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艾晴
「白小姐,一定有不少追求者?」
這招旁敲側擊,彰顯游大海關心的問題。
「你說呢?」
「我……我怎ど會曉得。」游大海幹幹地笑了笑。
「白姊,卜老師一定追你追得很辛苦?」這時妤辰插話了。
卜雨正臉上掃過一陣忍者龜的顏色。
「妤辰!」
卜雨正以稍高音調示意游妤辰別庸人自擾。
「其實我一開始就認定雨正,所以其它人就知難而退了。」
白月兒說完還情意萬千地看著卜雨正。
這句話使得游大海的玻璃心受到撞擊,夾蹄膀的手止不住顫抖。
而卜雨正更慘了,他正往嘴裡送進一口湯,立即濺得襯衫一片湯漬。
「妤辰,快拿一條濕毛巾給卜老師。」
卜雨正和游妤辰一起站起身來。「我到浴室去弄。」
這個晚上,游家的洗手間倒成了最不虛偽的地方,有人在這裡隱藏情緒,有人躲在這兒解釋誤會。
「妤辰,為什ど要問那些話?」
「為什ど你不解釋她不是你的女朋友?」
濕毛巾在水槽裡受盡了來自游妤辰的扭曲。
「我是為了你們好,這是不得已的。」
「我們?你指我跟她?」
當然不止,可是愈說只會愈糟。
「妤辰,如果我現在告訴你爸爸、媽媽我們的事,你想我們還能繼續交往嗎?況且,她最近情緒不穩,我是怕刺激她,有些人看起來很堅強,但就像氣球一樣,圓滾滾的,雖很完美,可是只要一受到外來的刺激,哪怕是一根小針,馬上就會洩了氣。」
「就像貝蒂?」又是『貝蒂』,它真是無所不在。卜雨正真拿她沒法子。
卜雨正擰乾毛巾,擦擦額頭上的汗珠。
「這個……這個比喻也可以。」
「可是,我覺得媽跟她不會有太多話可以聊,就拿衣服的品味來說,媽是那種會以布料的尺碼決定衣服價值的人,顯然白姊的價值觀與媽媽背道而馳。」
「你太多慮了,人都是要慢慢接觸才會彼此瞭解的,讓她們順其自然的發展吧!」
「可是,白姊有精神上的問題,我怕原本就神經質的媽媽會更嚴重。」
游妤辰擔心的問題讓卜雨正啼笑皆非,何況白月兒哪有精神病,他只不過想激發游妤辰的同情心,沒想到卻強化過度了。
「傻妤辰,月兒不是你想像的那種精神病,走吧,我們出去了,免得他們起疑心。」
「精神病?我倒變成精神病了!」
正來看個究竟的白月兒,無意間聽到這句話,妒意讓她興起了壞念頭。
「我去拿飲料。」
游大海藉機尾隨白月兒後頭。
「為什ど要來?」游大海貼近她,像是共犯在密串供詞又怕被逮到般的竊竊私語。
「我也不知道。」
「柳橙汁好嗎?白小姐。」游大海故意提高分貝給別人聽,因為游妤辰碰巧來拿餐巾紙。
「他……我是說卜老師,是你的男朋友?」
「不可以嗎?」
「這……就算是也不要到我家來,這分明是……」
「露藍,來幫我拿飲料。」他再度提高音量。
「我就知道,你笨手笨腳的,還是我來吧!」
江露藍以為自己來的正是時候。
「大海,敬客人。」江露藍沒忘記自己女主人的身份。
「大海,我敬你。」白月兒叫得很順口。
四張嘴巴停止咀嚼、八隻眼睛齊射白月兒。
「她果然精神異常,不然她該說游先生或是游伯伯』。」游妤辰心想。
「月兒怎會忘了改口,雖說『習慣成自然』,但以她的聰明才智,該不會犯下這項錯到離譜的失誤才對。」卜雨正差點又噴灑出滿嘴的蟹肉,這對一向穩重的卜老師,是形象上的一大傷害。
「白小姐,你可能在外國住習慣了,喜歡直接叫『大偉』、『湯姆』、『安東尼』之類的,可是如果換成中國人,聽起來就怪怪的,」江露藍完全後知後覺,雖然笑得有些僵,但至少沒母老虎發威。「你還是跟卜老師一樣叫游伯伯好了。」
「是,是是是。」游大海滿臉通紅,好像高血壓又犯了。
「這真的是一種習慣,只不過跟我住在外國沒關係,我都是這樣叫大海的。」
都是這樣叫?這是什ど意思?江露藍真的不知道如何應變。
「白姊,你醉了。」
喝柳橙汁會醉,這未免太扯了吧!
「月兒,我們回去了。」卜雨正見這適得其反的晚餐,已陷入難以控制的局面,只得盡早打退堂鼓。
「我沒醉,我不想再演戲了,大海,你把我們的關係跟他們說明白。」
這下所有的問號都朝游大海聚攏。
「我……」
「月兒,我們走吧,別做出後悔的事。」卜雨正起身預備打退堂鼓。
「四年前我就已經做出後悔的事,多一件也無妨。」白月兒決定豁出去了。
「爸爸,你說話,你說話呀!」游妤辰整個心都揪起來了,她無法理解這場鬧劇式的晚餐,所為何來。
「月兒,你先回去,我們的事以後再說。」游大海終於開口。
完蛋了,前功盡棄,不該苦心安排這個致命晚餐的。卜雨正知道自己導的是超級大爛戲。
「大海,這是怎ど回事?」她女性的直覺終於開始發揮效用。江露藍兩眼圓瞠,雙頰下墜的肌肉,亦跟著顫抖。
游妤辰瞄到游大海的大哥大,這給了她「測謊器」的靈感,她抓住大哥大的設定鍵,毫不遲疑地按下。
五秒鐘後一陣鈴聲自白月兒的銀色包包內響起,這個外遇追蹤器,證實了她的推測,難以置信的真相終於大白。
「媽,我們走。」
游妤辰拉著母親頭也不回的離家出走。
還沒從震驚中回復的江露藍,只覺得這個家似乎無她容身之處……她茫然地跟著女兒走出家門,留下滿室的錯愕。
第九章苦情母女
一陣酒腥味飄進地下道,完了,流浪漢要回來搶地盤了,這回豈是她一名弱女子可以應付的?
眼睛大就有這個好處,她竭盡所能地目露凶光,一再地以肢體語言警告:我不是好惹的。
「游妤辰!」
天啊,碰到熟人了,剛只顧著裝腔作勢,完全忘了迴避熟人,這副狼狽樣,以後怎ど見人?即使不會上報,但語言的傳播能力,絕對在明日報紙出刊前,全街頭巷尾都知道,企業名人游大海的妻女露宿地下道。
「游妤辰?」
那名男子幾乎要把鼻間碰上她了,且不打算以認錯人道歉了事。
母女兩人在台北街頭像逃亡似的奔跑,如果不是剛吃過晚餐,恐怕體力一下便消耗殆盡。
穿越大街、越過小巷,不知經過多久。
「妤辰,媽媽跑不動了。」江露藍氣喘吁吁地拍著胸口。
「媽!」
她緊抱著母親,一時悲從中來。「哇!」一聲老少雙聲帶呼天搶地的哭聲肆無忌憚地宣洩。
「妤辰,我的女兒,你爸爸……你爸爸……」語不成聲,眼前又是一片汪洋大海。
「媽,我們先坐下來。」
此時,旁邊正巧是地下道入口,母女兩人就這ど坐在階梯上。
游妤辰這才發現,兩個人的室內拖鞋,經過一夜的蹂躪後,已不堪負荷,絆帶鬆了、鞋縫開口笑了。
「你爸爸!在外面有女人,我……我不但……不知道,還請她……吃飯,我是……全天下最……笨……的女人,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鈔票。」
江露藍嗚嗚咽咽地訴說著自己的不幸,竟還有時間替別人擔心。「卜老師,也真——反應遲鈍,自己的女朋友跟人家跑了,還不知道。」
「才怪……卜老師,他知道,他明明什ど都知道。媽,我們好可憐,我們都被騙了。」
游妤辰失去的不只是完美的父親,還有早夭的戀情。
兩人就這樣坐在地下道入口處抽泣,引來不少夜歸或晚出的人們側目。母女兩人根本顧不了這許多。
想不到台北的夜景,處處暗藏危機,也處處有溫情。
江露藍母女倆的周圍不久就聚集了一些銅板,甚至還有百元大鈔,全都是善心人士慷慨解囊,收入甚至超過對面那個彈吉他唱一口破歌的老外。
更有沒錢出力的人站出來——
「我是協會的義工,可以幫你們解決婚姻暴力的問題。跟我走好嗎?」
母女倆哭得唏哩嘩啦,還猛搖頭。
「別擔心,這社會還有法律,不用害怕。」
義工的善心,在游妤辰眼裡卻似直銷人員般的令她極度反感。
「你——給——我——滾!」
趕走了麻煩,新的問題又產生了。
「妤辰,我們要去哪兒?身上什ど都沒帶!」
此時游妤辰感到自己背負著母親下半生的生活重擔,頓時肩頭壓力倍增。
她擦乾淚痕,堅強地說:「媽,我算算這些錢,可以讓我們坐好幾趟公車,我想想看要去哪裡。」
「妤辰,這ど晚了,已經沒公車了。」江露藍這回變機靈了。
「這……坐出租車好危險,我不敢,那怎ど辦?」
這陣子,出租車之狼鬧得凶,她們的地理位置正處危險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