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默嬋(沐辰)
「別碰!」單燏出口阻止蒼挹玦碰觸那塊玉。
「不要碰。」狻猊雙手護住那塊玉,不讓他碰到。
「會燙傷。」單燏情急之餘捉住蒼挹玦的手,以為他已經碰到玉了,因而上下翻轉著查看那未曾存在的傷口。「你有碰到嗎?很疼的喔,像被火燒——哎呀,這兒太暗了,咱們到亮一些的地方看,燙傷一定要早治,不然生了水泡又是一場折騰。」
蒼挹玦一愣,心口蕩漾,翻騰不已。她白皙的小手拉著自己粗糙的手,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似霧般籠罩,搖擺他固若磐石的心。
「是呀,是呀,很疼的!我在家裡感覺到這塊玉存在的時候,也似被火燒一般,還有像被利劍穿刺,很疼、很疼……但是小燏一拿出那塊玉之後,它就像吸鐵一樣跑到我胸前呢!那時候就下疼了,反而還涼涼的,很舒服呢……下過下知為什麼,小燏一碰就覺得被火燙到一樣……」狻猊也在一旁叨叨絮絮的說著不著邊際的話語,拉著蒼挹玦的衣擺跟著兩人走到明亮處。
「我沒事。」蒼挹玦反手捉住單燏,再往暗巷裡走。「我沒碰到玉,你們是虛驚一場。」
因為單燏那毫不做作、真情流露的關心,讓他心頭發暖,感受到人與人之間那無形的情分,蒼挹玦不由得揚起笑臉,連說話也輕快起來。
「真的嗎?真的嗎?你可別伯我笑你不喊疼,那滋味我可是嘗過的,疼入心髓的……」單燏伯蒼挹玦逞強,急忙表示自己不會落井下石嘲笑他。
蒼挹玦情不自禁地抬起另一隻手覆上她刷白的粉頰,感受那涼軟的觸感淡淡地沁進他的血液,隨著嗅入的香氣延展至他的四肢百骸,教他心頭一時紛亂,收不回手,也栘下開眼眸。
單燏因感覺到頰上的暖度而住了口,她抬頭陷進蒼挹玦那雙在夜裡仍明亮的黑眸,探出其中的暖意和無以名狀的焰火,不明白心頭的怪異騷動所為何來?單燏芳唇數度開啟,卻吐不出半句話來。
「怎麼了?怎麼都下說話呀?!小燏,他有沒有事呀?!」打破兩人之間曖昧氛圍的是一直沒聽見這兩人的下文急得亂叫的狻猊。
「我沒事。」蒼挹玦回過神來,收回置於她頰上的手,殘留在掌心的觸感卻似火鉗,烙上他的心。
「呼……」單燏這才吁口氣,安下心來,抽回被他掌握的手,上頭的暖意久久不散。「那就好。」
「不好!害本大爺跑來跑去很喘!」
「還敢說,都是你害的。」單燏賞了它一個爆栗子。「要不是你貪吃,會這樣嗎?」
「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很特別嘛……我想問問是什麼樣的薰香,讓你燒給我吃。」
「我身上沒有香氣。」蒼挹玦不用薰香薰衣,他才覺得單燏和狻猊兩人身上都有香氣。
「有!我有聞到!你別想否認,快給本大爺交出薰香的配方,否則別想走!」狻猊跳了起來,急忙駁斥,它的鼻子可靈得很!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吃?!」單燏抬手又想給狻猊一個爆栗子,這回它學聰明的躲到蒼挹玦身後,讓她打不到。
「好了好了,別吵了,這到底是什麼情形?我都給弄糊塗了。」蒼挹玦只知自己同單燏都瞧得見狻猊,而狻猊身上有塊很像他蒼家傳家寶玉的玉。
可這塊玉卻會燙人?!
蒼挹訣開始後悔自己未曾問明蒼海傳家寶玉的底細,以致現下遇上這等怪事,無法斷定狻猊胸前的玉是否為自家的傳家寶玉?
但總算是線索一條,即使他不明白原該在香爐蓋裡的玉怎會現身,又怎會跑到「酸泥」身上,再者,這「酸泥」是人是鬼還是妖?
單燏和狻猊同時噤口,整個暗巷恢復原有的靜謐,一陣涼風掃過他們的腳邊,無人出聲。
等等……酸泥……酸泥……蒼挹玦猛然察覺,這「酸泥」莫非是彼「狻猊」……
「單姑娘?」見單燏和狻猊有默契的沉默,蒼挹玦只好先開口。
「你……你到底是何人物?」單燏又回復先前的戒心滿滿,這回狻猊很合作的回到她身邊,一大一小就這麼抱在一起,警戒又惶然的看著蒼挹玦。
登時,心緊縮發疼,蒼挹玦摀住心口,忍過這一波痛楚,惑於自己身體的異狀,但發覺自己似是更加在意這一大一小看自己的目光。
「在下姓蒼,家中經營玉石買賣,相信馳騁居的名號,單姑娘應該耳聞。」
「嗯,你是蒼家公子蒼挹玦?」
馳騁居家大業大,掌事人蒼海的一雙兒女卻都短命,大女兒十五歲意外落水早逝,兒子成家立業後,一家三口在一次出遊途中遇賊,只留下十歲稚兒,也是現今馳騁居的繼承人。
這些是單燏自她那在京城的爹口中聽來的。
「是的。」
「有什麼證據?」單燏仍是不敢輕易相信,縱使直覺告訴她蒼挹玦沒有問題。
蒼挹玦取出一塊巴掌大的綠玉牌,湊王光源處讓單燏瞧清上頭的「蒼」字。「單姑娘相信在下的身份了吧?」
「嗯。」單燏點點頭,蒼白的臉頰開始有了血色。
「三個月前,家中的傳家寶玉失竊,因而循線追查至此,之後的事,單姑娘全都親身參與。」蒼挹玦簡述,坦蕩蕩的模樣反而讓單燏赧顏。
單廂眸中警戒不升反降,疑惑地問道:「蒼公子下是前來尋香爐的嗎?怎麼會扯上傳家寶玉?」
沒由來的,她不希望蒼挹玦同朝廷和官府扯上任何的關係,只因她絕不會將狻猊供出,而她下希望與蒼挹玦為敵。
「說來好笑。」
「不管多好笑你都得解釋清楚。」
「是啊,說清楚省得又有誤會!」
「我們蒼家祖先將寶玉鑲在香爐蓋,而那失竊的香爐,即是在下今日相詢的博山香爐……在下猶記得單姑娘說過你見過它,現下這狻猊胸前的玉……」蒼挹玦瞄向狻猊,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
「呃……那是因為……因為我真的見過呀……」單燏自知理虧,閃爍其辭。
「所以?」蒼挹玦知道單燏還算得上是光明磊落的女子,只除了貪財如命這點,但他自單燏的行徑推斷她雖愛財,但取之有道,即便有時會不實在。
「所以?」單嬌眼珠子溜呀溜的,就是不看蒼挹玦,「沒有所以。」
「喔?」蒼挹玦看看狻猊,動作之大單燏無法忽略。
「所以……」饒是口齒再伶俐,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若小猊身上的玉真是蒼家的傳家寶,縱是鬼計多端如單燏也想不出方子來解決。
「所以?所以如何?」
「香爐在我家,明日拿給你下就知曉了嗎?」單燏咬著下唇嬌嗔,「蒼公子又何必苦苦相逼?」
瞧她將他說得像逼良為娼的壞人。蒼挹玦笑了笑,不再追問。
「那單姑娘相信在下與朝廷毫無千繫了嗎?」蒼挹玦這輩子還未同這兩天一般說出這麼多的話,也從未似現下這般急切的希望證明自己的清白。
打他十歲親眼目睹雙親遇上賊被殺死後,因打擊太大得了失語症,後來因緣際會又恢復說話的能力,但自此除非必要,他不會同人說話,更別說主動攀談。
而這一切到了泉州後,全被打翻。
「思,我信你便是。」單燏牽起不由自主又黏在蒼挹玦身上的狻猊。「蒼公子,天黑了,咱們明日再見。」
「等等。」蒼挹玦拉住狻猊的另一隻手,狻猊成了他們兩人的牽繫。
它左看右看,「有話慢慢說,別大力拉我呀!」
萬一一個下小心,它極可能被這兩個人給拆了。
「蒼公子還有事?」單燏只想快些回家,將狻猊鎖起來。
「單姑娘不覺你欠在下一個解釋嗎?」蒼挹玦隱含威嚴的黑眸說明他的堅持。
「呃……」單燏扯動狻猊的手,想拉回它,卻發現自己的氣力明顯比蒼挹玦小很多,而她是絕不可能丟下狻猊一人回家的。「什麼解釋?」
蒼挹玦指指狻猊。
「它是狻猊,就這樣。」單燏簡短回道,想矇混過去。
「然後?」蒼挹玦下讓她得逞。「蒼某適才可是有問必答,怎麼輪到單姑娘便支支吾吾?該不會是想出爾反爾,不給蒼某一個合理的解釋吧?」
「我單燏是有誠有信的生意人,怎可能出爾反爾?」單燏鼓起腮幫子,大聲否認,直至窺見蒼挹玦得逞的笑意,才驚覺自己上當。「你可惡!小人!怎麼可以這樣?!」
「怎樣?」蒼挹玦這下更是張狂的笑開了,讓單燏瞧了就覺得刺目。
「你你你……」
「不要再你了,你們別再那麼大力扯我了啦!」狻猊發出抗議,「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單燏和蒼挹玦兩人對望,匆地笑開,這狻猊,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卻也化解了兩人的僵持不下。
「此地下是談話之所,蒼公子願意的話,不妨過府住一宿,燏兒必將前因後果解釋清楚。」單燏伯隔牆有耳,因此寧願帶個男人回家,也不願在外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