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七百多歲的新娘

第22頁 文 / 齊萱

    「娘知道我不是巴巴桑兒?」仙齡有些緊張的抬起頭來問道。

    「我告訴她的,她只高興我能娶個對家族有深入瞭解的漢族女子,所以你一點兒也不用擔心,另外我還打算在成親時,向所有的族人正式宣告你的身份,這樣對已經結為夫妻的巴巴桑兒和烏古倫,也才算公平,對不對?」

    「你根本不曉得我是誰。」仙齡取笑他道:「對了,再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確定我並非巴巴桑兒的?」

    「怎麼?想找夏雨和小天麻煩啊?」納真看穿她心思的俯視她笑著說。

    「才沒呢,見他們已忘掉過去那些族群相爭的血淚,徹底融進現在的生活,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怪他們?只是好奇嘛。」

    「應該是從在六角亭賞月後的那晚開始吧,不過我也是一點一滴,慢慢拼湊起來的,反正當時的我,已深深為你著迷,你究竟是誰,反而不是那麼重要的了。」

    「我究竟是誰,日後你自然會明白。」會嗎?恐怕還得費上一番工夫吧。「現在你只需要專心上場比賽,知道我是你在場邊最忠實、最傾心的支持者就可以了。來,我幫你換上『博克賽』的服裝。」

    「你曉得第一場就是摔跤比賽?」

    「當然曉得,朵奔是位好老師嘛,」其實有關於那達慕的一切,她從小便聽爸媽,尤其是奶奶說到大,怎麼會不瞭解。「連該穿什麼,該怎麼穿,我都一清二楚。」

    納真一邊讓她果然熟練的幫他換上白色的大襠褲,在腰問圍上彩綢圍裙,腳踏蒙古靴,再披上鑲有銅釘的坎肩,一邊向她保證:「小獅兒,你等著我拿下摔跤、賽馬和射箭的三項冠軍,獻給你做為成親的大禮。」

    仙齡覺得自己非常喜愛他所給予的新稱呼,是啊,新的名字,新的人生,她是專屬於他一人的「阿斯蘭」——小獅兒,從今以後,她便要像頭母獅般,牢牢的守住她的幸福。

    「你已經是上天賜予我最好的禮物了。」仙齡最後不忘將象徵他在歷次比賽中獲勝的「姜嘎」,即五顏六色的布條,披掛到袒胸露臂,威風凜凜的納真頸上去。

    「幸好其他的女族人都只能看你,而不能碰你,不然啊……」

    「不然什麼?」已經攬著她,快走出帳門的納真,猶眷戀的吻著她的面頰。

    「不然我這頭阿斯蘭,可就難保不會伸出獅爪去傷妄想動我夫婿的女人羅。」

    納真仰頭暢意的大笑,一出帳外,即成為全場注目的焦點,不但又恢復了知覺,能再感受身外的一切,而且本身也已然成為最耀眼、最炙熱的光芒了;而光源嘛,自然是他那心心唸唸,無時不系的阿斯蘭。

    第九章

    「仙齡,仙齡?」海棠連喚數聲,是仙齡依然沒有反應,只得伸出手去輕拉了她一下。

    「呃,娘,您叫我?」

    「真兒絕對會在賽馬中奪魁,你放心。」在進行那達慕的這十天裡,除了比賽之外,仙齡與納真始終形影不離,即將在盛會閉幕後舉行婚禮的喜訊,更已傳遍整片大草原,成為大家所期待的另一場盛宴。

    而在親近的宗親家族前,經由海棠的解釋,她已終於恢復了本來的漢人身份,用回「林仙齡」的本名,她不打算讓除了納真以外的人,知道她的奇妙際遇,寧可讓所有的人都以為她只是如夏雨和小天所說的,是在兵荒馬亂的時候,失去家人,而被他們救回趙府的「落難姑娘」,卻又因為與納真的一見鍾情,而搖身一變為飛上枝頭,令人人稱羨的鳳凰。

    「您不怪我不夠矜持,把所有的表情都寫到了臉上?」納真有些赧然的說。

    「怎麼會?真兒因為少年老成,長久以來,都有太過壓抑情感的傾向,往後有你相伴,娘就放心了,因為你的活潑開朗,正好可以讓他的人生圓滿起來。」

    「您……不在乎我的出身來歷……?」

    「什麼出身來歷?」海棠誠摯的說:「想當年成吉思可汗還是寡母相依為命的失父孤兒呢,你的言行舉止、應對進退、個性脾氣,都已在在顯示出泱泱大風。對我來說,『你』本身的一切,均堪與真兒匹配,這就已經夠了,而且前晚真兒攜你至可汗帳中,一聊便至深信,我還聽說他昨天整天都在談論你談吐合宜,見解獨到,思路清晰,甚至提供了他不少絕妙的建言。真兒後來也告訴我說,往後可汗或許還會因為有你這位參謀在身旁,而更加的倚重他,說他對你的印象好極了,直贊真兒眼光好,運氣更好。」

    能夠親眼看到原本只存在於歷史中的英雄帝王,對仙齡來說,才是絕妙的經驗,難言的興奮呢;與他交談後,更是能夠深刻的體會到,忽必烈可汗何以能在史上建立不朽的赫赫威名。

    「那是可汗寬厚,由得我大放厥詞,而他給予我的包容,我想更是因為愛屋及烏,因為納真的備受寵愛,所以恩澤廣被,才讓我也同時受惠的關係。」

    「總之有可汗的接納,往後你再不必為出身這等小事掛懷,而且說到『出身』嘛,」海棠突然異於尋常的沉吟了半晌。「仙齡。」

    「嗯?」感受到海棠表情的凝重,仙齡不禁也跟著認真起來。

    「納真一直是我的驕傲,往後,他更將成為你一生的倚賴,或許有件事,我應該讓你知道,」說完又甩頭,愈發堅定的說:「不,不是或許應該,而是本來就應該要讓你知道,因為你畢竟是要與他相伴一生的女子。」

    「娘?」仙齡不解,不過這高台上只有她們未來的婆媳兩人,要說什麼體己話,倒不用擔心被第三者聽去。

    海棠見她緊張的模樣,反倒率先恢復一貫的慈藹,微笑著說:「沒什麼啦,仙齡,娘只是想把老天賜予我趙兒的經過,說給你這媳婦兒聽聽而已,身為人妻者,總該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個什麼樣的神奇人物吧。」

    「我不曉得您要告訴我什麼,卻可以感覺到這件事十分重要,您說吧,我在聽呢。」

    「你精通蒙語,應該清楚納真之意。」

    「當然清楚,他跤衣的大襠褲上,不也繡得分分明,是『飛鷹』嘛,而他也的確是一隻懾人的猛鷹。」

    「二十八年前,在我懷胎十月,產下一子時,千戶正好征戰在外,那是千戶第一個兒子,在整個宗親內排名十五,一落地,便成為人人口中的『十五爺』。由於千戶預定在半年以後返家,所以我也就沒忙著為孩子取名,想等千戶回來,再讓他為兒子命名,平日只喚他小名:『十五』、『十五』。」

    一開始聽,仙齡便覺得有些怪異,為什麼海棠夫人口口聲聲「孩子」、「兒子」,就不是她慣稱的「真兒」?

    「我知道也客敦前些日子給你和納真添了些麻煩,照理應該要受點懲罰,但這麼多年來,納真一直寬待弟弟,除了出於他本身的友愛以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也客敦的母親於我有永世難報的大恩。」

    這也是首度聽聞的事情,之前仙齡僅僅曾經從朵奔那裡得知也客敦的母親臥病在床,已長達五年,若非海棠夫人囑人悉心照料,恐怕早幾年就已經過世了。

    她的病況一年嚴重過一年,連也客敦都已經把她拋在腦後,不理不睬,反倒是納真和母親始終不肯放棄,仍給予她最悉心的照顧;根據朵奔的描述來猜測,仙齡認為她所罹患的病,應該就是未來的人所俗稱的「中風」。

    「什麼大恩?」她輕聲問道。

    仙齡以為自己問的是個簡單的問題,但海棠卻躊躇起來,彷彿有什麼難言之隱似的。「如果不好說,那就別說了,娘,我也不是非得知道不——」

    「不,」海棠握住她的手堅持道:「仙齡,你讓我把這件事給說完。」

    「好吧。」仙齡感覺到海棠手掌的冰冷,趕緊反手握緊道:「您說,我聽。」

    「也客敦的母親在我生下兒子不到一個月後,也產下一子,別的妻妾等著看好戲,我們姊妹倆的感情卻更加融洽,我產後身子頗虛,所幸也客敦母親的奶水豐沛,因此她不時過來我的帳內,幫忙哺棄我的兒子,有一天晚上……」海棠深吸一口氣,再往下說:「有一天晚上,她又照例前來,一邊與我閒話家常,一邊餵奶;突然,外頭射進一支點燃了火的利箭,穿過帳皮,直接就……射中了我的兒子。」

    「娘!」雖然是身在烈陽之下,仙齡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冷顫。

    但海棠卻彷彿置身在另一個時空中,繼續敘述道:「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就在我那兒子燒成一團駭人的火球不見了,接下來我們在她懷中看到的,已經是個幾乎同樣大,卻更健康、更漂亮、更神氣,最重要的是毫髮未損的男嬰,記得我當時還呆愣在那裡,不知所措,反倒是也客敦的母親叫道:『姊姊,上天庇佑,讓咱們的小飛鷹浴火重生,幸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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