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雷穎(四方宇)
「嗯,月帝的安全得慎重,四大海域的海皇我會以聖院的公文正式請求保護,而銀月古都那方應足以平時守護在月帝身旁的月影武士開道才是。」
「那麼接下來便是光城聖院這方要如何安排對月帝的保護,讓我好好跟紫微商量。」
「一切就有勞大司聖了。」杜凱若微笑,下一刻,光影一爍,座位上的人和三道聖光全消失了。
「紫微,有些事我得另外交待你。」
聽大司聖的聲比之先前,較無那般緊繃感,紫微也安慰道:「大司聖,您老別難過,我相信,飛飛會沒事的。」
「廢話,惡星向來最逍遙,本司聖若有九條命,飛飛丫頭和澔星那瘋痞子一樣只怕有十條,沒事的!」只見大司聖覆面的滿臉白鬚顫動,像終於可以鬆口氣般,展一層雙臂的呼吸吐氣。
「……」
「聽到這消息,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想到太入神,結果被認為是憂心過度,害他只好順應佯裝一下。「你想,飛飛這件生死不明的事,能撩月帝到什麼程度?」
「呃!撩月帝什麼?」
「脾氣呀!」紫微什麼都好,就是腦筋太硬直。「春一旦落網,我們什麼籌碼都沒有,要趁真相未明時,好好運籌再利用一下。」
紫微的五官有些不能自主的張楞著,大司聖的意思是要拿春生死不明的事,再……跟月帝撈一票好處嗎?這……他老人家這麼有把握飛飛的安危無慮,月帝的反應一如他預期?
「大、大司聖!」虛空中傳出莎婷惶恐的聲,接著那道總是端莊傳令的倩影,此時竟狼狽浮現,面容蒼白,如驚弓之鳥般的顫抖。
「莎婷,你還好吧?」紫微嚇一跳,怎麼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
「怎麼樣了?東西交到月帝手上了?」
「交、交、交……」她唇辦失色猶顫不停。
「小莎婷,別怕,你現在已經離開銀月古都了,來,吸口氣,鎮定一下,好好說明情況。」大司聖綻出長者的安哄慈笑,安撫道。
莎婷深呼吸地嚥了一下口水,稍稍鎮定了精神。
「春的頭發送到月帝手中了?」
她用力點點頭。
「月帝很悲傷?」
莎婷點點頭又搖搖頭。
「很憤怒?」
她眨了眨眼。
「還是發出了氣到不顧一切的衝動?」
莎婷不點頭也不搖頭的呈現茫然了。
「月帝一點反應都沒有,沒良心呀!」大司聖忽像個為晚輩抱不平的長輩,用力切聲道:「他敢對春這麼無情,本司聖拚死都不會把春交給他!」
「可是春已經被你用玉脂泉杯賣斷給月帝了。」不交也不行,紫微提醒。
「那是生前的第一賣,現在飛飛生死不明,人回來以後,就代表重生了,一切要重新議價,誰叫他未婚妻不顧好跑了,丟了一次,再要第二次,價碼重新來!」大司聖悍然道:「況且本司聖為了找飛飛付出的心血和淚水,可不能白白犧牲!」
「淚水!」紫微忍不住問:「原來剛聽到飛飛疑似死亡的消息,大司聖您在哭呀?」原來傷心難過都掩蓋在那覆了滿臉的白鬚下,還硬著嘴巴裝強。
大司聖睨了紫微一眼,不正面回應,只道:「這一切精神損失本司聖都會算在第二次的價碼上,尤其月帝對春表現的這麼狠心,看本司聖怎麼削他!」
「那、那第二次的價碼可能得由大司聖您……自己去談了。」莎婷囁嚅道,她再也不想面對月帝了。「而且月帝的表現不是狠心,而是異常!」
「到底怎麼回事?」
「月帝一拿到木盒,連開都沒開,才一握住整個人的神情都變了,那張美到不行的俊臉也鐵青寒厲到不行,嚇得我想退開,卻像被定住一樣,動都動不了!」明明只是以傳影術出現,卻讓她有身歷其境的感覺,幻影動不了,真實的她竟真的連身也動不了。
「看來月帝的反應……不簡單!」紫微可以想像。
「就這樣而已嗎?」對他這麼輕描淡寫,莎婷跳腳。「那時他全身散出一種金黃光芒,週遭沒人敢靠近他,因為那種光會焚刺人!」倒霉的她離月帝最近,被鎖在月帝散出的力量範圍中動彈不得!
「嗯,聽起來月帝的反應挺有血有肉的,那本司聖就別太苛責他,春的第二次價碼可以改天再談。」大司聖見風轉舵的改口。
「那不叫有血有肉,後來聽月帝身旁的少相伊爾貝說,月帝唯一一次出現這種反應是上任老月帝出事時,而且這種反應只表示,月帝要抓狂了!」
這下,大司聖、紫微全面色刷白!
上任老月帝出事時,當時的少年月帝對失職之人重懲開殺,甚至知道與聖院有間接關聯,不惜對光城聖院表明絕裂之心,不怒則已,一怒必震懾人的月帝,的確如學院長所言;四大聖君中的月帝,莫看他身為男子卻擁有傾城容姿,就敢輕捻虎鬚,得到的教訓將會是痛不欲生!
「我想,一定就像大司聖說的,飛飛根本沒事。」紫微忽道。
「當然,三位神祭司確定封印沒離體,她活的非常快樂健康。」大司聖也撫鬚頷首。
「我也這麼想,歷劫歸來後,飛飛一定迫不及待想跟月帝團聚。」莎婷也泯著天良附和了。
「對,一旦確定她沒事,馬上逮人,再以七個星宮神將親自『護』送到銀月古都,讓他們小倆口好好團圓。」有七個,飛飛應該逃不了了吧。三人共同定下了這首要目標。
無論如何,痛不欲生的教訓與其眾人受,不如一個人受就好,飛飛反正已被打算為滅月帝的怒火的關鍵,乾脆一次滅個夠,就讓她投身烈焰成仁,省得月帝的怒火燒到聖院來就不好了。
第四章月夜之傷
風透殘簷,拂動流雲,西海雲台的月,今夜顯得格外淒亮。
舞天飛琉背手獨立月色下,眉宇斂凝,倚著精雕細刻的石欄杆,居高臨下俯瞰星辰蕩漾的大海,夜涼風清,萬籟俱靜中唯有潮音輕送。
亞亞抱著一個大圓的碧綠青甕,來到舞天飛琉身旁。
「飛琉主子。」亞亞捧上大青甕,道:「全在這了。」
飛琉默然的從碧綠青甕中抓起一把灰似的塵沙,西海雲台逝去者的骨灰,隨風撒下,飄落大海。
「你還氣我白天沒直接殺了兇手?」
「我不知道。」她搖頭,坦言道:「我知道你做什麼事都有考量,也知道你這麼做一定有目的,可是……我真的無法放過那個兇手。」
「我又何嘗能放過他。」閉上眸,飛琉唇瓣浮出一抹複雜的笑,淡淡的無奈與輕喟。「如果能,我多想不顧一切放手去做,如果只是個人之怒、個人之仇,很多事會簡單多了,但是……我不能這麼做,因為我是大海之主。」
她睜開眼,看著月光下飄撒而出的灰沙。「就因為我是大海之主,我得顧全非常多的事,不能任意而行,否則明知利害關係,還不能克制私怨仗勢而行,那我與羅燁又有何不同。」
「可是……這麼多條枉死的人命,難道都……算了嗎!」
「亞亞,你知道嗎,從我接了西海皇的權相與擁有浪·濤令以來,每個人都說我是幸運兒,年紀輕輕便得到一切,權勢、名利、地位,甚至人人稱羨的外在與智能,大家都說我是天之驕子,大海蘊育的至寶,才會令浪·濤令二百年後為我而現世。」
「飛琉主子是大海送給我們海上子民的至寶,連海上大賢者也這麼說。」
「我是嗎?」看著一把又一把的骨灰散飛開,她始終以極輕極淡的表情看著,道:「極度的虛榮能造就二種人,一種是沉淪下去,貪心的要更多,一旦曾經的良善為世俗所淹沒,又擁有號令一切的力量,賢者也墮凡俗;另一種,將自己放得更高,認為這些全是過眼雲煙的虛幻,笑看喜怒哀樂,冷看生離死別,像個真正不沾世俗的高人。」
「這種高人,太不食人間煙火了,也很自私。」這種人真能—體諒人民的苦難嗎?
「是自私,但也唯有永遠像個局外人,才能有不是當局者迷的清楚智能。」
她的聲幽幽,看向夜空的瞳眸也顯得幽渺。
「當初我為承諾而回到西海皇朝,會接掌權相也是為了自己的目的,但我一直固守在自己的範圍內,不願主動插手太多事,因為我始終認為完成諾言,我便要離開,哪怕最後得到浪·濤令也沒能改變我的決定,對這個職位、這個權勢,我不想放太多感情、更不能有太多想法,因為我認定我終究要走的,我……不會長留於此……」
「飛琉主子……」見晶瑩的珠淚由那絕美的面龐落下,亞亞怔住了,第一次見到主人落淚。
「我一直以為自己能放得開、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到局外人,不帶真感情的……面對每一件發生的事……現在……每一把撒下的……都叫我心如刀割……」淚一潰堤,飛琉沉痛斂首,悲難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