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葉起舞
春風不斷送來淡淡的橘子花清香，好像她對他撒下的情網，一層一層將他包裹住，縛得他動彈不得。
不可否認，他迷上她了。
他迷上她帶笑的唇，迷上她自以為沒有人注意時流露出的頑皮神色，他迷上她自信又羞澀的麗顏，迷上她時而冷靜、時而熾熱的眼，他甚至迷上她為布丁抱不平時會發亮的怒容。
如果他這個時候介入，算不算奪人所愛？
趙紫蓮有個論及婚嫁的男友，但她似乎為此困擾著，難道她不愛那個男人？
天真！他在想什麼啊！說不定她只是單純的想看看「寂寞」的布丁而已，他怎麼會自作多情的認為她是來看他的。
布丁又在草地上追逐空啤酒罐，呼嚕呼嚕的啃咬聲煞是吵鬧，果凍則坐在旁邊，一臉無奈的盯著布丁瞧，好像對它的智障感到無可奈何。
天色漸漸暗了，街燈發揮大無私的精神，不論深淺將樹梢全染成銀白色。
紗門開了又關，一陣腳步聲堅定的向他移近。他不為所動，目光仍迷戀著橘子樹，眼中看到的仍是乳白色的橘子花。
「子廉，你有沒有看見我一張新的VCD？」來人是子廉的二哥萬子夫。
萬子廉面無表情的掏出懷中的VCD片交給他。
VCD的內容是不堪入目的色情片，萬子夫並不認為不喜女色的子廉會拿去看，只是問到最後無人可問才隨口問出，這下自子廉懷中遞出，他還真有些訝異。
「你坐在這裡『扇東風』都快兩個小時了，在看什麼？」萬子夫接過碟片，隨著萬子廉的視線望出去，並沒有看到什麼不尋常的景色。
「我在看橘子花。」
「橘子花？有什麼好看的？每年都一樣，又不是第一次開這麼多。」
「很美、很香。」萬子廉閉上眼，深吸口氣，再慢慢吐出來。
萬子夫以恐怖的眼神瞪他，接著小心的伸出腳踢踢他，好像他是什麼變種怪物一樣。
「喂！你很不正常ㄋㄟ，是不是我們家的子廉？」
萬子廉沒有正面回答，反而低頭問道：「二哥，戀愛是什麼感覺？」
「思春啦？竟然問我戀愛是什麼感覺？」
「我遇見一個女孩，腦中不時會想起她的……」
「哇！」萬子夫什麼都沒說，反而大叫一聲衝進屋裡。
萬子廉皺起眉頭，疑惑的回頭看著猶在顫動的紗門，不知道二哥在搞什麼鬼；不久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像逃竄的野獸出了籠一般，不約而同全來到他的眼前。
「子廉！你思春啦？」三哥萬子峰興奮的大聲問。
「對方叫什麼名字？是什麼樣的女孩？」四哥萬子棋同樣猴急。
「什麼時候帶回來給我們看啊？我們很好奇！」大哥萬子亨也是一個樣。
「要不要煮紅豆飯來慶祝？」母親滿臉期待的問。
「媽！那是女孩子初潮時煮的！」二哥萬子夫莫可奈何的怪叫。母親是日本人，說話少根筋，常把習俗搞錯。
「哈哈哈！沒關係！紅色代表吉利嘛！一樣的！一樣的！」父親也加入陣容，不停和家人一起鼓噪著。
布丁大概發現這邊比較好玩，放棄殘破的啤酒罐，繞著家人團團轉，不時吠叫兩聲表示意見。一時間人狗聲齊揚，好不熱鬧。
「你們一點也不正經！你們知不知道我很煩惱？」萬子廉起身大聲叫囂，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笑話，專供家人消遣。萬家除了女人外，全是長人，雖然他是家中體格最高也最壯的，但他卻覺得自己最沒有威信——唉！身為老ど的不平等待遇。
「有什麼好煩惱的？思春嘛，人人都會有，你現在才發作算遲了，害我們都好擔心。」萬子峰不在意的道。
「看到你們我就更擔心了，到時候她來家裡，恐怕會被你們嚇跑。」
「她真的要來？什麼時候？」萬子棋搶著問。
「星期天。」這一開門，萬子廉才發現自己不該說。星期天家裡通常不會有人，父母親喜歡選在這天去爬山，人擠人才痛快。四個哥哥星期天不是有約會就是有活動，要不然就是有工作，正是鬧空城計的最佳時機。
他怎麼那麼笨！這下家人一定會特意空出時間來鬧場，都怪他們吵得他無法思考！
「我警告你們，星期天通通不准留在家！」萬子廉雙臂環胸擺出威嚇的模樣，悔恨的試圖補救。
「哇！你們說我們星期天吃火鍋好不好？」母親又叫又跳，顯然將他的威脅當馬耳東風。
「不好、不好！天氣漸漸轉暖了，吃火鍋上火，不如我們吃日本料理吧！」父親很積極的參與意見。
「還是吃法國料理吧！戀愛中的人吃法國料理才有情調。」萬子峰也來參一腳。
「不好，法國料理太正式了，怕會將氣氛搞得太嚴肅，弄個歐式自助餐好了，想吃什麼就自己動手。」萬子亨實際的說。
「贊成！外包的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好了。」萬子棋舉手決議。
所有人都不理萬子廉，好像在準備新年派對一樣熱烈的討論著。
「子廉——子廉出了什麼事？」姍姍來遲的老奶奶杵著枴杖，帶著沉重的呼吸邊走邊問，她眼睛瞠得大大的，好像還沒跟上進度。
「奶奶！奶奶！子廉星期天要帶女朋友回來。」萬子夫立刻上前邀功，因為這件事是他最先發現的。
「不是女朋友啦！」萬子廉急得大吼。到時要是讓人家誤會了，她要怎樣下台？
老奶奶根本沒聽到他說的話，「女朋友？這有什麼好稀奇的，家裡常有女孩子走來走去，我從來搞不清楚誰是誰的女朋友。」
「哎呀！奶奶，這次不一樣，這次是子廉！子廉從來不談女孩子，又不帶女朋友回家，整天跟一群肌肉男為伍，我們都以為他是同性戀。」
「我不是同性戀！」萬子廉大聲的抗議，這句話過去曾重複了無數次，但沒有人肯相信，好像他沒有成為同性戀是他的錯一樣，但成為同性戀的話又是大大的對不起他們，弄得他狼狽不堪。
「唉！只是女朋友而已，又不是孫媳婦，有什麼好興奮的？害我走得這麼喘。」老奶奶抱怨一聲，轉身又回房休息去。
「奶奶很開心。」母親手勾著老公的臂膀，盯著老奶奶的背影。她嬌小的身軀只到父親的肩膀，看不出平常罵人怎麼會那麼大聲。
「是嗎？我看不出來。」萬子夫狐疑的盯著老奶奶的背影。
「你看奶奶的腳步快多了，跟她平常步履蹣跚的樣子不盡相同。」母親觀察入微的道。
「是耶！看來奶奶沒有老人癡呆嘛，心裡可清楚的很。」
父親掄起五指敲了萬子夫腦後一記，「奶奶只是記憶退化了些，還不到老人癡呆的程度。」
「我又沒說什麼。」萬子夫用力搓搓後腦勺，嘟著嘴喃喃道。
萬子廉警告他們未果，這廂改用低姿態，「求求你們像平常一樣出門去，人家第一次來，你們會讓她產生負面印象。」
「亂講，我們家和善可親遠近馳名，她見到我們會更愛你。」母親放開父親，雙手扠腰，凶巴巴的道。
「算了，不求你們了，我自己跟她改時間和地點。」他拉開紗門想進屋去，不想理會家人的瞎起哄。
萬子峰突然上前抱住萬子廉的腰不讓他前進，像女孩子一樣嗲聲道：「哦！不要！求求你，我要見她、我要見她！」
萬子棋也上前抱住他的粗臂，用和萬子峰一模一樣的語調說：「對啊！求求你不要破壞我們的計畫！」
「到底誰破壞誰的計畫呀！」萬子廉甩掉萬子棋，反手又將萬子峰揍得倒退兩步。「誰敢再過來我就對他不客氣。」他厲聲要脅，直到家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妄動，他才滿意的掉頭進屋。
等看不到萬子廉的身影時，萬子亨來來回回看著垂頭喪氣的家人，老謀深算的道：「要不要進行B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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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子夫直接走進萬子廉的房間，在他書桌上翻了翻，又往書櫃的方向前進，幾乎無視於萬子廉的存在。
萬子廉躺在床上，手中拿著一本雜誌，只在萬子夫進門時不滿的瞟他一眼，便不再理會他。不滿是因為萬子夫沒有敲門，沒有其他原因，無奈他是老ど，人權總是無形中被剝削。
萬子夫終於走向萬子廉，坐在他的床沿，看到他在看的東西，他眼中露出驚奇——
「這是女性雜誌！」
「女性雜誌又怎樣？」萬子廉眼也不抬的反問。
「你平常都看健身雜誌或汽車雜誌，要不然就是歷史小說，這回怎麼……難道……你真的要變同性戀了？」
萬子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長腿將萬子夫踢下床，淡淡的道：「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