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愛瑪·達西
如果那可以稱之為吻的話。
當然,他的嘴找到了她的唇,以狂野的激情用力吻著她。阿曼達在情感的碰撞中完全迷失了自己,被激情所淹沒;她體內奔騰著生命的活力,推動著她與他的身體緊緊相連。
然而這不意味著一方被征服。當她感到自己已屬於對方時,他也有同樣的感覺。她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雙手捧住他的頭,緊緊貼著他。她既感到堅強有力,又覺得柔弱無骨,全身都像被融化了。
剛才發生的不愉快已煙消雲散。他們彼此強烈地吸引著,迷戀著,觸到了對方的靈魂深處;他們為擺脫孤獨,不再壓抑情感而欣喜若狂;他們從孤寂的樊籠中解脫出來,展翅高飛在自由的天空;他們興奮地找到了自己所屬的另一方……被對方喜歡……被對方愛著。
她幾乎不知道他的嘴唇什麼時候離開了她,不知道她的頭怎麼靠在了他溫暖強壯的肩頭。她沉醉在對未來的夢想裡,她的身體在他的懷抱中感到非常安全。她感覺到他們彼此氣息相聞。隨後,他歎了口氣,她預感到風向要變。
他的身體裡流動著一種新的活力,阿曼達覺得他重新控制住了自己,腦子裡又在作什麼打算。她不相信他現在會離開她,雖然身體可以離開,但感情和精神卻戀戀不捨。如果他真的離開了她,那就扼殺了某種美好的東西。
「阿曼達……」他的聲音裡隱含著敬畏和痛苦。
多麼奇怪,她心想。他還沒告訴她真實姓名,她試著默念傑貝勒這個名字,但它聽上去不符合他身上堅強有力的氣質。這個充滿原始力量的男人喚醒了她體內奔放的激情。
「你會完全自願地……愛我嗎?」他問道。
阿曼達從他的口氣裡聽出他的感情願意相信她,但他的理智又懷疑她。她要求幾天自由;她想給父親恢復名譽。這個賭注太高了。
「是的。」她回答,不知道他們的愛何時會結束,她也不在乎。
不管這是如何發生的,不管它是命運的安排還是純屬偶然,阿曼達心裡很清楚,今生她不會再愛上別的男人了。至於為什麼會有這個念頭,她也不知道。命運無常。他們面前的路注定是充滿矛盾衝突的。一旦踏上這條路,就不能再回頭。
她感到他的脈搏加快了。他鬆開她,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她不介意讓他從自己眼中看出對他的渴望,但令她難過的是他的眼裡卻分明寫著懷疑和痛苦。
「今天到此為止。你跑了這麼遠的路也累了,可能還過於激動。我不應該把你逼得這麼緊。儘管你很堅強……你仍是一個女人。」
他的話混雜著關心、溫情和自責,聽上去很怪,充滿了痛苦,似乎他對捕獲的獵物產生了感情,捨不得將它殺死。
「再吻一次難道很過分嗎?」她懊喪地諷刺他。
「不是這樣的,你既貶低我又抬舉我。」非常輕柔地,他的手慢慢從她的喉嚨滑下她的肩膀。「現在我得離開你了。我待會兒派一個女僕過來,她會照顧你的生活起居。我不會讓你睡在牧人們中間的,你沒有理由不接受我為你提供的舒適條件。這些都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他後退幾步,拿起斗篷,斗篷飛旋了一圈便披在了他肩上。他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兒?」她在身後叫道。
他停下來,扭過頭回答:「去反思人類的愚蠢,也包括我自己的。」
「你在哪兒睡?」
「在星星下面。」他自嘲道,「它們陪伴了我很長時間。」
「明天怎麼辦?」
「明天會來臨的。」
「你明天會在這裡嗎?」
「是的,不管發生什麼……不管作出什麼決定……你目前是在我的保護之下。我們是連在一起的……你和我。雖然我們之間會存在許多障礙,但我們的關係是不可改變的,對不對?」
「是的。」
「我們會因此而毀滅呢,還是得到幸福?」他沉思著說。
「我不知道。」她低聲說,渴望親近他。但她明白,他必須獨自解決猶豫不定的矛盾心理。「你是傑貝勒·哈費嗎?」她想叫出他的名字。
在回答她之前,他考慮這個問題的時間似乎過長了。「傑貝勒·哈費擁有無比珍貴的忠誠。」他的話聽起來莫名其妙,「他的忠誠具有傳奇色彩,歷史上任何一個人物都無法比擬。」
他想了一會兒,又接著說:「他是我的一部分,這一部分是理性的,目光遠大;這一部分為扎比亞的人民謀取幸福。但我的另一部分不是傑貝勒·哈費。」
我觸動的這一部分,阿曼達心想,私人感情。
「這一部分多年來獨自跋涉,不論我做了什麼還是取得了什麼成就,這一部分始終是一片空虛。」他看著她,眼裡閃著嘲弄的光芒,「值得嗎?」
「當然。」
「即便你找到關於你父親的所有答案,那又有什麼意義?到頭來你捧著一隻高腳酒杯,裡面卻空空如也。你願意得到這樣的結果嗎?」
一股涼氣躥上她的脊背,難道她是在追逐虛無飄渺的彩虹?
「我有過這種經歷。」他平靜而傷感地說,「一個人總是為理想而奮鬥,但目的達到後,那種滿足感並不能持續很長時間。它是如此短暫,一閃即逝。然後,他回首往事……計算代價。當初,為達到目的不惜一切代價,當然很容易……但是,真到事後就不一樣了。」
「你是說我的調查是無益的,現在就應該放棄?」
他搖搖頭,「我知道那是無益的,但除非你自己意識到這一點,否則你是不會放棄的。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必須調整計劃。」
他把斗篷上的兜帽罩在頭上,轉身離去。
「等一等!」她叫道,「我不願讓你為我付出代價。我收回對你的請求,那不公平。我沒有權力這樣做。」
他的頭猛地轉過來,眼睛在兜帽下像兩團燃燒的火焰。「你難道不懂嗎,阿曼達?」他溫柔地說,「得到任何東西都要付出代價,有一種代價是你我都要付出的。它寫在星星上,是逃避不了的。」
他走了,留下她一個人自責。
她又聞到素馨的香味,讓她想起女人的本能需要。她不知道為什麼眼睛裡充滿了淚水,為什麼淚水不停地湧出,淌下臉頰。人類的愚蠢。
她贏得了某種東西,不是嗎?
然而她卻沒有勝利的喜悅感,連滿足感都沒有。
她孤孤單單,冷冷清清,對父親的回憶也不能激起她心中的熱情。另一個男人卻做到了。然而,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男人被扎·西拉克利用,羞辱、傷害了她父親。
第九章
第二天阿曼達鑽出帳篷時,見他已在外面等候了。只有他一人,顯然其他人都不得在附近停留。
由於戴著兜帽,他的臉不易辨認,但現在阿曼達可以在任何地方認出他來,不論他穿著什麼衣服。
他迅速打量了她一遍,露出讚賞的神色。不可思議的是,她昨夜睡得很好,也許素馨的香味還有催眠的作用呢。早晨的空氣清爽宜人,使人充滿了朝氣,他的出現又給她增添了一些活力。阿曼達等著他開口,意識到自己的命運掌握在他的手中。
「你作好出發的準備了嗎?」他直截了當地問。
這是他慣於下命令的那一部分在說話。它沒有慾望,沒有親暱的態度,只有理性和決斷。看來,他在星空下睡了一夜後,把頭天晚上表現出的面孔徹底抹去了。也許對扎·西拉克的不忠已成為他心靈的重負;也許一切取決於她今天早晨的態度。
他是否在等待,觀察她採取什麼態度?他是否像貓一樣在窺伺,看著老鼠如何逃避危險和圈套?
阿曼達昨晚斷定他不是傑貝勒·哈費。他回答她的方式轉彎抹角,含含糊糊,這使她相信,他是一個比忠誠的傑貝勒·哈費更複雜的人物。他可能是個地位更高,躲在幕後操縱的人。這與他隱匿身份的行為相吻合,還與他在費薩酒店裡的所作所為相吻合。
「我準備迎接新的挑戰。」她冷靜地回答,在心裡又加了一句,「免費升級」先生。
「你讓莫卡帶車隊去你父親標在地圖上的那個位置。」
阿曼達掩飾不住驚訝的表情,「你都知道?」多年來她一直把那張地圖當作秘密武器。
「你父親說話不謹慎。你並不是第一個來尋找帕特裡克·布坎南偉大發現的人。」他冷冰冰地說,「再加上一次失敗也無妨,特別是由他的女兒來作嘗試。」
他如此自信,認為她一定會失敗。父親會不會弄錯了?阿曼達簡直不能相信。他因患肺炎而去世前,在譫妄中還念念不忘他的水晶洞。它一定存在。
「你允許我繼續尋找?」她問道,惟恐誤解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