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安琦
男人愣了一下,沉著臉說:「這個在你懷孕之前,就得要有心理準備,你現在還跟我說這些。」
他拳頭抓得緊緊,似乎隱忍著什麼。
彷彿瞧出男人情緒上的破綻,她肯定他一定是不忍,因為再怎麼說,她跟著他也有一段日子了。
憑直覺,她信自己的推斷。
「防範措施都做了,會有或沒有,誰能控制?」
這個時代的女人如果沒有心機,那麼就等於少了一項籌碼、一樣致勝的武器。
而事實上,懷孕正是她的詭計,她想挽留他的詭計。
一直以來,她認為自己勝算很大的,就算他和另一個「她」相處的時間長過於她。
「先說了,即使你沒拿掉,我也不會因為這樣而給你承諾。」垂下眼皮,情緒藏到鏡片後。
時間是看透人性的最好方法,他瞭解眼前這個女人,是她想要的,再怎麼不可能得手也會想盡辦法。
歎只歎,她的積極,卻是他迷戀她的最大因素。
「為什麼?」她不認為他對另外一個女人有這麼深的感情!
女子放聲問話時,週遭又傳來一聲碟子落地聲,令她不得不心虛地環顧身邊,沒瞧見側目的人,於是便又將精明的眼神轉回對桌的男人身上。
「不為什麼,因為我想要結婚的對象原本就不是你,這是我們交往的前提,你忘了嗎?還是……故意忽略了?」手指摳著手機前衛造型的弧邊,以安撫想抽煙解決煩躁的慾望。
「她真有那麼好?」出自心底,她沒將對方列入強敵名單。
在她認識這個男人不久,她就瞧見過郝俊女。論外表,她自是不及自己;論交際手腕和討好男人的手段,單純的她當然更不及她。難道,他要她而不要她的原因是因為……她聽話、她可以軟土深掘?
呵!男人的貪心呀!
「沒有誰好不好。」他臉色凝重。
「你連比都不想讓我比,公平嗎?難道我對你而言,一點價值都沒有?即使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你這是……」
爭風吃醋的女人總威力驚人,雖然他不是無法招架,但是卻不想在這個時候正面回答。
他承認,他這個人是犯賤,不到最後他絕不放掉腳踏兩船的機會,因為一邊能給他需要的激情,一邊卻能給他家庭的安定。說實在,過了這麼多年,他仍是僥倖於齊人之福的。
他還是貪戀著兩份溫暖,她倆……在他的心底皆有著不能割除的重要性。
也由於這樣,今天他會這麼氣。因為她的身孕,會提前將他的美夢打碎,縱使他相信,他與其中之一結婚,另一者仍有當情婦的可能。
「你是不知道怎麼回答,還是根本不想回答?」見他躊躇,於是想趁勝追擊。
僵了好一下,他終於盯著她。並推了下眼鏡。「先吃東西,這些等一下再說吧。」
「等一下再說?」
「還是你想在這裡講給不認識的人聽?」最先挑起烽火的,卻先臨陣脫逃,他不顧她又想追問,逕自拿起手機作了撥號動作。
「喂!你?」
「噓!快吃。」將頭轉向摩砂的玻璃隔板,他聽著耳朵邊響起連線撥號聲。
知道沒機會接續話題,女子只好悻悻然拿起筷夾肉塞進不情願的嘴巴,她瞪著一桌的菜,沒去想男子正打電話給誰。
而他,正試著今天特地從旅行社哈啦來的一組數字——郝俊女的新手機號碼。
「嘟……」
珠圓玉潤的鈴聲在背包裡頭響起,郝俊女猛然一嚇,趕緊拉開拉鏈,伸手進去想按停它。
她縮著頭,抵著隔板,好不容易完成手邊的困難任務,但心臟還是亂七八糟地跳。
這是哪門子的「麼壽」情況?哪裡不碰卻在這裡碰上他,而且還外加個她?偏偏他還不知道從哪個大嘴巴嘴裡套出她的新號碼,還挑在這個時間打?
哈!要逼得她吐血嗎?
只是才從混亂裡抽身,她抬眼一看,居然發現剛才還和她有說有笑的尚美男,正以怪異的眼神看著她。
他這麼看她,她不覺得訝異,因為她剛剛的動作確實可笑,十成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只是……他看就看,幹嘛也把身體壓得低低的,莫非他有債主在這裡不成?
嗯……很有可能,因為剛才抽氣的雖然是她,但掉了碟子的卻是他。他現在臉上的表情,根本就像被流彈打中哩!
等隔板另一頭的人因電話無人接聽,無趣地轉回臉吃他的東西後,這邊縮著脖子的兩人,才慢慢回復到比較舒服的坐姿。
「……你在做什麼?」讓後腦勺盡量對著玻璃板,郝俊女忍不住問對面那個表情古怪的男人。
她不記得他有這麼搞笑!
「問你。」他瞇眼,跟著丟出一句耐人尋味的話。
「問……問我?」
剛才先不說話的是他,所以她才會跟著安靜下來看別的地方,也才會去發現不該發現的情景。
只是前一秒她的反應固然神經了點,可也遵不至於讓他發現什麼吧?
「我……最近欠了很多債,躲債主,所以必須關機。」他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知道方纔她」竊聽」的對象,就是她的薄悻郎。
「你如果欠錢怕被砍,我倒可以考慮放你高利貸,很可惜我現在說得不是這個。」他手放到桌下,然後對她使了個眼神,要她看一看。
於是,她很合作地往下一看,而才看了一眼.她卻不禁咳笑出未。
「哈哈!這怎麼回事?你……呃……」
發現自己太大聲,忙將音量再吞一點回去。
「那是怎麼回事?」「她小聲問,並忍不住又看了讓她發笑的來源一眼。桌下,尚美男的大腿上貼了兩片生牛肉,左右各一片,而兩腿中間……呃……兩腿中間則淋了一大片醬油色。
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將兩片肉片拈上桌,她的頭也跟著慢慢浮上檯面,這時她也才看見自己闖下的禍,桌面上是證據確鑿。
她什麼時候幹下的偉大事跡,怎一點自覺都沒有?
眼前。她用餐的煤子抵著一個湯碗,湯碗搭著一盤接一盤,而最後一個盤子邊圍則圈著一灘醬漬,醬漬迤邐了幾公分,終點是一小個覆著醬料的小碟子。
這個碟子……可能就是剛才親上地板的那一塊連環車禍的最後犧牲者。
而那個肇事人……
「哈……歹勢!」現行犯逃逸的機會很低,自首是不是能無罪,就得看堂上的大人了。
不過看情況,大概不可能!見他靜了一下,像在想什麼,惹得她心底癢癢,有點怕被戳破什麼似的微懼。
「你……吃飽了嗎?」現在的她,如坐針氈。
「差不多了,怎樣?你不吃了嗎?我不認為你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的姿勢還是有點不自然,可能是因為重要部位被「醃漬」的關係。
「說得對,那我再吃幾口。」
☆☆☆
脖子上掛著金蔥墜穗絲巾,絲中的下擺溜出皮衣蓋著重要部位,尚美男無事人一樣地走出燒烤店,轉入停車的小巷。
他回頭看著那出了這個餿主意的郝俊女。她還在替她剛才的狼吞虎嚥付出代價。
「鳴嗯!咳……」
從店裡一直打隔打出門的她,忽然被口水嗆住,她一邊咳一邊打隔,就快斷了氣似的紅透了臉。
到了車邊,她扶住車門,難受地彎下腰。「美……美……呃!」
「叫我?」
「嗚!呃……咳!」點頭,眼眶逼出眼淚,小巷燈光由頭頂打下,她因為電影哭腫的眼線還有些浮泡,襯著她肉肉的臉,有點像「哆啦A夢」。
「你可以要求店員打包,吃這麼猛,想噎死自己嗎?」拍著她的背,再次感覺她瘦不啦嘰的身材實在跟福氣的臉不搭,看她為了荷包這麼虐待身體,他還真有每天下廚開伙供她飽肚的衝動。
「呃……你笑我!」她都快噎死了,居然還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沒有。」開了車門,他拿出記憶中一瓶遺忘在車上的礦泉水。「要不要試著先閉氣幾秒,治打隔,等好一點再喝幾口水。」
「有……有用……呃……」她是問他有用嗎?她都快沒氣了還叫她閉氣。
「我的偏方。」他嘴角上揚。
看了他一眼,沒遲疑就照著做,幾次閉氣,打隔的次數也降低了下來,證明他的偏方真的有效。
「喝水吧!」幫她旋開了瓶蓋,遞給她,看著她喝了幾口。
「呼!差點死掉。」他上車發動引擎,她也跟著坐了進去,冷颶颼的冬天還是躲在車內暖和些。
只是剛才一陣折騰,流了冷汗吹了風,又加上怕冷的脖子沒絲巾保暖,她現在可以說是冰棒一報了。
「死?呵!要不要告訴我,閻王長怎樣?」她的臉色恢復正常。
「閻王?呃!我沒見過,不過衰星……呃!倒……倒是見過好幾次,而且剛剛還打了招呼」對!就是衰,才會每次都不順!嘴巴仍打著隔。
「哦?那她長怎樣?」
「長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