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安妮塔·藍伯
「哈!」她說,往後靠,注視油燈。「以我們這種速度,午夜也到不了柯頓園。」
「為了你,我不想走太快。」
她的眼眸閃亮。「你太快了──甚至對一個貧窮而寂寞的寡婦來說。」
他握住她的左手。「對一個美麗而心思靈敏的局長小姐呢?」
她垂下睫毛,轉過臉去。「那不是我,你不需要使用獻媚奉承的手段。我聽夠了。」
馬車輕搖過黑夜。他在她的耳邊說:「有人說過你心思靈敏嗎?」
她挺起肩膀擦擦耳朵。「沒有,從來沒有。有一名追求者竟然背誦莎士比亞來向我求愛。」
看見她像小貓一樣,雷克的心浮現一股柔情。「一定是個頭腦簡單的貴族。」
「他只是個無賴,」她說,聲音裡有同情。「我很熟悉那種類型的人。」
那六個熱切追求她的男人,有沒有任何一個發現她敏感的內心世界?當然沒有。有沒有任何一個愛上她呢?
他突然伸手環抱她拉她靠近。她試著退開。「不要,」他說。「你和我在一起是安全的。」
她注視窗外。「不會有什麼危險,雷克?」
他決定直接地回答她率直的問題。「不會發生你最害怕的那件事──被強迫。你是非常頑固的。」
她歎息,胸部微微起伏。「我必須頑固。我沒有選擇。況且,如果我不頑固,我們今晚就不會坐在這裡。」
馬車跳動,使他們向前傾倒。雷克抱緊她,馬車開始爬上山。「那麼我們有共同點。」
她突然轉過臉來,鼻子刷過他的臉頰。她的眼裡儘是懷疑。「太荒謬了。你是公爵的兒子,你怎麼會知道被壓迫的滋味呢?」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想和女人分享他的思想,他真希望這趟旅程永遠不要結束。「我也必須忙著躲避婚姻陷阱,茱莉。」
她注視他。「我沒有想到這一點。」她的眼睛閃動瞭解的光芒。「當然。你富有,而且有頭銜。」她縮攏嘴唇。「還有齊家男人的長相。」
他愉快起來。「你的意思是你認為我很好看?」
「幾世紀以來的女人都認為齊家的男人很好看。」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想鼓勵你。只要記住,你非常擅於躲避婚姻。」
目前這種諷刺的情況令雷克感到挫敗。「我必須如此,女人是殘忍無情的。」
她瞟他一眼。「大部份的女人沒有選擇,大部份的男人卻有。你幾歲?三十五?告訴我你為什麼從未結婚。」
「我在等你。」
她的笑聲充塞馬車廂內。
她不知道他至今單身的原因,因為要告訴她,他就必須洩漏他醜惡的秘密。「我今年三十三歲。」
「哦。」她垂下睫毛。「抱歉。」
「不需要道歉,你並沒有羞辱我。我現在更聰明了,不會輕易掉入陷阱。」
她靠在他的臂彎裡,他再次想到他們是多麼完美的組合。現在他必須說服她。
「你願意說說你的經歷嗎?」她問。「你已經知道我的一些故事。」
她受到文娜和喬治的羞辱。他也是。他們兩個都躲避著婚姻陷阱,然而也許他高估了她忍受煎熬的能力。
「你在想什麼?」她問。
「我在想我的故事也許會令你感到乏味。」她揚起眉毛,他又說:「不過,其中一些也許還算有趣。」
「那麼告訴我。有沒有任何一段──改變你?」
馬車慢下速度,然後急轉彎。雷克將她抱得更緊。他從她的問題理解一個事實:安喬治的圖謀深深地影響她。雷克要讓她忘記那段日子。
「我二十一歲時住在倫敦,一個伯爵夫人用鴉片劑把我和艾森迷昏。九個小時後我在自己的床上醒來,全身光溜溜的。這個伯爵夫人的女兒躺在我身邊。也是一絲不掛昏迷著。」
她摀住嘴隱藏笑聲。「你做了什麼?」
「我把艾森叫醒,叫他下樓去告訴伯爵夫人我被毒死了。」
「你沒有。」
「有,我是一具非常有說服力的屍體。」
「哦,他們當然不會相信。」
「他們相信。伯爵夫人一邊哀號一邊幫她的女兒穿上衣服,艾森抱那個女孩上馬車。為了避免發生類似情況,我把倫敦的房子送給親戚,搬去和叔叔住。」
她沉思起來。「你被迫放棄隱私。」
安茱莉是個會評估情況而做決定的女人,他需要一個像她這樣的助手經營產業。
「是的。可是一年後我到海上去,在船上生活沒有隱私可言。
「可是你偶爾會上岸。你的……啊……你吸引女人的傳說像神話似的。」
他簡直有點飄飄然了。「我會把它當做讚美。」
「我的確是在讚美你,」她率直地說。「每個地方的女人都想要想到你。」
「你呢?」
「告訴我當其中一個不接受拒絕時你怎麼辦。」
「我變成半夜爬窗的專家。」
她撞了一下他的肋骨。雷克畏縮。「你就是這麼進入我的房間的。」
他看向窗外。「採石場在這附近嗎?」
「不要改變話題,我和你還沒完。」
「我和你也還沒完,」他認真地說。「我們談談你的床。它很長,不過你很高。剛剛好適合我。」
她張大嘴。「你是無賴!」
他聳聳肩伸長腿。「那倒是真的。」他看著窗外。「我們到達你的風景區了嗎?」
「我應該堅持要你送我回家。」
「回齊家?」
她笑起來。「你必須綁架我。」
不,他不需要。她喜歡他,今晚他會讓她知道。綁不綁架他們都是自願來的。
「你的三寸不爛之舌騙不了我。」她看看窗外。「叫派迪停車。」
他親吻她的臉頰。「你聰明得像那個撬開我門鎖的女子爵。」
「我永遠不會做這種事。」
「你不需要做,甜心。」他的綠色眼眸誘惑地閃耀。「我永遠不會把你鎖在門外。」
他吩咐車伕停車時,茱莉努力地鎮定自己。齊雷克的魅力無法抵抗。哦,可是他的話像布丁一樣平滑柔順。他似乎充滿自信,不是一個必須隱藏弱點的男人。或者她是為他著迷得不再在乎他走進她的生活的原因?
不,她沒有被迷倒。她是陷入了情網。毫無希望的、愚蠢的,她撤開防衛歡迎他駐進她的心。他使她開懷大笑,他使她為自己的成就感到驕傲。他讓她看見自己的優點。她無法確定是從哪一刻起,她不再視他為生命中的過客。開始將他想成她會珍惜的丈夫。她已經把自己的未來交給他。
他會怎麼做?
最好和最壞的可能性出現她的腦海。
馬車停下。急於拋開自己無法回答的問題,茱莉打開馬車門閂。雷克抓起自己的披風放在膝蓋上,然後拿起她的為她披上。
「你準備好扮演導遊了嗎,茱莉?」
他不該穿綠色,她想道。他應該穿淡褐色。「如果你答應扮演紳士。」
他眨眨眼睛,引起她注意他的長睫毛。
派迪打開車門。當他看見茱莉坐在雷克旁邊,臉上的笑容消失。
「不要小題大作,派迪,」雷克說。「不要訓活。」
車伕咂嘴作聲。「適合散步的夜晚,船長。讓我幫你穿上披風。」
雷克下馬車,蹲低身體讓派迪為他服務。充滿男人味。他伸出手。她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他手指上代表著身份地位的圖章戒指。這個戒指承諾著她能夠送所有的郵童去上大學或是商業學校。
「茱莉?」
她抬頭,他皺著眉頭。「你聰明的腦袋裡想著什麼關於我的壞事?」
她有點惱羞成怒。「誰會想你的事。」
他的目光說明了他知道她在說謊。「給我一個微笑,」他哄她。「皺眉的女人最能引發我放蕩的本性。」
她沒有回答,讓他扶她下馬車,心裡十分懷疑自己有能力拒絕他做出來的任何事。
第十章
年輕小姐應該留心有多少眼睛正觀察著她們。
──藍畢梧,巴斯城規
「讓我來。」雷克撥開她的手,為她繫緊披風。
他的手指碰觸她的脖子,她再次為他皮膚粗糙的感覺感到驚訝。他有一雙勞動者的手。
他像個巨人般站在她面前,她的眼睛雖然尚未適應黑暗,但是她知道他在微笑。她強烈地感覺到他的存在,聞到他身上的檸檬清香,感覺到他身上的熱度,察覺她的存在帶給他的真實喜悅。真實?不可能,因為齊雷克只是另外一個企圖利用她償還她父親勒索的人。
她可以暫時忘掉他來巴斯城的原因嗎?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的防衛逐漸撤守。
「看見巴斯大教堂的尖塔了嗎?」她問,指向城市中心。
「是的,」他的聲音充滿驚奇。「還有河流……哦,老天,它閃亮如水銀。」
「有人說這條河像兩把相連的鐮刀。」
「我看得出來。」他伸長脖子,搜尋天空。「哪一邊是北方?」
她感到驚訝。「我以為水手是靠星星指引方向掌舵的。」
他吁口氣,盯著靴子,所有的生氣從他臉上消失。「太多雲了,而且,我從未真正掌舵駕駛船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