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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頁 文 / 愛米莉·布萊德莉

    她飛快地轉過身,以免讓他看到她眼中的淚。可惡的軟弱,她什麼時候變成一個愛哭的女孩了?他那溫暖而有力的手放在她的肩上。

    「姬熱拉,」她的耳邊傳來那熟悉的粗啞而溫柔的聲音,勾起她對那些美好夜晚的回憶,她躺在他溫暖的懷裡,能把不苟言笑的他逗得咯咯笑起來。聽到這聲音,姬熱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拋開所有的掩飾,摀著臉哭起來。

    「對不起,」她啜泣著,「對不起,」她無望地試圖控制決堤般奔湧的感情。

    「姬熱拉,看著我。」

    她做不到。他用他的劍證明她製造了那些駭人聽聞的罪惡,這些比明天的酷刑更折磨她。「魯特加,你真的相信我是一個惡人嗎?你真相信是我殺了碧雅特麗絲嗎?」

    「不,姬熱拉,你是我所知道的最善良的女孩子。」

    她的心中騰起一片溫暖,但她還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害怕看到的只是憐憫。「答應我,親愛的,看在我們曾經在一起的份上。」

    「你想要什麼?」

    「我……不想被活活燒死,」她吸了一口氣,「我沒有勇氣去當英雄或烈士。我想換一種死法,如果你能……」她哽咽著說不下去,臉轉向他,看著他腰間的劍。

    令她大為吃驚的是,魯特加竟笑了:「姬熱拉,我親愛的妻子,我不是來向你訣別的,我是來幫你逃走的。」

    「你說什麼?」她驚異地望著他。

    「我要把你從這兒帶走,」他抓住她的胳膊,彷彿她會從他身邊逃走似的。「我從來沒有請求一個女人的原諒,」魯特加輕聲說,「可是我要求你原諒,我不該讓你受盡折磨。國王的怪念頭不值得從你頭上掉下一根頭髮,從你眼裡掉下一滴淚水。我是個傻瓜,我曾經認為這樣做是值得的。」

    「可是決鬥的結果……」

    「那是一堆狗屎。你連一隻跳蚤都不忍心傷害,更不用說人了。決鬥的結果不是上帝決定的,只是那把該死的劍。」

    姬熱拉重地吐了一口氣,她把頭靠在魯特加的胸脯上,心想那些糾纏他們命運的疙瘩什麼時候才能理清啊。他用手撫摸她的頭髮,給她帶來無限的安慰。

    「小壞蛋,我一定要根除你腦子裡那些胡思亂想的念頭,當我真誠地表示對一個人的愛,我絕不是在撒謊。」

    她輕聲驚叫了一下,抬頭看看他的臉,他委屈得像個孩子。

    「別這樣看著我,姬熱拉,不然我就沒有勇氣說下去了。」他緊緊地擁抱她,把她的頭抵在自己的胸膛上,「把心交給一個女人,比和東方所有的蠻族作戰還要難。我從來都為自己的鐵石心腸而驕傲,我不依靠其它任何人,我只靠我自己。可是愛可以熔化掉鋼鐵,它讓人心醉神迷,攪得人心神不寧,連它已經來到自己身邊都不知道。」

    姬熱拉把頭深深埋進他的胸膛,他的話撥開了她心中最後一縷陰雲。有好一會兒,她只是心滿意足地靠在他的臂彎裡,感覺著他胸膛上結實的肌肉,和他那雙溫暖而有力的手臂。

    「你真的愛我嗎?」她把下巴支抵他胸脯上,笑著問道。

    他像個孩子似的笑起來:「我愛你,儘管是上帝給了我一悶棍我才意識到這是真的。」

    「你知道,我一直愛著你。」

    他笑得更開心了:「我當然知道。」

    「狂妄自大!你可是自掘陷阱。」

    「愛是天堂,也是地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是一個女巫,我也不想知道。可如果這就是巫術的話,在這世上越多越好。吻吻我,親愛的。」

    還沒等她同意,他就用一個飽含激情的吻堵住了她的嘴。

    「我以為你不會再吻我了。」姬熱拉在他唇邊輕聲說。

    「上帝作證,今後你要得到很多很多的吻。」他輕輕推開她,一副滿不情願的樣子,「天快亮了,我們得走了。我想把你帶到林子裡去,奧多會在那兒保護你。羅薩還不知道這件事,但到時他會帶你到維爾登去的??去那兒的修道院,你在那兒和修女們呆在一起很安全。等我把這裡的事處理完,證明你是無辜的時候,就接你回來。」

    「可國王說所有的巫師都得死……」

    「如果能證明你和這些罪行無關,誰又能說你有巫術?我敢保證阿頓沒人敢對你胡說八道。國王會後悔的,他需要我替他守衛這片土地。」

    姬熱拉跌坐在凳子上,她突然意識到魯特加要冒觸怒國王的危險。她緩緩地搖了搖頭。

    「你會失去一切??土地、權力,還有你在國王心中的地位。我不能向你要求這些東西。」

    「我知道你不會向我要求這些,」他用手抓住下巴,「姬熱拉,我一生都在渴望土地和權力,可現在我發現如果失去了你,一切都毫無意義。如果我失去了那些東西,??好吧,沒關係,從前我就只和我的劍在一起生活。還有其它的國王,還可以去贏得其它的土地、其它的財富,但是不會再有這麼一個長著金色的眼睛、金色的頭髮和這麼一張從不饒人的嘴的女巫了。」他再次溫柔地吻她,「在你的嘴把我迷惑住之前,我們得走了。」

    魯特加曾關上的牢門吱吱嘎嘎地響著,被人小心地推開。魯特加立刻站了起來,當阿爾漢走進牢房時,他的劍已經出鞘,兩人都愣住了。

    「你在這兒幹什麼?」阿爾漢問。

    「我有充份的理由呆在這兒,撒克森人。我不僅是這裡的主人,還是姬熱拉的丈夫。」

    「是啊!可那也幫不了她什麼忙。」阿爾漢抽出掛在腰間的長匕首,一種撒克森人的單刃劍,「我向你發過誓,魯特加。但是我要把姬熱拉從這兒帶走,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不會眼睜睜看著那個法蘭克肥豬把撒克森的聖女燒死。」

    魯特加放下舉起的劍,「這麼說我們是為了同一個目的到這兒來的,撒克森人。」

    阿爾漢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你是站在國王一邊的。」

    魯特加聳了聳肩:「我本來想在決鬥中輸掉,要是有人讓年輕的羅薩學會在戰鬥前檢查一下武器就好了。還是讓他按照自己的意願去作一名牧師吧。」

    阿爾漢皺了一會兒眉頭,然後笑了:「你是個好人,我的主人。可是國王怎麼辦?大概這次該輪到你被抬上柴堆了。」

    魯特加狡黠地一笑:「如果真是這樣,我會比你做得更好。」

    「走著瞧。」

    「現在我要把姬熱拉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和你一起去,主人。夜晚很安靜,可沒準兒什麼時候會用得著我。」他笑著說,「別讓人說阿爾漢又錯過了一樁來勁的事兒。」

    阿德琳達獨自坐在屋子裡,眼睛盯著漆黑的牆。油燈的燈芯發出的微光在黑暗中搖曳,火盆也快滅了,但這老女人懶得過去添煤。黑暗是她的朋友,阿德琳達希望永遠這麼黑下去,即將到來的黎明會帶給她一些無法面對的東西。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她為自己的力量感到自豪,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氣看著自己的孫女被活活燒死。

    自從姬熱拉到城堡來尋求庇護那時起,阿德琳達就一直看著她長大。漸漸地,一種夾雜著嫉妒的憐愛,取代了她對愛爾坎加這個私生女的蔑視。許多年後,這種憐愛又變成了一種她不能自主的感情。這女孩像所有帶有阿德琳達家族血統的人一樣,舉止彬彬有禮。她不讓惡劣的環境把她壓倒,她不讓別人欺負她,甚至阿德琳達也不能欺負她。魯特加來到了阿頓,姬熱拉看到她的機會來了,就迅速施展手段達到了權力的頂峰,阿德琳達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想到命運對於姬熱拉殘酷,阿德琳達的心隱隱作痛,可姬熱拉必須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她聽從了阿德琳達的建議,她早已成為她的人民的救星,可是她太軟弱。現在她要用她的死來解救她的人民了。撒克森人不會對殺害他們聖女的暴行無動於衷,不會容忍對撒克森人生活方式和撒克森神祇的侮辱,他們將奮起推翻法蘭克人的奴役,姬熱拉的血不會白流。

    阿德琳達歎了口氣,僵直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她的身體很疲憊,可她知道刀子不能休息。她走到火盆旁,把手罩在燒紅的煤塊上,直到疼痛使她抽回手來。明天對於姬熱拉來說,這樣的痛苦會大上一千倍。那個該死的主教決定用這種殘酷的方式來處死姬熱拉,她曾對高恩特神父說最好把姬熱拉公開吊死,但是凱爾溫,那個趾高氣揚的主教她卻管不了。對高恩特她能操縱,就像她指使她告發姬熱拉一樣,對於凱爾溫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凱爾溫這頭蠢驢沒一點兒腦子,姬熱拉的死將成為一個導火索,激起撒克森人如潮的憤怒,起來搗碎他尊貴的教會和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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