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於澄心
老半天等不到莊家的反應,月兒才略感不耐地瞪著他,發現莊家一臉驚駭地正襟危坐,其餘人也都鴉雀無聲。怎麼回事啊?
直到轉頭看見文謙緊繃著臉,她才恍然大悟——這唐文謙只要不笑的時候,通常都是挺嚇人的,難怪這些小叫化會嚇得說不出話來。
月兒將地上的碎銀一收,開心地跛著右腳奔到文謙身邊,像只快樂的小百靈鳥般,向文謙吱吱笑道。「告訴你,我贏了好多銀子喔!今晚到客棧用膳時,我請客。」老實說,以前什麼花費都用文謙的銀兩,害她有一些些過意不去,今晚總算能請回去了。
她一副笑逐顏開的愉快模樣,反倒教文謙更加火冒三丈。這小妮子居然要用她「贏來」的錢請他吃飯!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氣得快要掐死她了?文謙窮兇惡極地瞪著她。
月兒見文謙沒有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也就算了,竟然還一臉凶凶臭臭地瞪著她,他在氣什麼啊?莫名其妙!月兒臉上的笑容有一點掛不住了。
「你怎麼了?是不是剛才在裡頭事情談得不順心?」月兒對他兇惡的神情視而不見,稍稍跛著右腳走向前,拉住他厚實的大手,安慰道:「你別難過!這乞丐頭頭不幫忙,我們再另外想辦法就是了嘛!」
文謙悶聲不吭,他不想開口說話,因為他怕一開口,所有難聽的話會源源不絕地全冒了出來。他再一次凶狠地瞪視與月兒一起賭博的那群小叫化,然後才咬著牙氣憤地轉身離開。
她到底知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她輸錢也就算了,要是贏錢,引起其它的小叫化眼紅,惹來殺身之禍怎麼辦?若不是他實時出現,這群小叫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贏錢的她。文謙只要一想到自己要是晚一點出來,可能就再也看不到月兒了,就讓他的心狠狠地糾結在一起。她真是太天真了!
月兒困惑地輕蹙柳眉,不過是乞丐頭頭不幫忙而已,有必要那麼生氣嗎?
哦!月兒猛然醒悟過來,文謙八成是在氣他自己那麼「沒用」,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現在的他一定很自責,她得趕緊去安慰他。唉!可憐呀!
月兒拔腿追著文謙,可惜一來腿短;二來腳底的破皮痛得很,所以等到她追到文謙時,已是在丐幫總壇的谷外了。
「等等我,文謙。」月兒氣喘吁吁地跑到文謙的身邊,拉住他的手強迫他停下腳步。「你不要自責嘛!反正我們再想別的方法就好了嘛!我們之前再怎麼想也沒想到那個乞丐頭頭會拒絕這個好辦法,他真是可惡!沒關係!以後我再替你想辦法整治他好了。」月兒的目光充滿義憤填膺,彷彿為文謙所受的不公平待遇感到氣憤。
文謙一直努力在控制自己的脾氣,原本恚忿的怒火因剛才的那段路已稍稍平息,可是現在她又跑來跟他胡言亂語,荒誕的言語猶如火上加油般,使他氣得快要發瘋了。
「你在胡說什麼!」文謙的聲音因壓抑怒氣而瘖啞。「我和任幫主已達成協議了。」
「噢!」那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呀?不過,月兒看他的臉實在臭得很,不敢把心裡的疑問問出來,只好輕聲細語地再一次試探:「是不是剛才在裡頭有人欺負你?又是那個乞丐頭頭對不對?」她難得這麼低聲下氣地對文謙說話。
哈!文謙突然覺得非常諷刺好笑,他不知道自己氣成這樣有什麼用,她根本沒察覺到自己在生她的氣嘛!還遲鈍地猜測這、猜測那的,明明她就是「罪魁禍首」,還能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真不知任幫主哪裡惹到她了,月兒荒謬的猜測全繞著他的身上轉。
文謙怒極反笑,「你知道是誰惹我生氣嗎?」
月兒誠實地搖頭,納悶地問:「是誰那麼可惡的惹火了你呀?」
「是妳向大姑娘!是妳!」文謙怒不可遏地暴吼,像是火山突然爆發一樣,嚇得月兒臉色發白,連退了好幾步。
月兒不可思議地低喊:「我?!我怎麼可能惹你生氣?我那麼乖在外頭等你,一點麻煩都沒惹,你不可以『誣賴』我!」她真的很無辜耶!就這樣莫名其妙被冠上一個罪名,她一直乖乖地待在外頭,根本不可能惹他生氣嘛!文謙今天八成吃錯藥了,所以脾氣才會這麼暴躁。
「你怎麼可以跟那群小叫化子賭錢呢?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要是我晚到一步的話,我可能一輩子都看不到你了,你知道嗎?」文謙對著還不知覺悟的月兒怒斥。她怎麼能讓自己身陷險境而沒有察覺呢?她那古靈精怪的腦袋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只要他一不在她身旁看著,月兒就有法子迅速惹上麻煩,為了使她遠離麻煩,文謙自認已煞費苦心,但她似乎完全不知謹慎為何物,她甚至不懂得在他發火時要害怕。
「這怎麼可能?他們對我好好喔!不像是壞人呀!」月兒感到相當震驚。
他右邊的英挺劍眉諷刺地高高挑起,「最好是這樣啦!」
月兒不滿地皺起俏鼻來,大刺刺地將雙手往腰間一扠,氣呼呼地反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在懷疑我的判斷力囉?」真是太過分了!
文謙的嘴嚴厲地抿了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你有沒有為我想過,當我出來看見你跟一群不知是好人還是壞人的叫化子在一起賭錢時,我的心裡是做何感想?」
「對不起嘛!人家還以為所有的叫化子都是好人。」月兒這次被罵得心服口服,怪自己太貪玩了,而沒有顧慮到自身的安全,難怪文謙會氣得大發雷霆。她真是太不應該了!
文謙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心早就軟了,氣也消了一大半,但仍繃著臉,冷冷地道:「月兒!你離開安陽村也快兩個月了,應該瞭解外頭的人心險惡,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安陽村的人那麼純樸善良,你應該開始學著保護自己。今天發生的事只是一點教訓,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藉機給月兒一個機會教育,讓她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只能看表面而已。
月兒委屈地紅了雙眼,淚花又在她眼眶中打轉了。「對不起嘛!人家不是故意要讓你擔心的,你不要再生氣了嘛!」她愈說愈是傷心、愈是自責,但倔強地不肯讓淚水滑下,因為她知道文謙最討厭她掉眼淚了。
文謙見月兒淚眼汪汪地杵在原地,整個眼睛、鼻子紅了起來,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憐模樣,教他整顆心都疼了起來;可是,他何嘗願意如此聲色俱厲地責備月兒呢!實在是因為太害怕失去她了。
文謙於心不忍地朝月兒張開雙臂,柔聲道:「想哭就哭吧!」
「哇!」一聲,月兒毫不猶豫地奔到文謙敞開的雙臂中,難過地放聲大哭。
「乖!我可憐的小月兒!」月兒跟他在一起那麼久了,從未受過他的大聲責罵,難怪她會這麼傷心難過!看她哭得心肺都快掏出來了,不禁教他既心疼又無奈。
文謙溫柔地拍拍她的背,任她放聲哭泣,好好發洩一下。
半晌後——月兒的淚水漸漸止住了,她抬起涕淚縱橫的大花臉,問道:「我老是替你惹一堆不必要的麻煩,又常常惹你生氣,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的聲音又開始哽咽了,大有「你點頭,我就哭給你看」的意思在。
「你這小腦袋瓜子老愛胡思亂想。」文謙憐惜地輕吻她雪白的額頭。「我們不是說好婚後要一起遊遍整個大唐江山嗎?我怎麼可能不要你了!我才捨不得呢!」
月兒終於破涕為笑,一臉快樂地雙手環住文謙的腰,輕笑道:「文謙,你真好!我好愛你喔!」剛才那場責備使她明瞭文謙對她的重要性,害怕文謙會對不成熟的她厭倦離去,這剎那間的醒悟讓她突然看清自己的感情——她愛文謙。
就是因為如此愛他,所以才會以真性情對他,對他凶巴巴的、對他一點都不淑女,似乎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事,不必刻意去隱藏什麼,更不必去偽裝自己,所以跟文謙在一起沒有半點壓力。
以前她真是盲目!看不出文謙對自己的情意,也摸不清自己的感情,害兩人蹉跎了一些日子。不過,現在她全明白了。
「我也愛你!」文謙滿足地摟著她,很高興自己的情意不是單方面的付出,總算有了結果。他掏出手巾溫柔地拭去她頰上未干的淚跡。「瞧你又哭又笑的,真像個小孩子!」
「哪有!」月兒朝他扮個俏皮的鬼臉,吐吐舌頭離開他的懷抱。
文謙被她逗得輕笑幾聲,才道:「賴皮鬼!我們也該離開了。」
「好啊!」月兒直覺地伸出雙手。
「這是幹什麼?」
月兒理直氣壯地道:「給你背呀!」剛才為了追文謙,腳底的水泡又破了好幾個,所以當然要由文謙來「賠償」她囉!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背出君山,反正他武功那麼好,根本不怕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