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艾倫·凱
並不是她的外甥女粗鄙無禮,事實上,正好相反。她對希妲和菲力而言是很細心、窩心的同伴,她只是喜歡獨處,她可以整天埋首書本或是照顧室內的花草植物。她也騎馬,不過只在大清早,就像在雷瀚一樣。她總是被希妲硬逼著在晚上出席宴會而又堅持早早結束它。希妲知道他們不懂黛麗,所以不敢接近她,而黛麗也總不以為意,但是希妲卻很為她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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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麗只讓愛維幫她把禮服脫掉就叫她去休息了,因為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鐘了,黛麗不想再耽擱愛維太久。在燈光微明的屋裡,俄羅斯麗慢慢地梳著她幾近糾結的鬈發直到它們柔順為止,把臉洗乾淨,穿上愛維放在床上的白色睡衣。
但是過了一個小時,黛麗卻還是毫無睡意,她腦海裡不斷浮現那晚上的情景和那雙灰色的眼眸。她的床邊現在晾著紀查德的手帕,手帕的一端繡著紀字樣的侯爵家徽。
由於怎麼也睡不著,黛麗終於起身點亮了一根蠟燭,走出房間,躡手躡腳的走下樓梯,她往屋後的廚房走去,從走廊看去,她看見光隱隱透出來,而當她打開廚房的門時,她聞到一陣香濃可口的巧克力香。
「再一下子就好了。」愛維一邊說著一邊手不停地忙著,把一塊巧克力丟入她正在煮的牛奶中。
「你怎麼知道?」
愛維對著她笑笑,一抹瞭解的笑意浮上她小小而棕色的眼睛,「我怎麼都知道,你不是每次都會在下雨天的晚上吵著要喝熱巧克力嗎?你從長得比櫃子高以後就是這樣了,難不成站在我跟前的是另外一個要我餵飽的小女孩嗎?」
黛麗拉開一把椅子坐下,愛維遞給她一個裡頭注滿了熱巧克力的杯子,然後就一邊忙著清理一切,一邊問道,「好了,現在告訴我那個舞會怎麼樣,別喝得太快,小心別燙了舌頭。」
「嗯……那是一個……很不一樣的舞會。」
「那麼雖然你原本不願意,但是你還是很高興你去了,是不是?」
當愛維說到這一點,黛麗啜啜她的熱巧克力說,「是啊,我很高興我去了,我遇到一個人。」
愛維瞥了黛麗一眼,黛麗馬上就避開了,「那麼你究竟遇到什麼樣的人,竟能讓你這個固執又不懂社交人世的小頑固轉頭注意他的存在呢?」
「愛維!我才不是不懂社交呢!我只是和他們沒有共同點罷了。他們是陌生人啊,不像你、希妲阿姨和菲力姨丈。」
「唉,我知道。我只是關心你,你並沒有作一個重新的開始,而你一定要重新踏出去的,你知道嗎?好啦,現在趕快告訴我有關這個年輕人的事吧。」
「事實上我是遇到了兩個人,」黛麗猶豫地說道,「不,事實上我說的是一個人,但我在舞會上遇到兩個人,一個是盧安森,你記得盧氏夫婦嗎?他們曾經來雷瀚拜訪過爸媽的。」
愛維停了一下,試著想起那段回憶,「他們來拜訪是很久以前的事嗎?我已經永得五、六年前的事了。」
「我那時候大概七、八歲,安森和我到縛魚湖去,他還騎過蝴蛛網呢。」
「我也許還記得那次的拜訪,」愛維一邊說著,一邊熄了火,把餘燼推平,「他就是吸引你目光的那個人嗎?」
「不,不是。只是能和一個熟悉的人在舞會上談天跳舞的感覺很好,和他聊天不像和其他陌生人講話,感覺上比較容易,也比較自然。」
「但是你現在心裡正在想的,卻是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是的,但是他和其他陌生人不一樣。」過了一會兒,她才又開口問道:「你有沒有遇過這種情況,你從沒有看過、聽過這個人,也沒和他講過話,卻覺得你好像早就認識他了。」
「我不記得我不這種經驗。」愛維回答之後突然停下她手邊的工作看著黛麗問道:「你有跟他跳過舞嗎?」
「沒有。」黛麗說道,突然覺得被愛維看得有點不自在。
「和他聊過天?」
黛麗眼睛轉了一圈之後,把杯子放在餐桌上,想了想說道:「在一次意外的情況下,我們做了相當短暫的交談。」
「你沒有讓那個不管叫什麼名字的先生親你吧?」
「喔,當然沒有。」
愛維放下抹布,走到黛麗對面,把手放在黛麗手上說道,「我會這樣問,是因為當一個年輕女孩看起來這麼心神不定,大部分是因為她嘗到了初吻。」
「那麼,你就不必擔心了,因為我沒有親他。相反的,我在陽台上吐的時候,他還借給我他的手帕。」黛麗看著愛維瞪著她看的樣子,讓她覺得她的眼睛是不是要掉下來了。
「那真不是個相遇的好時機,對吧?」
最後愛維終於開口說道,「他肯幫你真好。」
「嗯,愛維。」黛麗搖搖頭地說道,「他是很好,願意把手帕借給我,情況一開始是很好,然後他竟開始教我要當一個好女孩,好好擦乾淨我的臉!這真的不是一個很好的會面。」
黛麗笑了笑之後,又接著說道,「但是我真的覺得,即使我們是這樣遇到的,我們還是同一類的人,那種認知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黛麗給了愛維一個擁抱,「謝謝你的熱巧克力,到了早上你就不用再擔心我了,好好休息,天都已經快亮了。」
經過暖暖的熱巧克力和跟愛維的談話,黛麗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她夢到了那個舞會,不同的是這次是在雷瀚舉行的,還有那雙灰色的眸子,好像在她身上尋求什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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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德伸長他修長的雙腿,仔細研究著手頭上的資料,由於太專注於手上的資料,他的咖啡也都冷掉了。天剛亮不久,他就送了一封信到艾查理家,艾律師果然準時在八點出現,給查德一切他需要的資料。當時鐘指著十點時,查德重新看了一遍他的計劃。
他面前有三堆資料,一堆是艾氏代書事務所所收集到過去一年以來,雷瀚和雷莫甘的負債情形,另一堆是有關於雷黛麗的一切資料的文件,第三疊,則是查德自己手寫的紀要和計劃。
此刻他手裡拿著雷瀚的資料沉思著,值得注意的是,雷莫甘的每筆債都償還了……完完全全的。雷莫甘的產業被拿走抵債,而且據查理說,是雷小姐堅持要把最後一筆都還清。
查德望著書房窗外,沒有馬車或是行人穿過。或許倫敦的人知道的很少或是不在乎,但是查德卻很清楚的知道雷瀚是距倫敦百里內最好的產業之一,顯然雷莫甘並不瞭解他繼承的遺產有多高的價值。跟前的資料顯示,雷瀚的確是一個規劃過的產業,如果需要資金,則由土地和牧產便豐碩有餘了。
顯然的,土地管理人才是雷瀚真正掌控的人。宏伯特是在雷瀚出生的,並且由前任管理員……他的父親手上學到管理的技巧和理念。而雷莫甘的父親,雷詹司,則是一個重視經營其產業的人,他用一生的時間與精力把雷瀚建立得成功而運作有條不紊。不幸的是,他兒子雷莫甘就沒遺傳到他父親的睿智,他只關心雷瀚能提供他什麼,他如何才能過著他那貴族式的生活。
查德有點惱怒地努努嘴,雷莫甘毫無節制的花錢、享樂,讓雷瀚的支出是收入的兩倍,並且嚴重負債。不過至少這個呆子還讓伯特能夠全權的經營這個產業。
根據查理的資料,雷瀚幾乎已經是關閉的狀態,人員除了宏伯特和麥西默還留著,其餘都遣散了,反正他們這一輩子都耗在雷瀚了。不過讓查德不敢置信的是,他們已經到了領退休金的年齡了,而田地休耕,牛、羊等牧產也賣光了,入口也封鎖了。根據他的計算,查德估計僅僅是讓雷瀚恢復運作就要五千英鎊,而雷黛麗小姐名下卻連一個基尼(相當於二十一先令)都沒有。
雷小姐,他很仔細的看過眼前的資料,她和阿姨及姨丈住在一起,那一對沒有子女的男爵夫婦顯然很溺愛他們的外甥女,然而對黛麗來說並不能減輕她喪父、喪母的傷痛。
昨天晚上證明了韓羅伯和馬威廉是對的,雷小姐的確是很美,但是她冷漠的態度和在惠特摩的表現實在是不可取。「像她這麼美的女人應該是全身惹火,充滿熱情才對啊。」查德沉默地想著,但她卻不是這樣子的。
一顆發亮的寶石並不能吸引他,除非她是顆充滿性慾的寶石。但是不論她是冷靜冷感或易怒、難纏的,像她這種美麗仍然是很有震撼力、影響力的。如果她能聰明點,知道她自己的條件和價值,她就會讓全倫敦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和黛芬一樣。
突然,他妻子的影像又出現在他心頭,記憶中和那次他帶她去坎奈爾舞廳參加宴會時一模一樣。她穿著銀色的低胸禮服,給人充分的遐想。而那套銀色的禮服,襯著她白皙的膚色,真是完美極了。她纖細的脖子上佩戴著一串高雅的鑽石首飾,加上耳朵上掛著兩串淚滴型的鑲鑽耳環垂下,她的美根本是無人能比,她美得驚人、幾近女神般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