無反應,她死命地緊抱住他,渾身因恐懼而發抖。
「芙蓉妳先鬆手,讓我瞧瞧。」見狀,他試著先扳開她的手。
而芙蓉突然猛顫一下,她開始抽噎。「不……不要,我……我怕!」她的手臂吸盤似地攀住他寬闊的背,臉又更深埋進他的胸膛。
「別怕,這是地面,妳看,我已經救下了妳。」他叩著地面,試圖安撫她。
又過了許久,芙蓉這才緩緩望向四周。
「鬆手讓我看看。」見她臉色慘白,他不確定她是否受傷。
遲疑半晌,芙蓉終於肯鬆手讓他將她放下,可就在她坐到地面的同時,她的右腳突然一陣劇痛。
「啊--」她哀號一聲,淚水頓時奪眶而出。「我……我的腳。」
「讓我瞧瞧。」他想替她檢查,可她卻怕痛地硬縮回腳,然這一縮,她又更是哀叫連連。
「先別動她,讓小的替芙蓉小姐檢查吧,她的右踝可能已經裂傷。」
顏童迅速走至兩人身旁,她蹲地,並以相當熟練的動作掀開芙蓉的衣擺,脫下她的鞋和襪。
不出所料,她的腳踝處明顯呈現不自然的扭曲。
「顏童!」
當顏童正欲作下一個動作時,芙蓉忽然喊住她,而跟著響起的,是一聲輕脆的巴掌聲。
她結結實實甩了顏童一耳光,顏童也因此往後跌坐。
顏童驚愕地抬眼望住她,沒料到迎面而來的,又是更兇猛的一掌。
「芙蓉!妳這是做什麼?!」裴穎風截下她的第二掌。
「我……」
芙蓉原本想破口大罵,但在瞧進裴穎風眼裡近似責備的眼神時,戛然停住,她無法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不可能的!他不可能這麼看她,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一定是那女人……那女人使了媚術蠱惑了他!
她跌坐了回去,傷口的痛已然敵不過滿腔的恨意。
「芙蓉,妳別再動了,讓顏童幫妳檢查。」裴穎風亦訝然於她的反常,他勸道。
芙蓉充耳不聞,美眸裡逐漸堆棧起「傷心」。「童……一直以來,我都把妳當成朋友看待的,沒想到妳……」
她故意這麼喃言,目的在將顏童推進背叛的深淵!
而顏童也的確茫然了,她一動未動地保持跌坐姿勢。
「顏童,妳……」覷向顏童,裴穎風捕捉到她短暫的失神。
經他一喊,顏童這才回過神來。她朝他點了點頭,並繼續處理芙蓉腳上的傷,看不出有任何異狀。
半晌,她說了:「芙蓉小姐的腳沒有外傷,腿骨也沒有斷裂,但踝骨脫臼的部分得盡也找師父接合,若是等到筋肉發炎腫脹,情況就棘手了,少爺您……」
她一抬眼,發現裴穎風正以深不可測的目光審視著她,於是她叉立刻別開了眼。
「我會帶芙蓉上醫館,而妳……」
「顏童待會兒便回馬場處理今天的帳目,晚點再將帳本送至少爺房裡,您儘管放心。」
「帳目我已處理好大半,我說的是妳的傷。」她的臉不但已紅腫一片,唇角更滲著血絲。
「這……不礙事。」她搖頭。
「妳……」
「穎風大哥,我的腳……我的腳好疼。」見狀,芙蓉又扯住裴穎風的衣袖痛苦喊著。
顏童站了起來,她退一步。「少爺,芙蓉小姐的腳傷拖不得。」
裴穎風沉吟了一會兒,隨即橫抱起芙蓉,並冷冷朝顏童丟下一句:「跟著我,省得又找不到路出去。」
他轉身往林外走。
跟在裴穎風後頭,顏童的心情已混亂成一片,她顫著手撫上臉頰。
頰上明明就如此刺痛,為何剛才卻毫無感覺呢?
是因為芙蓉的那番話嗎?還是因為心裡那股早已蔓生到無法抑制的矛盾感?
現在的她恐怕是無法釐清了!
***
傍晚,客棧內依舊人聲鼎沸。
芙蓉在裴穎風的扶持下蹬著腳進入客棧,他們閃著人群正想回到二樓廂房,一名家丁卻在這時倉皇跑了進來。
「少……少莊主!」他喊著,慌忙之間還撞著了幾名酒客。
「什麼事讓你念成這樣?」望著好不容易來到他跟前的人,裴穎風問道。
家丁一面喘著氣,一面說:「那……那個朝陽官道被封閉了。」就是這消息,讓他一路從官衙跑回客棧,停都不敢停。
「朝陽官道封閉。」
「是……是,官衙前一刻才發佈的。」
「官衙?」裴穎風不解,他望向仍依在自己胸前的人。「芙蓉,我得談公事,我先讓人帶妳回房,一會兒我再過去。」
「穎風大哥……」
由於裴穎風一臉嚴肅,上官芙蓉縱使有些不願,仍是讓招來的一名小廝,攙著她上樓去。
「你把情形詳細再說一次。」裴穎風揀了個人少的角落問話。
「就剛才的事,小的和弟兄們才離開馬場,入了鎮經過府衙門口時,碰巧見衙役們在貼告示,於是大伙便順道一探。」
「告示上怎麼寫?」
「上頭寫著『朝陽官道銀狼山段依令封閉』,聽衙役說是因為土石坍塌,人車皆無法通行,才迫不得已封閉的。」
裴穎風神色一凝。「有沒有說何時恢復通行?」
「沒有。那衙役也只粗略估算了一下,說大概停花上個旬日才成。」
「旬日?」他皺起眉。
朝陽官道是府衙為了行旅安全,刻意避開盜劫頻繁的銀狼山谷,沿著另一坳口增建的,如今官道封了,要從朝陽鎮進入臨近的沂鳳縣,便只剩山谷舊道可走了。
偏偏這批馬還遲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