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仇也美麗

第7頁 文 / 魚麗

    「唉!」她歎一口氣:「我哪裡也不能去。上課之外,只有在家裡彈彈琴啦,畫畫圖,無聊得很。今天你打電話來,剛好我媽睡午覺,否則她一定不讓我隻身外出。」

    「那麼,算我走運囉?」

    她眼底掩不住喜悅地點點頭。中恆簡直樂壞了,直和她扯東扯西,直到天色暗下來,才招了部出租車送她回去。就這樣,中恆初次打進了鍾憶的世界。

    ***

    別了中恆他們。安雅獨自在東區閒逛起來。她覺得很煩,回來快兩個月了,一事無成,這一向不知為何早把姑媽交代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對鍾臨軒的反感並未消逝,當年他出賣父親,致使她家破人亡,這個怨恨豈是容易消除的?但是,又該如何做呢?鍾家目前的財力雄厚,營運正常,而且有愈來愈龐大之勢,憑我一個余安雅能動得了它嗎?

    可能嗎?--可能的,可能的,她的心裡有一個很小很小的聲音,而隨著那聲音,她的腦裡浮現了鍾威的影子。她狠命地咬一下自己的嘴唇,怨恨像小蟲一樣爬滿了她整個心,她想著鍾臨軒今天所有的一切無非是踩著父親與母親的屍骨而來;也想起姑媽說的不擇手段的話語,暗暗在心裡立定了方向。彷如一隻燈蛾般,她預備向燈火撲去。

    ***

    憑著優異的背景,安雅很快地在一家頗有名氣的貿易公司找到了總經理助理的工作;這期間,除了疲於應付趙斌揚的纏功;另一方面子襄不斷來信詢問歸期,擾得她煩了,便不回他的信;而中恆與鍾憶的戀情進步神速,兩人儼然已是生死相許之狀。安雅藉著鍾憶,幾次拜訪了鍾家,不僅見到鍾臨軒的太太魏秋華,也和林若蘭打過幾吹照面。甚至和鍾臨軒也碰到了面,他似乎有些許訝異安雅和鍾憶的交往,當然也由此,他知道了中恆和鍾憶的事,心中也萌生阻止的念頭。

    安雅獨獨不曾在鍾家見到鍾威;淡淡地問起他,鍾憶雙眉聚攏,微露不解:

    「他很少在家。聽說是工作忙,不過,我總覺得不是這麼簡單,他和大嫂幾乎很少說話。」

    「所以妳大嫂悶悶不樂?」安雅忍不住接口。

    「她一向都這樣,我也不知道她快不快樂。有時候她躲在房裡一整天;有時候不說一句話就回娘家去。我媽也不高興。可是沒法子啊,兩個女人天天在家面對面乾瞪眼,妳想有什麼意思呢?」

    安雅知道了鍾家的一些不愉快後,照例說應該覺得幸災樂禍,然而她竟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明意識裡,她處心積慮地安排見鍾威;潛意識裡卻想避開他。愈是不想,反而愈牽掛,直到有一天她發現鍾威這兩個字已嚴重地擾亂了她的生活時,安雅悚然而驚;究竟我有沒有能力走這步棋?然而,不管她心中如何想,似乎她已被推上了這一盤棋,無所回頭之路了。

    一天,她和鍾憶約好了到鍾家練琴。鍾憶領她進了琴房之後,逕自忙她的事去。安雅翻開琴蓋,盡情地把滿腔的不快與鬱悶宣洩於指間,貝多芬的交響曲變了調;莫扎特也紊亂起來了;連肖邦的浪漫也消失了。連奏數曲之後,安雅淌著淚,疲乏地趴在琴鍵上,渾然不覺有人走近及歎息的聲音。

    「我還以為是哪一個憤世嫉俗的人,沒想到竟是妳!」鍾威臉上也沒有什麼驚異的表情,淡淡地說。

    安雅霍然回頭,猛地一震,竟忘了回話。

    驟然見她臉上的淚痕,他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不明所以的慌張起來,失卻了慣有的冷靜自持。

    「對不起,打擾了妳。我以為大伙全出去了。鍾憶呢?」

    這是繼他們在紐約之後第一回對話,感覺上卻彷彿認識很久了,安雅面對他總有慌亂的感覺。

    「妳怎麼會回來?」鍾威早已瞭解了安雅的一切,甚至包括臨軒與余振豪之間的恩怨也有耳聞:「這是個妳完全陌生的國度!」

    「也許,命運在召喚吧!」安雅輕巧地將手指一滑,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乍然響起。

    「妳應該還記得我吧?」待琴聲初歇,鍾威問她。

    「記得。」安雅乾脆直說:「婚禮上看到你我就想起來了。只是沒想到這麼湊巧,竟然是你。聽說我們小時候還一起玩耍呢。」她起身,微微一欠身,把座位讓來。

    鍾威坐了下來,迅速地在琴鍵上彈動。他輕巧的手指修長而靈活,彷彿與生俱來就具備了活躍在琴鍵上的活力。安雅看得癡了,竟生駭怕之意,不禁悄然舉步,往後退。那琴聲排山倒海而來,似是夢裡曾經聆聽過。她發現到鍾威的世界不是她可以輕易涉險的,浩浩蕩蕩之勢不斷向她掩來,她一直後退,直到門口,再也無法後退了她只能奪門而出;鍾威霎時止住了雙手,「砰」地一聲,合上琴蓋,將頭深埋在雙手中,一任她的腳步踢踏離去。

    ***

    翌日,天空飄著雨。安雅買了兩束鮮花,叫了部出租車,直上慈恩寺,也就是余振豪夫婦骨灰安厝之處。

    這是她第二回來,距離上一回已經二十年了。慈恩寺已擴建了不只兩倍,安雅並沒有多少印象,沿著石頭砌成的階道拾級而上,她覺得生命是那麼苦楚。

    一切有形質之物在她而言,並沒有多少意義,余振豪夫婦留在她心中的愛具體而敏銳,反而在面對父母的靈位與骨灰罐時,她覺得陌生遙遠了。她不太能接受她的父母竟已化為兩罐灰暗而陳舊的灰燼生命是這樣的嗎?充滿了虛妄與不真實,面對著父母的靈位,她嚶嚶而泣,天地之蒼茫不可捉摸,生命之曲折與難測漫天而來……

    「余小姐,請到那邊休息會兒,」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師父在身後對她說話:「順便喝一點水,我看妳大概累了。」

    安雅拭淨了淚,隨她進入另一間禪房。房間窗明几淨,不染塵埃。

    「妳第一次來?」師父遞給她一杯水。

    「第二次。不過,上一次年紀很小,已經沒有多少印象。」

    「鍾先生常來妳父母靈前上香,每回總是逗留許久才走,盛情可感。」

    「鍾先生?」安雅很吃驚。

    「鍾臨軒先生,他說是妳父母的朋友。大約一年來一次,我們這裡還留有他捐獻的紀錄。此番寺院擴建,鍾先生出力不少。」

    安雅沉默地聽完,不作任何表示。稍後,她起身告辭,留下了一小筆錢。

    「請師父偶爾替我上炷香,準備一些鮮花素果。」她的語氣中有著央求之意。

    「妳放心,每個月我們都有供修會,定會上香獻花的。妳請收回吧!再說,鍾先生對敝寺的貢獻甚多,我們絕不敢怠忽的。」

    安雅最終還是把錢捐了,算是盡一點微薄的心意。對於鍾臨軒的行為,她並不特別感動,只是有些意外--沒想到他的良心並未眠滅!!

    第三章

    安雅病了,也憔悴了,在多重煎熬之中萌生了回美國的念頭。恰好子襄十萬火急來了信,詢問她何以久不寫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安雅哭了,擁著信紙哭得肝腸寸斷。

    一日,她起身,才踏出公寓,赫然看見趙斌揚叼了根煙,守候在門口。她心想,姑且不論其它,此人的耐性實在也很夠,因而產生了不忍之心,於是向他說:

    「有哪家餐廳還可以?我們去吧。」

    趙斌揚喜出望外。踩熄香煙,吹著口哨,一個打恭作揖,高興地和安雅一併離開。

    安雅這一向病了,也蒼白了許多,原本白晰的皮膚更加透了,彷彿要看見血管。趙斌揚小心地伺候著,心想:不知哪裡飛來的鴻運,還是老天可憐見?「妳瘦了。」他說話有點娘娘腔,一片深情地望著她:「不過還是一樣漂亮。」

    安雅無奈地一笑,也不多說話。

    那一天安雅也懶得推辭了,就讓趙斌揚載著四處兜風,企圖除去一些心頭的陰影和壓力。

    趙斌揚自此,天天到安雅樓下守候;有時候,安雅心情不錯,便同他去吃一餐飯;心情若不好,也沒給他好臉色看。趙斌揚倒是逆來順受,風雨無阻。如此,則風言風語立時傳開來,關於安雅和趙斌揚拍拖的消息也迅連傳到鍾家。安雅一徑兒磨菇著日子而過,把自己孤立了起來。

    一天,鍾憶竟跑到安雅住處鄭重地問起她來。安雅笑了,笑得差點哭出來:

    「我和他?誰說的?怎麼算是拍拖呢?吃一頓飯?或是看一場電影?鍾憶,我余安雅還不至於差勁到不懂得辨別一個人的動機。不過,話說回來,趙斌揚這一向還挺守規矩,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安雅給鍾憶倒了杯水:「我最近都沒和中恆聯絡,你們究竟進展如何,倒是說說看。」

    「我爸不許我和中恆來往。」鍾憶憂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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