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花魁女溫柔清倌

第27頁 文 / 皚銀

    他手下彈著輕鬆緩慢的調子,微微一笑﹕「是啊,兩年前看到時忍不住買下了,花掉了幾乎全部的積蓄。如果不是這房子的地點偏僻,只怕那時的我還買不起呢。」

    「地點偏僻不是正好給你拿來練腳程嗎﹖」她環顧四周,讚歎道,「真是塊好地方,幾乎有世外桃源的味道了。」

    樓砂搖了搖頭,似乎有點自我解嘲的味道:「剛好讓我這一介莽夫修身養性,不是嗎﹖」

    「如果你是莽夫那我算什麼﹖潑婦﹖」溫柔挑了挑眉,突然笑了起來,「唔,這樣一來杭州城至少有七成人是啖毛飲血之輩了,包括那些公子哥們,那多可怕。」

    樓砂也笑了,坦承道︰「要我說的話,常在康成王府走動的那群公子們,倒有幾個比西門街上殺魚的更需要修身養性。不過在他們看來,我這武夫出生的才是粗人,難登大雅之堂吧﹖」

    「嗯,一群自以為是的的傢伙。」

    提到紈褲子弟,不免又想起程志良和顧世學這兩個敗類。本來溫柔對白白便宜那兩個混帳一直耿耿於懷,直到今天得知程志良將迎娶封凝香,心裡才好過了點。剛纔吃晚飯時,樓砂又告訴她自己蒙面搶劫顧世學一事,讓她笑了半天。這一招實在頗為高明!顧世學雖抓不到證據是誰主使,但是必然會猜是小王爺挾恨報復。這樣一來,他更會認定蘭靈在小王爺心裡的地位,今後也決然不敢再去找李嬤嬤的麻煩。

    程、顧二人一個被迫娶潑辣娼婦,一個破財還挨了頓揍。雖然這麼做有點仗勢壓人,但是也算這兩個傢伙罪有應得,報應不爽了。

    溫柔聽著樓砂悠揚的琴聲,突然之間想起若非貴族子弟,普通的練家子很少文武雙修。一時有點好奇,轉頭問道﹕「什麼時候開始學琴的﹖」

    他似乎沒料到她會問起這個,楞了一下,但隨即手指又行雲流水似地拂過根根琴弦,答道﹕「嗯,一轉眼,已經差不多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那時才十七歲,喜歡……應該說是迷戀上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她很精通樂律,為了她,我苦學琴簫。」

    「是嗎﹖」溫柔的心口有些緊,輕聲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她自然是嫁人了,嫁給門當戶對的富商之子。」樓砂淡然地回答,似笑非笑,「那時瘋狂的迷戀感覺早就沒有了,倒是多了這麼一個愛好,保持到現在。」

    他回視溫柔:「會介意嗎﹖」

    「……是有點吃醋。」溫柔想了一下,坦承,隨後有幾分俏皮地皺了皺鼻子︰「但是我不會沒品到為這種事鬧彆扭。」

    一生只動一次情固然唯美,世上又有幾個人做得到﹖要說起來,這種陳年爛帳她也有過兩筆,如何清算﹖溫柔微微閉了下眼睛,想起了剛出道沒多久時,夜夜細心打扮,只為能得「他」一句誇讚;然後看著「他」夜夜笙歌、左擁又抱,心漸漸痛得麻木、冷了、也硬了。

    那時,她學會了對男人冷眼以對,再也不輕易動情……直到遇上樓砂。

    實在是他不知為何太投契,讓她不知不覺撤了心防。從近乎是對立的心態,變成朋友,變成知交,又成了情人。算來相識不過一個多月,可是一天天、一步步,慢慢變得在乎他,也依賴他。

    看著他的側臉,她不由得感到有些迷惑,但是更多的,卻是自己也不明瞭的情愫。想要靠著他,一直這樣,也許長長久久下去,就這麼……她輕輕歎息了一聲,問道﹕「為什麼是你﹖」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有人心有慼慼蔫,聽懂了。樓砂停下琴聲,轉頭認真地看她:「我也很想問同樣的話。」他抬手帖著溫柔的臉頰,近乎耳語地低喃:「為什麼是你呢,溫柔﹖」

    四目相交,那瞬間的震撼超出了兩人的預料。在溫柔瞭解到發生什麼事之前,樓砂的臉已經離她如此之近……然後,讓她自己也感到意外地,她閉上眼睛主動湊了上去,吻住他的唇。

    他嘗起來……味道很不錯……溫柔模糊地想著,雙手不知不覺地攀上他的肩膀,環著他的頭頸,手指也插入他的發中。一聲低吟從她喉頭逸出,樓砂的反應是將她更拉向自己,加深了這一吻……他們幾乎就要迷失在彼此之中了——只是幾乎。最後樓砂還是克制住自己,在事情失去控制前結束了這個吻。好一會兒兩人都是微微喘息,緊帖著彼此捨不得分開。

    溫柔想起了他們未完的對話,帖在他胸前柔媚地一笑﹕「是我,你不開心嗎﹖」

    「深感榮幸。」樓砂抱著她,動情地回答。***紅香院的花魁整整失蹤了四天,結果在第五天的早晨,也就是封凝香風光出閣後的第二天,帶了個男人回來大模大樣地找老鴇要求贖身。

    李嬤嬤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了,但是在聽到她的寶貝花魁說的一番話後,也有半天回不過神來。

    溫柔很坦白地告訴她,男方已經提出要娶她了,但是她要對方「包養」個兩年,才決定是不是下嫁。

    這……這是什麼奇怪的條件?李嬤嬤活了半百,什麼事都聽說過,就是沒聽過這種不倫不類的條件。也不知那看上去開通的男子是不是太過開通了,居然也一口答應下來……算了!溫家女人都是怪胎,當年溫可人要求停業一年生個女兒來玩玩時,她就領教過了。是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實在是至理名言!

    最後,李嬤嬤沒有收溫柔任何的贖金,因為怎麼說也是看著長大的,早就把她當成半個女兒看待。天底下哪有娘收女兒贖身錢的道理﹖李嬤嬤恢復了那瀟灑的本性,發表臨別贈言﹕哪天玩膩了,歡迎隨時回來,紅香院的花魁寶座永遠為她溫柔留著。

    當然,會這麼大咧咧地說也是因為聽了溫柔的「被包養」豪言,直覺樓砂是個百無禁忌,幾乎沒脾氣的人。溫柔也無意糾正她的錯誤,只是甜甜笑著虛應了兩聲,然後將她那面上無表情,其實已經快要砍人的未來夫君拖離李嬤嬤的視線。

    至於說紅香院的三個台柱美女,一個離開,一個出嫁,最後剩下的一個又被帖上「康成少王爺專屬」的標籤,紅香院的生意會不會一落千丈呢﹖其實倒也未必。

    那日翰林編修程志良癡心為紅顏,不惜耗金五千三百兩為名妓封凝香贖身,義無反顧地娶過門奉為正室,如今成了杭州城大街小巷人人津津樂道的美談。紅香院的名聲,可正旺著呢﹗更何況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花魁不難物色,尤其是在杭州這專產美女的地方。接替溫柔的奇女子,遲早會有。就不知道,那時會引出怎樣的一段故事了……

    尾聲

    人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我是到今天才體會,這句話果然是至理名言。

    我那要被包養兩年的豪言,終究沒能實現。和他同住三個月,好幾次天雷勾動地火,差點就要寬衣解帶,裎裸相對,他卻總是在最後關頭壓抑住自己,沒有碰我。我知道他是真的愛我,也尊重我。當初和他訂下兩年之約是因為心裡還有一絲不確定,但是和他相處越多,心裡的疑惑也漸漸消失了。

    他是很認真的,比什麼都認真。所以,我實在不必死腦筋地再堅持什麼,那樣只是和自己過不去而已。於是,在他再次向我要求縮短考驗期時,我一口答應,讓他去向老娘提親。

    可惜我不是什麼神筆,否則樓砂那片刻間少有的錯愕和呆楞,實在應該畫下來珍藏。

    老娘其實早在三個月前就從李嬤嬤口中聽說了,有樓砂那麼一號人物在。然後我曾經單獨來看過她一次,也是那次,很明白地告訴她,我離開紅香院去被人「包養」。當時老娘好像噎到了一下,然後又恢復常態,問我:「你覺得自己腦袋清醒著嗎﹖」

    我給了她肯定的回答。當時老娘是這麼說的﹕「那麼,哪天你決定成親了,把那小子帶來給我瞧瞧。」

    所以,今天我把人帶來了,老娘也沒有太過意外。她只是評估地打量著樓砂︰「你就是我女兒想嫁的那小子﹖」

    「是。」樓砂恭敬,但沒有過份諛媚地行了個禮,「伯母﹖」

    「唔,你可以叫我娘。」老娘揮了揮手,初步認可了他這個女婿。

    說真的,全場我只是從頭到尾袖手旁觀,沒有一點點要幫忙熱絡的意思。一來從小到大,老娘對我的決定沒有干涉過多少。二來,只要樓砂別刻意擺出他平時那張「天塌下來也不關我事」的死人臉,他這人還頗具親和力。到了吃午餐的時候,看得出娘對他的評價已經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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