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安琦
「為什麼?恢復女兒身不是挺自在的嗎?」這是什麼樣的「詭計」?居然要她幫著瞞。
顏童遲疑半晌,迫不得已撒了謊。「顏童不瞞芙蓉,我之所以佯裝男裝全是為了掙得隨身侍從一職,如果被發現,飯碗不保不說,說不定還會惹上牢獄之災,為了一家子的溫飽……我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還請芙蓉姑娘幫忙!」她懇求。
「可是……」
芙蓉不禁疑心大作,她戒慎地盯著顏童。
事情要像她說的,那她應該是瞞著所有人佯扮男裝在山莊工作的,可是何以穎風大哥知道了真相,卻不揭穿她、轟離她呢?
事有蹊蹺!
又沉吟片刻,芙蓉選擇靜觀其變。「好吧!芙蓉答應保密。」
望住她,顏童感激地笑了。「謝謝芙蓉姐,妳真是個……好人。」
「好人也得看對誰呀!」她虛應著。
「那麼……這套衣裙?」顏童指指芙蓉手上的衣服。
「哦!這衣裙我收回去了,免得妳露馬腳,妳還有其它衣物可換洗吧?」她問。
顏童點頭。北上時她向貧區人家借了幾套男袍,還夠用。
「那就好,芙蓉也得走了,要是讓妳那群夥伴瞧見咱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那可不好了。」她甜哂,隨即旋身出了房門。
好溫柔細心的一個人,不是嗎?
盯者水氣蒸騰的浴桶,顏童的唇角不禁浮現無力的苦笑。
***
朝陽鎮外五里虛的銀狼山腰上。
煞血闇門深長的總堂議事廳內,迴盪著斷續模糊的談話聲。
「你們見著了裴穎風?」一道山泉般清洌的精潤嗓音說著。
「見著了又如何?」肥鏢四提腳上椅,冷冷吭道。
「想必又吃鰲?」那人哼笑。
「小子你?!」肥鏢四雖不滿眼前人的謔笑,可又苦於他所言為實,而不得不吞回欲出的抗議。「咱倆是又敗了陣,但那又怎樣?要不是耶羔子仗著人多,咱和老三哪會那麼容易放棄?下回再讓咱遇上,保他死得難看,啐!」
「人多不多倒是其次,老三你說呢?」斜臥在巨形龍雕躺椅上的寒琰挪了下姿勢,優雅地撫了撫身下的虎皮。
「……」鬼眼三像貝雕像似地站在光線不及處,仍舊半句不吭。
「欸!」寒琰歎了口氣,伸了伸兩腿從椅上下來。他移身至天窗斜射下來的光影中,碩長貴氣的身形加上玩世不恭的俊秀長相,一點也瞧不出具有訓人的架勢。
「一個死氣沉沉,一個卻猴急毛躁,難怪總給人欺侮著玩,每回照面不是傷就是擒,看來咱們闇門氣數不盡也不行了。」他狀似輕鬆地把玩著腰間玉飾。
「小子,你說這什麼話!」肥鏢四氣呼呼。
「笑話……可也是實話。」他咧開一口白牙。「說真的,那天除了老三被劈了一劍外,有沒有探得一些老大的下落?」
「喂!被劈可不是老三自願的!」肥鏢四恨不得轟掉他一臉的不正經,可說實在,自從老大被捉後,這種嬉笑怒罵的情景已不多見。
「好好!我當然明白他不是自願的,那到底有沒有?」斂收笑意,寒琰認真地問。
「沒有,裴穎風劈頭就是一堆屁話,不中聽!還說咱老大『無恙』,咱看『無命』倒是真的。」說完他又啐了一口。
「噓!小心隔牆有耳,你可不希望那幾個老頭子窩裡反吧!」雖然那已是既成的事實,寒琰仍是連聲制止。
劫馬伕風後,闇門士氣自然大挫,正是需要個領導,所以「銀狼四梟」中排行老二的他也就理所當然地被推上「代理門主」之位,而這種情況還得持續到聶驍回寨或死亡後才會變動。
因此縱使放蕩不羈的他壓根不想蹚這渾水,可礙於情面,加上老門主那一代留下的堂主、香主就只知道爭權謀利,不顧門內弟兄生命權益,斟酌之後,他也僅能將就擔著了。
「弟兄們入門時都立了血誓的,若讓那些個老人坐上主位,那他們下輩子還指望些什麼?所以在沒救回老大之前,我這代理門主還是得揀著用。」
他歎道,跟著踱向一把櫸木輪椅前悠閒坐定,推了兩下木輪,他便朝鬼眼三招手。「幫幫忙!」
「又沒殘廢,成天玩那把輪椅?」見狀,肥瞟四連翻牛眼瞪向他」。
「咳!我看起來有病啊,坐坐不成嗎?」
「咱就不曉得要你這代理門主有啥子用處!」成天只會裝病,不處理門務,要不是排行是以武功高低界定,他和鬼眼三早不由得他這小子亂發癲了!
一臉陰森的鬼眼三不理會兩人的鬥嘴,他走向寒琰並推動輪椅。
「老二,聽你的語氣,你已有方法查出老大下落並救回他?」他依舊一陣梆子聲。
「還是老三聰明。」寒淡謔笑,惹得肥鏢四回瞪數眼。「近來官府口風守得緊,我上京幾趟也沒法探得什麼,現在既然有個現成的人,我們倒是可以『請』來問問。」
他讓鬼眼三推向一張高腳柚木桌。
聞言,肥鏢四便呼地自椅上蹦下。「你是說……」
「裴穎風。」
「怎麼個逮法?裴穎風武功極高,而他身邊又帶了好幾個身手不錯的家丁,硬碰硬可能不成。」肥鏢四興匆匆。
寒琰修長的手緩緩撫上柚木桌上供著的物品,他以指瀏覽這他許久未曾碰觸的隨身武器。
「咱們不硬碰硬,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挑起紅潤的唇。
一旁,鬼眼三的兩顆金色瞳仁也不由得隨著寒琰撫過一副大弓,而激射出光芒來。
他的心正澎湃!
第六章
鎮郊,豢馬場。
馬嘶聲與踏蹄聲不絕於耳,除了成排的馬房和偌大的跑馬場外,放眼所及皆為豢馬場所屬的牧馬草地。
跑馬場內,兩名裴家家丁連同一名異族牧馬人正驗著一匹純種北地馬,而柵欄外,顏童伏在柵木上觀看已超過半個時辰。
幾天下來,家丁們都忙著驗馬,而對馬匹一竅不通的她就只有在核算馬價和帳目時才幫得上忙,其餘時候也只能瞧家丁摸馬腿、挑馬齒和談馬經打發時間。
吸了口混合著馬騷味和糧草香的空氣,顏童揮了揮袖子,正想往馬房瞧瞧有沒有事可忙--
「嘿!小兄弟,怎不跟咱們一同驗馬呀?」
場內一名家丁突然向她吆喝,並朝她走來,而另外兩人也已牽著驗好的馬往馬房走去。
「驗馬的事顏童不懂,進場子只會妨礙大哥們工作。」她對已鑽過柵欄的家丁笑道。
「妨礙倒是不會,只是這是本季最後一批馬,你現在不學,可得等到下一季了。多少看著會有好處的。」算算時間,前幾批馬差不多都運回山莊了吧!
顏童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再說少莊主好像也挺器重你的,除了對帳,倘若你連驅馬的本事都學會了,往後便只有更吃紅的份,是不是?」他伸長臂膀攬著她。
「這……還得仰仗大哥們了。」
不怎麼擅長說客套話,顏童不自然地垂下頭。
見顏童一臉紅潤,家丁突然想起一事。「你的氣色看來好多了,上次中的毒全解了吧?」
「托大家的福,已經全好了,那晚真過意不去,讓大夥兒麻煉煩一整夜。」這事,她仍不禁暗自慶幸。
家丁乍開一抹安心的朗笑,他又拍拍顏童的肩。「沒事就好,其實那一晚也沒幫上什麼忙,全是少莊主他--」
「休息了嗎?」
像鬼魅般,芙蓉突然出現在兩人身後,她手提食籃,笑容可掏。「我帶來了午膳,你們要不要先用?有烤肉卷子、燉白菜肉丸和兩壺頂級女兒紅。」
瞪了家丁一眼,她鬆了一口氣。剛才要不是她正好經過,只怕那費盡心思的事已被這莽漢說破。
家丁誤以為美人正向他拋媚眼,他笑得不亦樂乎。「先用膳?咱們可不敢!誰都曉得這些菜餚是特地給少莊主做的,咱們要真吃了,拿不準保不住這顆腦袋瓜子,顏小子你說對不對?」
他睨向顏童,顏童只得順應地嗯了聲。
不料芙蓉卻噘起嘴來,她失望道:「聽大哥這麼說,芙蓉可要難過了……」
「不難過!不難過!小的是開玩笑的。少莊主現在人在馬房裡,要不要小的去叫他?」
一聽,芙蓉回復了笑臉。
「沒關係,穎風大哥一定是有事忙著,反正這酒菜也不會涼得太快,我用層厚布悶著呢!」
「芙蓉小姐真細心,咱少莊主若討了您作少夫人,一定會幸福一輩子的。」
「瞧大哥說的,芙蓉這午膳是為大伙準備的,可不專為他。」她表面雖這麼推搪,可心底卻喜歡極了旁人對她和裴穎風關係那種理所當然的態度,那可是她多年刻意營造的成果。
芙蓉一面笑著將食籃遞給家丁,一面不忘偷覷顏童。瞧見顏童稍顯落寞的神情,她心裡不禁泛起一股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