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安俐
忿怒散去,只留下深深的痛苦和無力感,還有對她的牽掛,雖然他努力壓抑那絲牽掛,它還是慢慢佔領了他疲憊的身軀。
藍風辨清方向,還好離家不是很遠。大概他繞了一個大圈,所以現在離家沒有多遠,只隔幾條街而已。
他快步向家走去。正在此時,大聲的呼喝聲傳人耳中。藍風抬頭一看,是兩群人在馬路上對峙,互相叫囂著,好像是要打架。他本想繞道,但又想早點兒回家,想了想,他還是決定走這條路,只是雙眼一直提防地瞅著那些人。
他謹慎地加快腳步。
突然兩幫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棍棒橫飛的情景深深地刺激他的大腦,似乎在什麼時候他曾經目睹這種畫面。
猙獰的面孔,憤怒的叫喊,棍子打在肉體上的聲音……
這一切都讓他頭痛欲裂。
他抱著頭蹲下身,大口地喘息,希望能減輕頭痛,卻覺得腦子裡有好多影像一直在旋轉、旋轉……
他看到一位憤怒的老人指著他怒吼,他看到寬敞明亮的會議室,一群人敬畏地看著坐在桌首的一個年輕人,那冷靜自負的面孔他好熱悉,那是他,是他在主持會議。他還看到自己在辦公室,他參加宴會,他……
更多的影像不斷的湧出,每一個畫面他似乎都很熟悉,裡面都有一個他。
藍風的臉色慘白,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顫抖。
越采越多的畫面控制住他的大腦,每個畫面都帶來難以言喻的痛,在一陣無法忍受的劇痛後,他大喊一聲,昏倒在地。
打架的人聽到了那驚人的喊叫聲,他們停下手,莫名其妙地看著倒在遠處的外國人。
一陣警笛鳴聲從遠處傳來,打架的人一哄而散,只剩下藍風昏倒在地,被趕來的警察送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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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哈里斯在昏暗中醒來,感覺頭部不停地劇烈抽痛,他咒罵一聲,伸手使勁按住額頭。良久,感覺痛楚逐漸減輕,他才仔細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這是醫院,諾亞第一眼就可以肯定。
奇怪,他怎麼會在醫院裡?
回憶驀地像潮水一般湧上心頭,他想起來了。為了想要多瞭解母親的故鄉,昨天一整天,他都在台北的街頭閒逛,晚上去了一間Pub,喝了幾杯酒,暈暈沉沉地離開。回家的路上,他在一條巷子裡看到兩幫人打架,諾亞順手扶起一個受傷不支倒在他身上的人,另一幫人就全部湧上來打他一個。
他因為多喝了幾杯,手腳行動遲緩,所以幾乎無法抵抗,被人痛揍了一頓。最後好像還被人用一根木棒狠狠地打在頭上,他就在劇痛中昏了過去。
諾亞馬上伸手摸摸他記憶中受傷的地方。
奇怪,好像並沒有受傷?難道是他記錯了?不會呀,要不然頭怎麼會這麼疼?他繼續摸,還是沒有摸到傷口。不過在他記憶中,頭髮覆蓋下的受傷之處,似乎有一條疤痕。
怎麼會這樣?他的頭上從來都沒有疤,而且還是在他記憶中受傷的地方?這麼巧?難道……難道他確實受了傷,只是他昏迷了很長時間,所以傷口都留疤了?
他正驚疑不定時,醫生走了進來。「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諾亞緊皺眉頭。「頭很痛,好像有錘子在裡面敲一樣。我怎麼了?受傷了嗎?」
「我檢查過了,你並沒有受傷。你記得為什麼會昏倒嗎?」醫生例行公事地問道。
「不太清楚。我記得好像被人在頭上打了一棒,所以就昏倒了。」他面帶疑惑。
「哦?可是我們檢查過你的頭部,並沒有發現任何傷口。」
「可是我頭上好像有個疤。」諾亞邊說邊伸手去摸那塊疤。
「那個疤我檢查過了,是舊傷痕,應該不是造成你昏倒的原因。」
「可是我完全不記得這個疤是怎麼來的。」他的頭部以前從未受過傷。
「不記得?」醫生皺皺眉,擔心諾亞有失憶症狀。「那你記不記得你是誰?」
「當然記得!我是諾亞·哈里斯,哈里斯公司副總裁。」
醫生鬆了口氣,這個人看起來不像失憶。「知道自己是誰就好,那你還記得家裡有什麼人嗎?你為什麼到台灣來?」
「我還有父親,他在美國。我母親是台灣人,她已經去世了,我想到台灣來看看她出生長大的地方。」諾亞並沒有說他因為和父親吵架,更加思念母親,所以當他要離開美國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台灣。
醫生又問了幾個問題,諾亞都是對答如流,只是他還是想不起頭上的疤是怎麼采的,他總覺得是昨晚打架造成的,但醫生很肯定那是舊疤,絕不是昨晚留下的。
討論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結果,諾亞說:「我的頭不怎麼痛了,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如果你自己沒有感覺不舒服就可以走了,只是以後如果頭部有任何的不適,要隨時到醫院檢查。」醫生自然同意他離開,反正也檢查不出任何毛病。
同一時間,方妙妍從沙發上驚醒,她一直在等藍風,而他卻一直沒回采,她也累得在沙發上睡著了。
看看表,已經凌晨四點三十分,天都快亮了,但他仍是沒有回來。方妙妍悲傷得欲哭無淚,心裡像被鋒利的鋸子來回鋸著一樣,痛徹心肺。
她在等,也在賭,賭藍風會回來。她一定要向他解釋清楚,讓他明白她真的很愛他,不能沒有他。只要他肯原諒,她可以不在意挺著肚子結婚,也不怕丟人,更不再想拍什麼美美的婚紗照片,他們馬上去結婚。
只要藍風回來,她願意馬上跟他走進婚姻的殿堂,證明給他看,她是多麼愛他,又是多麼想嫁給他。
方妙妍苦笑了一下。這一年來她的變化真的很大,不是指生理上和外表上,而是心理上的。
藍風進入到她的生活中,讓她不再那麼排斥男人——當然那個男人只能是他;她也不想獨自一人撫養孩子長大——她想跟他一起養育他們的孩子。她還想跟他共度一生,一起慢慢變老。
風!請你原諒我!請你趕快回來!方妙妍在心中大聲地呼喚。
*******
三天過去了,藍風依舊沒有回來。方妙妍對自己承認她賭輸了,藍風不會回來了。他真的不肯原諒她,堅決走出她的生命。.
當門鈴聲響起時,方妙妍迅速地拋掉失望和沮喪,飛奔過去打開門。可是她又一次失望了,站在門外的不是她衷心期盼的藍風,而是容光煥發的水淼淼。
「妙妍,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這麼憔悴?」水淼淼吃驚地問。
方妙妍表情哀傷地瞅著水淼淼,一言不發,只是轉身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地走進屋內,又坐到沙發上,繼續地發呆和等待。雖然心已經被藍風的絕情弄得破碎不堪,但她還是帶著一絲希望的期待,期待他能突然出現在面前。
水淼淼蹲在妙妍面前,輕聲地問:「妙妍,到底出了什麼事?藍風呢?他不在家嗎?」
方妙妍發愣的雙眼在聽到「藍風」兩個字之後,終於對準了焦距。她痛苦地看了淼淼一眼,低聲說道:「他不要我了,他
已經三天都沒回來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你們……吵架了嗎?」水淼淼不敢置信地問。
只有三天而巳,怎麼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如果不是看到妙妍痛不欲生又強忍著眼淚的模樣,她簡直難以相信。藍風一直表現得那麼愛妙妍,怎麼會突然拋下她離家?
方妙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她痛哭出聲。「他那天聽到我們的談笑,知道我的計劃後很生氣,不肯聽我的解釋就跑了,一直到現在還沒回來……」
「啊?天哪!妙妍,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到那些話會被藍風聽到,我……真是對不起……」淼淼愧疚萬分,覺得都是因為她才害得妙妍這麼難過,是她毀了妙妍的幸福。
方妙妍抽了張面紙,忍住哭泣,擦乾眼淚。「不是你的錯,這都是實情,當初我確實是這樣計劃的。這不能怪你,只怪我自己。」
「唉……那……現在該怎麼辦?」
「我一直在等他回來,我想向他解釋,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回來。」方妙妍試著冷靜下來,可是卻沒有辦法用平靜撫平心靈的疼痛。
「那……我去找他,我也可以對他解釋。」淼淼很希望能做點什麼事,彌補無意間對好朋友造成的傷害。找到藍風解釋清楚,似乎是她唯一能做的。
「你肯幫我去找他?」妙妍緊緊抓住淼淼的手。「那求求你,快點幫我去找他……淼淼,他就那麼生氣地跑出去了,鑰匙都還放在玄關的鞋櫃上。我一直不敢出去找他,就怕他回家卻進不了家門……」她好怕藍風回來看到家裡沒人,又會再次離開。
「妙妍,你別著急,我一定會替你找到他。」淼淼承諾道,但看到妙妍憔悴的樣子,她又無法放心地奶下妙妍一個人。「妙妍,你還在懷孕,答應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她緊盯著妙妍痛苦的雙眸,想要得到一個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