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葉起舞
唉!沒有錢真的很悲哀。
就如同武翰揚所說,因為他不常回家,所以史上茵總是鼓吹她進房去睡,而不用睡沙發對黎杏君來說,本來就是一大福音,她當然樂於遵命。
所以,事實上她是以兩千元的價格租到一個房間,真是太便宜了,外面絕對找不到這種行情,這時就不能怪武翰揚不讓她出價了。
隔天,黎杏君依然化了一個頹廢妝去上班,她本人覺得沒什麼,史上茵也沒說話,倒是有意見的武翰揚表現得特別明顯,結結實實的發了一頓好大的脾氣呢!
一大早,史上茵就要她上樓去收拾武翰揚的髒衣物,好讓她下班回家時能順便帶回去清洗。
上了樓,只見五名工作人員各忙各的,書黎杏君一時間找不到武翰揚,更找不到他的髒衣物在哪兒。
其實這間工作室並不大,偏偏要擺下許多儀器及控制面板,造成許多小走道必須側身才能通過。真難想像在這麼擁擠的空間裡工作怎能不發瘋。
黎杏君就近選了條比較寬的走道通過,這時只聽一陣輪子的滾動聲,想是有人坐在有掛輪的椅子上行動,不一會兒,小走道的盡頭出現一張臉,是昨天仗義執言的那位年輕人。
「喂!小心點。」他說。
「我又沒做什麼。」她為自己辯護。
「那邊那些電夾很容易脫落,別碰掉了,你剛才不應該走這邊的。」
她看了眼身邊所謂電夾的東西,嘀咕道:「你們又沒掛遵行方向的牌子,怎能怪我?」
「我不是怪你,而是現在頭頭的脾氣很不好,你最好不要驚動他。」
「又在亂發脾氣了?這個人怎麼那麼愛生氣。」
「人的一天中總有幾個時辰氣不順的嘛,我們已經習慣了。」
經過指點,她在像迷宮一樣的室內找到一個小角落,找到一張行軍床,然後在行軍床下,找到一袋髒衣物。原來這就是武翰揚平日的生活呀!簡直像坐牢一樣,既沒有空間又沒有自由,完全被工作綁死了。
還在悲歎這男人的生活沒有樂趣,突然,他滿臉怒容的出現在她面前──
「我叫你不要化這種殭屍妝出現在我面前,你是聽不懂嗎?」他手裡拿著一根扳手,活像恐怖電影裡的瘋狂殺人犯找到獵物似的。
原來武翰揚的起床氣很差,通常要經過三個階段──前十分鐘要傻傻的坐著等清醒,再來半小時要不言不語的梳洗吃早餐,後面半小時會對看不順眼的事物大發脾氣,歷時一小時十分鐘,不多不少。
而黎杏君顯然碰上他最暴躁的後半小時了,剛才那位年輕人試著提醒她的就是這點。
「呃……史小姐沒說不行啊!」她有些躊躇的回道,想是有點嚇著了。這男人現在看起來真的很不好惹,手上的扳手彷彿隨時會派上用場,不像之前都是嘴巴壞而已。
「上茵怎麼說我不管,我說不准在我面前化這種妝!」他厲聲喝道,拽著她的手,像個獨裁者一樣將她往浴室里拉。
「你幹麼?別這樣!」她害怕的叫苦,可是反抗沒效,下一秒,一條濕毛巾捂上她的臉,然後是一陣粗暴又無禮的亂抹,當她的臉像汽車屁股一樣。
「救……命啊!」她找到空隙,斷斷續續的喊著,抓住他粗勇的手臂,無力的掙扎,希望有人聽到聲音會前來搭救。不過先前那人已經警告過她,顯然大家都知道現在的武翰揚像地雷一樣危險,誰也不願接近,她怎麼會這麼倒楣給觸發了呢。
「這是什麼?」他突然停下抹臉的動作,鉗制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偏向一邊。
「沒必要跟你說!」她沒好氣的瞪著他,不抓他的手了,改用來遮住臉上的瘀傷。
「這不像胎記,被人打的?」他瞇起眼睛看進她眼底,像要讀取她的心思似的。那瘀青已經泛黃,顯示受傷的日期至少在兩天前,如果他沒猜錯,應該就是她逃家的那天,而她肯定是在替某人掩飾罪行,否則不會將頹廢妝化成殭屍妝。
「不用你假好心!」感覺他的力道減弱,她用力推開他,逃也似的離開這個鬼地方,連史上茵交代的髒衣服都忘了拿。
後來她跟史上茵抱怨,說她兒子的起床氣有多恐怖,她再也不上樓了。史上茵瞭解的笑笑,沒有替兒子說什麼,便讓別人取代了她的工作。
幾天後,臉上的瘀青終於退了,黎杏君不再上粉底,但仍然堅持畫上眼影,維持她的頹廢形象。須知化妝品是很貴的,先前她像塗牆一樣的抹,消耗量驚人,她不敢保證日後還有錢買全這些奢侈品,尤其她使用的牌子那麼貴,如果隨便用劣質的取代,恐怕皮膚會遭殃。
人可以挑工作,但工作不見得就能挑人,一天中午,史上茵的三個服務生都在忙,只剩她這個生手比較有空,於是她又被派到樓上去送午餐。
工作室的門仍是開著,可是沒看見半個人,黎杏君像做賊一樣東張西望了會兒,希望不會碰到那個大爛人。
但天不從人願,才踏進他的地盤一步,頭號大爛人就從小走道裡出現,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好像是故意出來迎接她的一樣。
她不知道,這地方是有監視器的,想碰見誰,可不是老天能決定的。
「我送東西來了。」她雙手推出餐盤,希望速戰速決。
「那天對不起,你來錯時間了。」武翰揚單手接過,突然道起歉來。
黎杏君有些楞住了,想不到大爛人也會道歉,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其實大爛人不發脾氣的時候還滿可愛的嘛,甚至可以說他長得十分俊俏。
他不是濃眉大眼型的,但眉宇間的神色異常堅定,很有神,感覺就像個天生的領導者;鼻樑又高又挺,顯然主人有他的傲氣,不該低頭時絕不低頭;唇形菱線分明,上下唇比例完美,像用藝術家的彩筆畫上去的。
總歸一句話,這人如果改一改他的臭脾氣,相信會有很多人倒追。
就在黎杏君還沒回過神來時,他突然又雙眉一斂,以質問的口吻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麼?學校應該開學了,怎麼沒去上課?」
「咦?」她聞言又是一楞。
學校是開學了沒錯,可她又沒去註冊,上什麼課咧!再說父親都跟她鬧翻了,她哪來的錢讀書,原本僅剩一點完成學業的心也蕩然無存了。
「上茵沒叫你回學校上課嗎?你們女人都是怎麼想的?」武翰揚氣急敗壞的拿著餐盤,走到角落往一張桌子上一丟,拉著她的手,怒沖沖地往樓下走去。
上茵因為結婚而放棄學業,心中雖然遺憾,但從不後悔,可是這女孩有什麼理由放棄即將到手的畢業證書?他能料見她如果現在放棄了,將來必定後悔。
黎杏君被半強迫性的拖在他後面走,此刻心裡只想推翻她先前的想法──這大爛人太陰晴不定了,管他長得多俊俏,任誰都不會喜歡上他。
原本以為他要拉她去和溫柔姊姊談談,想不到他一路拖著她到門口,穿越馬路,往一座停車場走去。
「停!你要帶我去哪裡啦?」黎杏君不由得對著他的後腦勺喊。
「帶你回學校。你讀哪一所高中?我送你過去。」武翰揚仍堅持的往前走。
「我沒錢註冊,學校沒有義務讓我白讀。」
他聽了終於停下腳步,回頭認真的看著她,「沒錢註冊怎麼不找我商量?你只剩這學期就畢業了,這樣放棄不是太可惜了嗎?」
「哦?現在你又想當好人嘍?之前我才借你的床睡一晚你就哇哇叫,我怎麼敢跟你開口借錢說我要讀書?」她極盡嘲諷的問。再說要借錢找史上茵還可能些,找這個大爛人簡直是自討沒趣嘛。
「當寄生蟲和讀書不能拿來一起比較,如果你不讀書,我還是把你當成寄生蟲。寄生蟲不准待在我家,請你另謀出路。」他將手往外一指,提出嚴正警告。
「呃……那麼……翰揚哥,借我錢吧!」
為了繼續待在他家,黎杏君只得低聲下氣的奉他為債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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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校比想像中容易,突然間,黎杏君不再認為讀書是件苦差事了,這是因為背負著某些人的期望吧!
其實她並不愛讀書,有時候,她覺得讀書完全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母親還在世時,她為了母親而讀,母親不在了,父親根本不關心她的課業,所以她的功課一落千丈,而現在有史上茵和武翰揚的關心,她好像又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意義一樣,卯起勁來表現。
也許就是因為她如此任性,又依賴人,所以一直無法從喪母的傷痛中站起來吧!她是朵需要感情依附的菟絲花,無法忍受孤獨的活著。
然而,因為要讀書,所以她只好把打工的時間調整到晚上,並縮短工時,以應付功課上的需求,可是史上茵並沒有因此調降她的薪水,只是要她好好唸書,其他的事慢慢再想清楚,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爛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