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阿喬
阿好低著頭,小小聲的囁嚅承認,「我……我信了!還怕得上吊自絕。」
宮仲輝揚眉,注視鏡中她慚愧的小臉。「既然信了,為什麼還肯上花轎?」
「後來我還魂後,就決定嫁給你,修理你,好替我們女人討一個公道!只不過後來我才發現我錯了,其實你除了浮誇了點,浪費了些,脾氣火爆了些,個性古怪了點,也沒外面人說的那麼不好嘛!」
宮仲輝有些哭笑不得的瞧著她的小娘子振振有詞的數落他。她這算是褒、還是貶?
宮仲輝玩笑的打躬作揖。「是,謝謝娘子的教誨,為夫的當謹記在心!」
阿好瞅著他,表情可是大大的不以為然。「你要是真有聽進我的話,你就不會又買這些昂貴的首飾了!哪有人家一次衣服就做足十套,出門總是上酒樓餐館用餐的!你買的這些兒個首飾,一看就知道貴得不得了,肯定又被店家削了不少銀子去!照你這樣的花法,就算咱們有金山銀礦,也不夠你這樣揮霍!我看我啊,早晚有一天要陪你當乞丐要飯去!」
想到今早接到的消息,宮仲輝的臉色沉下了幾分,連聲音也不自覺的嚴肅了起來。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呢?若我不再是宮家的主子,身無分文,你真的還願意陪我去當乞丐婆,向人乞食?」
察覺宮仲輝的認真,阿好也靜了下來。隨著阿好的沉默,宮仲輝的臉色愈發青白。
是他要求太多了!她本是書香門第世家,從小深閨繡房,不曾受過疾苦,現在他怎能奢求她舍下從小就享有的富貴舒適,隨他吃苦受難。
宮仲輝毫無怨尤的接受她無言的回答,但心卻似針扎刀割。
阿好想了許久,才接受這個消息。畢竟她怎樣想也沒想過,她不過隨口說說,掛在嘴上念著,就真的把宮家念垮了!
「不是如果,宮家真的要垮了吧?」
宮仲輝的不否認,更加深阿好的肯定。「不知道是你敗家還是我烏鴉,隨口
說說,宮家竟然真的就垮了。現在我們又把娘接出來了,一家子這麼多人,那麼多張嘴要吃飯!」
隨著她的每一句,宮仲輝的心也更死寂。「你的意思……」
「我看真要去街上乞食,就讓我和靜香、翠蓮去就行了!」阿好不知道宮仲輝的心情,猶自接下去說著,以一家之婦的身份打算,「我看你和娘都是傲氣的人,叫你們拉下臉去跟那些大爺夫人說好話是不可能的事,倒是靜香和翠蓮的看人臉色,乞討來的銀子——啊!」
宮仲輝突地抱著阿好在房裡轉著,口裡興奮地低叫著:「……我的娘子……我的好娘子……」
「別!別!阿輝,快放我下來,你把我都轉暈了!」
宮仲輝終於停下手,眼裡溢滿柔情的看著暈眩軟癱在他懷裡的阿好。
他的小娘子!外表乍看似柔弱無力,事實上卻是堅強獨立。像她現在這樣的依偎在他身邊,還是少有的事。「不舒服?」
阿好偎在他的懷裡,懶懶的一點頭,「嗯,頭暈。」
宮仲輝假意的伸出手,撫上她的額頭,「我看看頭燙不燙。」
一隻大手將阿好的小臉細細的撫摸了全,並且直往脖子上的盤扣而去。「臉不燙呢!我看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阿好被他溫熱的手掌撫得舒服極了,直到他解開了兩顆盤扣,才識破他的詭計。「阿輝,家裡都出這麼大事了,你還有心情……」偏偏人在他的懷中,掙扎不開。
宮仲輝抱緊在他懷裡扭動的娘子,往床榻走去。雙唇也不得空的在她的臉上輕啄。
「就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們夫妻才要好好培養感情。說不定能生個娃兒來沖喜!」
隨著床上的簾幃放下,剩下的喁喁私語就是他們夫妻之間的私事了。外人不要太好奇!
☆☆☆
宮家要垮了耶!
阿好望著眼前怡然自得的一群,真有股想搖醒他們的衝動。
察覺她的沮喪,宮仲輝手搭住她的肩,攬近她,「怎麼?玩得不愉快?」
今天又逢初一,是他娘上護國寺上香的日子。這次不僅他娘,連湘兒、靜香都一起出門。
他瞧近日風雪連連,難得今兒個老天爺賞臉放晴,所以帶著一家子出來上香兼踏青。甚少出門的靜香和翠蓮,瞧著護國寺兩旁的攤販商家,興奮的喳呼起來,連他娘都鼓起勇氣,棄轎陪他們一塊走路上山。
這是他娘出省思院後,第一次肯面對外人,顯見他娘已經解了她的心結,應該是喜事一樁,偏偏他的小娘子卻從頭到尾垮著一張臉。
阿好抬眼瞧向罪魁禍首。「阿輝,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節,你還有心情在這裡玩樂?宮家破產,大家更應該撙節開支,可瞧瞧你,不過出門到廟裡燒個香,你弄出的排場可比得上縣太爺出巡啦!還有,你不在店裡想法子熬過難關,出來跟我們女人家窮攪和什麼!」
宮仲輝一溜眼他們身後范叔親自領隊的十來個護院家丁,和數個伺候女眷的丫鬟;
當然,最後頭跟著的是扛著三頂空轎的轎夫,終於知道他的娘子在跟他嘔什麼了。
只是她不知道,這些都是他十幾年來費盡心力替宮家攢來的,卻是一等「他」回來,就得雙手奉還。
既然如此,他何不先好好享受他努力的成果,何苦留下一片江山,等「他」
來敗家!
「既然這一切都快成為別人的,我們何不趁現在好好享受!」
「你——」
阿好還來不及反駁,走在她身側的宮老夫人突然一臉慌張的擠過來。
「湘君,你瞧他們是不是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的疤是不是還很明顯啊?」
宮老夫人手足無措的緊攀住兒媳婦的衣袖。
護國寺的香火一向鼎盛,今兒個又逢初一,路旁黑鴉鴉的全站滿了上香的香客。此刻他們正直勾勾的盯視著路中央的阿好他們。
斜眸兩旁路人好奇的眼光,宮仲輝凌厲的眼光反視回去,一面假言安慰他娘,「娘,他們全是跟我們不相識的香客,怎麼會盯著您瞧呢?是您多心了!」
接觸到宮仲輝殺人似的眼刀,有些人知趣的別開臉,有些人卻好似二愣子似的,仍是眨也不眨的直盯著他們瞧。
「可是他們……」宮老夫人心惶惶然,無法被兒子明顯的虛假言詞所安撫。
阿好可就沒她相公來的婉轉。「阿輝,他們明明是在盯著娘看,你做什麼哄騙娘?」
「湘兒,你……」宮仲輝撫頭呻吟。他都安撫不住娘了,她偏又直言指出。
不過宮老夫人卻對阿好的直言有了信心。「那他們為什麼一直瞧著為娘的?
是不是我臉上的疤……」
「娘,這就真的是您多心了。因為他們就是瞧不出您臉上的疤才好奇嘛!」
阿好直言直語的解釋道:「您因為天花,住在省思院十來年,現在好不容易讓他們見著了面,臉上偏又平滑無疤,他們當然會更加好奇的緊盯著您瞧,好回去告訴他們的街坊鄰居,您生的是怎生模樣。」
對於市井小民的心態,阿好可是瞭解得很透徹,畢竟三個月前,她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是嗎?」知道路人眼光專注的原因後,宮老夫人才安下了心。
「當然,不信您對他們笑笑,保證他們一定很驚喜!」阿好鼓勵宮老大人的催促道。
拗不過媳婦的催促,宮老夫人僵硬的對一名小販擠出一絲笑容,卻得到熱烈響應。
既然財神爺上門,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小販背著攤子,熱絡的擠上前,「老夫人,您買珠花啊?您真是好眼光,我攤子上的金細珠花,全是我那婆子親手做的,做工細膩又高雅,您買了絕不會玷污了您的身份!」
既然人家攤子都推到眼前,宮老夫人也不好拒絕,只好隨意挑了幾樣。
其它小販一見,也全擠了上來。「老夫人,我的繡巾才是絕活呢!全是我媳婦在江南的姊姊寄賣的,保證都是上品貨!價錢又公道,您沒買才叫可惜呢!」
「老夫人,您瞧瞧我的……」
「老夫人,您看看我的……」
剎那間,似乎全護國寺的小販全湧到了他們這邊,一人一句的喧雜得好不熱鬧,連靜香和翠蓮都興致勃勃的挑東翻西,眼底浮現購買的熾光。
宮仲輝示意家丁和丫鬟留意女眷的安全,摟著阿好混出人圈。
「你還笑得出來!她們這一買,不知道又要花上多少銀兩!」
阿好發現,不只宮家的男人對金錢沒概念,連宮家的女人花起銀子來,也是絲毫不知節制。
宮家女主人這碗飯,可不好端哪!
宮仲輝輕笑的用一指按壓她高嘟的雙唇。「怎麼不笑?我有多少年不曾見過我娘笑得如此開心了!如果花些小錢可以讓娘歡心,那這銀子花的可真值得。」
阿好瞧著她相公志得意滿的表情,再瞧向那三個買上癮頭的女人,只想再尖叫那句老話——他們到底知不知道宮家要垮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