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婉君
步登天搖頭側歎,走向自己的廂房。
「步大人!不好了!」蚩寅突然迎面衝來。
「發生什麼事?」步登天被他慌亂惶恐的神情震住。
「小……小……」蚩寅猛拍胸膛,氣喘吁吁。
「太醫!別緊張,您慢慢說!」
「小米她……她服毒自盡……」
「什麼?」步登天差點沒嚇昏,大力緊抓蚩寅雙肩,狂吼:「她現在在哪裡?」
「在她房裡……」
步登天像箭般疾飛而去。蚩寅緊跟在後,嘴角擒著一抹洋洋得意的「奸」笑--酷小子上當了!
步登天猛衝到金小米的廂房。
一入內,便見她直直躺在床上。
「姨婆!」他幾近魂飛魄散,嘶喊著狂撲上前。
金小米雙目輕合,面容祥和。
臉龐、身子仍是溫熱的。
「她……她……」步登天聲音激顫,轉頭望向蚩寅,惶亂失措。
「小米因為你最近都不理她,所以便憤而到我的藥房去偷毒藥服下……」蚩寅一邊擦眼淚一邊哽咽噎語:「她現在還處於昏迷狀態,待會兒才甦醒,然後一個時辰後就毒發……」
「解藥呢?」步登天焦急狂喊。
「這種毒藥性質奇特,其解藥必須現熬現服最為有效!我現在就去熬製,不過,步大人你千萬要緊記兩件事。」蚩寅緊張慎重的吩咐。
「太醫請快說!」
「小米待會兒醒過來時,你一定要騙她說她已服了解藥,性命無礙;另外,你一定要盡量哄她高興,順她的心意,絕對不能觸怒她!因為中了這種毒,惟有平心靜氣才能暫抑毒性,否則在我熬好藥之前,她可能已毒發身亡……」
「我知道!」步登天忙不迭答應,並催促:「您快去熬解藥吧!」
「好!步大人你要記得老夫所說的話啊!」蚩寅再謹慎叮囑一次,才佯裝倉促離去。
背轉身,又忍不住偷笑……
呵呵!霸道的春藥對付不了你這種君子,溫柔的「誘情藥」肯定能對症下藥!
「姨婆……」步登天連忙在床沿坐下,緊握金小米雙手,端詳她平靜的容顏。
你一定要撐到解藥熬好啊!絕對不能死啊!
你死了……我焉能獨活?
他的心絞痛難當,眼眶已然濕熱。
金小米透過眼簾縫隙,看見他淒惻痛苦的臉,於是不禁心疼起來,遂決定立即甦醒。
「恩……」先低吟一下。
「姨婆!」
她緩緩睜開眼,坐起身。
「你覺得怎麼樣?還好吧?」他攬扶著她,關切慰問。
她怒瞪他一眼,噘嘴嗔道:「哼!人家服了毒,就快死啦,還會好嗎?」
「你不會死的!」他記起蚩寅的第一項囑咐,便說:「剛才你昏迷時,太醫已經餵你服下解藥,所以沒事了!」
「我不信!你騙人!」
「是真的……」
她大力搖頭,重重說道:「我知道自己再過幾個時辰就會毒發身亡,你再亂哄我說沒事,我可要生氣啦!」
步登天立即噤聲,覺得為難極了,因為蚩寅的第二項囑咐就是:「……一定要盡量哄她高興,順她的心意,絕對不能觸怒她!」
她倚在他臂彎裡,抬頭凝視他,佯作可憐兮兮低語:「我平日那麼頑劣任性,又愛纏你、作弄你、現在我死了,你一定很高興從此可以脫離苦海……」
「怎麼會呢?」他溫柔且愛憐地輕撫她的粉頰,由衷傾訴:「如果你有什麼不測,我……」
「你怎麼樣?」她緊緊追問。
「我絕不獨活。」
「哼!你又在哄人家開心嗎?我死了,你頂多難過一下,像哀悼長輩那樣哀悼一下……」
「我是說真的。」堅決的語氣,誠摯的神情。
她樂極了,差點便要嬉笑出來,幸好及時掩飾住。
「唉!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人家真有點後悔一時衝動,服毒自盡……」
「你這丫頭,真的好傻好傻!」他側側慨歎,焦急尋思:不曉得太醫熬解藥熬得如何了?千萬要趕得及啊!
「誰叫你不理人家?」她嘟嘴怨懟:「前陣子就只顧著查案,好不容易案子破了,卻又整天陪著段王爺辦喪事!既然你心裡根本沒有我,那我還活著幹嘛?乾脆死掉算啦!」
「唉!段綮事件關乎人命,我當然要全力追查真相!」他連忙解釋:「而段知崇死後,段王爺及段綮所受的打擊極巨,靖城王府陷入忙亂中,我總不能坐視不理啊!」
「別說了!我反正是不會原諒你的!」她任性嬌叱,隨即卻又促狹地笑道:「除非……你將功贖罪,那麼人家就考慮原諒你!」
「好啊,你儘管吩咐,要怎麼將功贖罪?」見她露出淘氣微笑,他這才稍感欣慰。
解藥熬出來之前,我一定要哄得她一直這樣開心!
「唔……」她偏頭沉吟,模樣甚是調皮嬌俏:「我要你說很多很多好聽的話!」
「好聽的話?這是什麼意思?」他會意不過來。
「哎!你怎麼那麼笨嘛!好聽的話就是……」她不禁覺得有點羞澀,便埋首在他胸前,喃囈:「就是……你很疼人家、很在乎人家的那種話……」
「哦。」他恍然大悟,立即認真照辦:「從懂事開始,我就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疼你,照顧你,因為你輩分雖高,其實卻只是個淘氣愛玩的小孩,所以,除了尊敬之外,我也把你當成妹妹一般寵愛……」
「不要!」她忿忿大嚷。
這突然的叫聲,令他嚇了一跳。聽出她語氣中的怒意,他知道自己剛才一定是「服務不周」,慌忙補救:「我說得很差勁,一點都不好聽是不是?你別生氣,我再試試……」
「不必了!」她毅然低喊,鼓起勇氣,抬頭直視他。
眸裡流波楚楚。為什麼?為什麼你總不明白……
「怎麼啦,恩?」他憐愛地捧起她的臉蛋,深深凝視:「是不是有話要說?」
她嚶嚀一聲,撲進他懷裡,緊閉上眼,幽幽側側低歎:「從懂事開始,我滿心就只有你……我告訴自己,長大以後一定要當小登登的妻子……可是,可是……長大以後,我才發現姨婆是不能嫁給孫侄的……」
步登天目瞪口呆,完全震驚住。
「我……我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她泫然欲泣,哽咽著說:「你一直只當我是姨婆,是妹妹……」
突然覺得好羞愧好委屈,於是跳下床,飛奔向門口。
「姨婆!」他一把攔在門前,倉皇失措望著她。
她背轉身去,掩面痛哭。
本來是按照計劃演戲的,誰知真情卻猛然決堤,以致情緒失控……
那纖盈的身影、顫抖的肩頭、淒楚的哭聲,全似重錘般狠狠撞擊他心頭。
忍不住衝上前,由後緊緊環抱住她,暗啞低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樣的!我以為……」
「以為我只是把你當哥哥是不是?以為我只是個不通情愛的小孩是不是?」她哭喊:「你現在知道實情又怎樣?你反正總有那麼多顧慮,你反正不會要我,何況你根本不愛我!」
「不是的!我……其實我……這……」他急得結結巴巴,腦際一團亂,理不清頭緒。
「誰要你憐憫同情?」她哭著欲掙脫他的環抱。
「別這樣!你冷靜下來,你這麼激動會毒發攻心的!」他緊擁著她,盡力安撫。
「毒發攻心最好!你就可以趕快去娶妻生子,逍遙快活……」她崩潰似的嚎啕大哭。
步登天擔心極了,但又不曉得該怎麼辦,只能緊緊抱住她,語無倫次地呵哄。
終於,嚎哭聲漸止……
謝天謝地!她沒事!他鬆了一口氣,卻不曾停止自責:都是我不好!惹她傷心!我真該死啊!
金小米激動已然平息,對於自己剛才的失控,也覺驚愕。
「對不起!」他粗大雙掌捧起她的臉,用兩隻拇指輕拭去那滿腮的班駁淚痕,心疼不已。
「一句對不起就什麼都算數啦?」她嗔聲叱道。
「你要怎麼罰都行。」
「真的?」她唇邊漾起狡黠的微笑,烏黑凝眸經過淚水的洗滌,顯得更是熠熠瑩亮:「你自己說的哦!反悔的是小狗!」
「嗯。」他微笑,癡癡瞅著她。
突然發現,胸臆間竟流蕩起一種柔柔的悸動感覺。
這就是……就是動情?他自問,既驚愕又有點喜悅。
金小米蹙眉歎了一口氣,淒惻囈語:「我快死了,所以你可不可以撒個善意的謊言,說……你肯愛我?……反正是假的,你就當做做好事,讓我死而瞑目,好嗎?」
這般的癡切與委屈,令他心頭邃痛,狂拉她入懷,將臉埋進她的發叢裡,激動至無法言語。
「你連謊言也不肯施捨……」她幽幽惋歎。
「不是!」終於,他潛藏並且壓抑的情愫,衝破由理性及道德所構築的牆堤,滔滔湧出:「我要你!真的,我要你!我一直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後來發現……卻又不敢承認!只能強迫性的自欺欺人下去!我是笨蛋,也是懦夫!害你受苦、受罪、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