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采璈
見她要逃離自己,閻子曜比她更快地一把就從後摟抱住她,然後緊緊地將這逃離自己三年的小人兒揉在懷中,像是要把三年來累積的所有思念全借此傳達。
「我曾說過我不會放手,這回你再休想從我身邊逃離;如果你再要逃,天涯海角我也不放過你。」他低啞道,聲音中充滿了堅定不移與濃濃的苦痛情感。
抱著她,心中的悸動與衝擊讓閻子曜顫抖,胸口滿滿充塞了酸楚。
誰說男人不會為愛而心緒波濤難平?
他曾遭受過的恐懼、害怕、悔恨與逃避的心情,沒有一件他會否認,就連現在終於將她擁入懷中所產生的感動與心中的陣陣酸楚,也是他最真的性情!
「請放開……我……」
被如此堅實的手臂擁在懷中,背貼靠著睽違三年的厚實灼熱胸膛,夏羽心再度感受到那令人難以忘懷的有力心跳聲,而閻子曜貼在自己耳畔的低沉嗓音竟還帶著一種令人心痛的瘖啞,她幾乎要因此軟癱在他的懷中。
天涯海角……
但更讓她覺得天旋地轉的卻是他說的話。
為什麼他的擁抱如此深情?為什麼他的話語如此撼動她的心?為什麼他的聲音中帶著如此強烈的痛苦意味,以及難掩的滄桑?彷彿他遭受了很深很深的折磨……
為什麼、為什麼?
縱使她有千萬個為什麼,此時她卻也無法言語,她只覺得心痛難抑,心口的這股酸楚幾乎要爆裂她的心房。可是她忍著,怎麼也不讓淚水下滑。
她無法開口說任何一個字,也無法做任何掙扎;一開口,那梗在喉頭的淚水一定會背叛她的意志;一掙扎,那轉在眼中的潮水一定會奔流。
而為了強忍胸中席捲而來的巨大酸楚,她咬破了唇。
閻子曜緊緊、緊緊地擁著她,無一是地聽著林間的風聲、動物的鳴聲,和自己與她的呼吸聲。耳旁的這些聲音都好熟悉,在那個無月無星的夜晚他喊著她的名,但除了這些聲音之外別無其他。
但今天,他終於能將她緊擁入懷,還能聽見她輕柔的呼吸聲,而甚至到現在他還有種非常不真切的感覺,只因為懷中的人兒完全沒有掙扎,乖順得有些不可思議……無由的,這讓他再度恐懼起來。
「羽心?」他恐懼地鬆開手,將她反轉過身面對自己;這一看,他震住了。
她的臉龐蒼白毫無人色,唇也被自己咬出了絲絲鮮血,而她的眼瞳中更溢滿了煙波般的潮水,它們映著光線不停地問著光芒。
美得不可思議,卻讓人心緊糾。
「為什麼這麼傷害自己?!」他心痛地喊,搖晃著她,卻把她極力鎖在瞳中的淚珠子搖晃了下來,一顆顆地飛散在她的頰、她飄散的發及他的胸口上。
「你放開我呀!」淚珠子一出了眼眶就再也止不住,為此,夏羽心終於哽咽地喊出聲,但伴隨著的卻是更多的淚水。
為什麼這麼對她?她已強忍了三年不掉一滴淚了!
她雖這麼喊,但閻子曜卻一把橫抱起她,轉身就往林外走。
她的抗拒一定有理由,同時那也是當時她輕生的緣由,現在他要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曲靜言種下的心結,由他來徹底拔除!
但放開她?今生今世都別想!
閻子曜抱著自己迅速遠離森林的動作讓夏羽心一驚,原本還在意著自己竟又流淚的心思早消散得一乾二淨,只換上了驚惶的神情。
「不,等等,你不能帶我離開這裡,我不能離開!」她驚慌地大喊。
她不能離開,她被帶走的話,慈恩怎麼辦?她還在不遠處的屋子裡睡覺呀!母性本能讓她開始有了掙扎的力氣。
「如果你是擔心我們的小女兒,那請放心,她現在大概已被我的人安全地帶往倫敦了。」閻子曜更緊地箝制住好不容易捉住的心愛人兒,在她耳邊道。
既然調查了羽心,怎麼可能漏了他們的女兒?
想不到那一夜就讓她有了孩子,而一向受盡呵護的她又是如何熬過來的?想到讓她獨自面對這一切,他心頭就充滿了自責。
而他,竟已為人父!
羽心少女般的臉龐與清瘦的身材,實在讓人很難想像她已是個母親,但是她剛才將他的腳步聲誤以為是他們的小女兒時,她臉上所流露的關愛與溫柔卻是如此動人。
原本那樣稚氣的少女是如何在一瞬間流露出母親的表情?究竟女人都是這麼奇妙的生物,還是他的小愛人是特別的?
他不清楚,但他只知道自自己更愛她了,愛得心痛!
閻子曜的話讓夏羽心腦中轟然一響——他……都知道了?
「什麼……啊,你放開我……」她真的想掙開他的懷抱,但無奈她就連說話都開始覺得萬分費力,腦中充滿著超現實的嗡嗡聲,這所有的事她幾乎全聯結不上。
她只是在做平時的繪畫練習,在為下一本童話書取材,但突然間他出現了,然後什麼事彷彿都在他的掌控中,她措不及防,再度陷入從前被保護周到的花房中。他一定是要帶回她,三年前他可以為了雙方父母的意願而娶她,現在有了小慈恩的存在他當然更會「負起責任」。
但她不能讓從前的一切呵護再重演!
「子曜哥哥你放開我,你不需要為了慈恩而負任何責任,也不需要因為我爸媽的希望而娶我,我知道你心裡愛的是光心姐姐,而我卻害死了她,你該恨我的!」她掙扎著喊。「請不要再將我當小孩子,我可以承擔這一切,不要再對我呵護備至了………」說著,她再度哽咽,但為了抑住淚水又奮力咬住唇,話再也無法接續。
害死光心?她的話讓閻子曜一頓。
「光心的事你還知道些什麼?」他目光一沉,突然冷下聲問。他要知道曲靜言到底說了什麼!
提到光心姐姐後子曜哥哥就突然改變,神情立刻變得冷肅,這讓羽心心中的罪惡感再度加深,所有曾經因慈恩出世所感到過的快樂,在此時都化為更沉重的自我厭惡。
「我知道……因為我任性地要光心姐姐到斷崖邊替我摘果子,結果光心姐姐卻因此失足摔落……」她極力控制著自己顫抖的聲音,努力想將話說完,但只要一想到光心姐姐摔落崖的事,她就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
曲靜言所描述的情況經過三年的時間早已被她化為圖像印在腦海深處,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但她卻深信不疑,並且因著這些白H己想像的情形而痛苦、自我厭惡著。
「然後呢?」閻子曜望著遠方,目光中透出無盡的怒意。
曲靜言是這麼說的?她竟利用羽心忘了一切為利器來將罪過往她身上推?不可饒恕!
「……然後我嚇得忘了一切,而你們為了怕會刺激我,所以就把光心姐姐的存在給抹殺了……是我害死了她,徹底地殺死了她,還天真地想嫁給你,搶走本來該屬於她的幸福,我——」突然,她哽咽的話語被一個溫柔的吻給吞沒。
怎……麼回事?夏羽心在他吻住自己的唇時呆住了。
他不是恨她嗎?明明他的態度變得那麼冷漠,甚至是可怕,但為什麼他的吻卻讓她感到如此深情而充滿愛憐——愛憐她這個不值得被愛的人!
不管他是為什麼,但她知道自己都該抗拒,她不該得到任何溫柔,可是她卻無法動彈,甚至想就此忘記一切、沉醉在此時的纏綿溫柔中……
她——果然是個自私的人!
閻子曜一直沒發現到夏羽心描述時產生的痛苦,只是了心想知道曲靜言究竟說了此在麼而導致她想自殺?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憤怒讓羽心誤以為是針對著她,直到他發覺懷中的人兒顫抖得厲害,才發現自己竟在不覺中將她推向痛苦中。
她滿頰的淚與慘白的臉龐讓他再度一震,因此,他立刻以吻封住她痛苦的描述,企圖止住她的顫抖、給她溫暖。
他知道的已經夠多了,現在該是她知道真相的時候了!
當閻子曜終於不捨地結束了這深情而充滿憐惜的吻後,他的唇就抵在她的唇上低語。「不對,你說的全不對。你沒有害死光心,她失足墜崖是因為她自己想摘樹上的果實,而你甚至為了救她也差點摔落懸崖。」突然,他更緊地擁住她,只要想到當時她掛在崖邊樹枝上的情景,他就不由得再次感到自己即將失去她!
「什……」被擠壓在閻子曜的懷中,夏羽心恍惚了。
子曜哥哥在說什麼?光心姐姐她是自己……
不讓羽心有說話的機會,閻子曜稍微鬆了手勁,望著她繼續道:「還有,我心裡愛的從來都不是光心,而是你。那時光心危急地垂掛在樹上喊著我的名字,但我卻只想到你、只救了你,所以她才會在我們面前墜崖,而你也才會因此受了巨大的刺激而高燒不退,之後忘了光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