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王渲枋
「信你?從一開始我就被你玩弄在指掌間。你叫我信你?」趙敏雙眉緊皺。
「敏敏——」
「別說了。以您的身份,地位,這場遊戲我玩不起,到此為止吧!高先生。」
「玩不起?」高英哲震愕。這話聽似恭維,卻令他有被掌摑的痛辣羞辱。「馳騁」雜誌的封面霎時重現,一臉醋勁翻湧而上。「哼!那麼地產大亨陳榮飛的兒媳婦你就玩得起?」他的語氣冷酸。
「你——」趙敏緊抿下唇,淚在眼眶打轉。
他的話如針刺入痛處般教趙敏無力反擊的急急跌入駕駛座,發動引擎,將他拋得好遠、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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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小事都搞不好,業務經理怎麼當的?」高英哲將手中的企劃案狠狠甩在桌上,力道之重使杯子、卷宗跳得半天高。
「高董,其實……」
「我不要理由,只要求結果。枉費你跟我這麼年。」高英哲氣沖沖地一揮,將桌上的物品掃落。「出去!」
這是這星期以來,董事長室裡第N次的火爆場面了。這一星期來,「高氏集團」裡的大、小幹部,每個人莫不戰戰兢兢,早晚三位香的祈禱,千萬別受「寵召」,以免去「掃到風刮尾」。
高英哲趕走了業務經理,自知自己是火爆過頭了。
這樣沒來由的大發雷霆,為了那?自己心裡面比誰都清楚。只是,他矢口否認。
向來只有他不要的,從沒有他得不到的事、物,包括——人。
而這次,他卻輸得一敗塗地。她的不爭、不吵,彷若一切與她不相干的置身度外,教他捉不著她的思維。
他重重跌坐在黑皮椅間,雙手按著太陽穴,來回不斷搓揉著。
他恨她無視於他的存在,更恨自己,輕易的一頭栽進她美艷的陷阱裡,不可自拔。
心,一陣陣陣抽痛著。
先前的意氣風發,得意神態,早不復見。
他的眼神遊移到桌上「馳騁」雜誌的內面,斗大的標題,在在激起他的妒火。
臨別一吻,愛意無限!
天人永隔,情何以堪!
他發狂的使盡吃奶的力,將雜誌拋向透明光潔的酒櫃裡,瞬間,玻璃隨著清脆的響聲,撒落一地。
「我偏不信我會爭不過一個死人。」高英哲眼底閃過一抹寒光,冷冽地說出心理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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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後,高英哲改變策略。他重拾自己風花雪月,表劣性的日子。甚至厚顏到當什麼事都不曾有過的,摟著不同的女孩穿梭在「玫瑰豪情」裡。然後,一坐下來就和他的女伴極盡親暱的談笑、擁吻。
這些畫面看在趙敏眼裡,全「與我何干」的坦然,可張艾欣卻義憤填膺的連茶水都不願奉上。
想他幾天前還熱情地對趙敏大獻慇勤,而此刻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公然與女子出雙人對!
「敏敏,看到那對『狗男女』就有氣,若不是怕砸了咱們的招牌,我准在咖啡裡下瀉藥——拉死他。」張艾欣翻白眼的怒視著角落的高英哲。
「哼!之前不知道誰還硬要把他和他『送做堆』呢!」趙敏拍拍張艾欣的肩,不放過糗她的良機。
「我啊——瞎了狗眼。」
「知道就好,笨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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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後,天氣是多變的。
早上艷陽高照,過了中午頓時變了天。烏雲密佈,狂風驟雨急切拍打著玻璃窗。
張艾欣一邊打理著剛買完離開的桌面,一邊頻頻望向窗外。
「敏敏一早出門,也不知道帶了傘沒有?」她憂心的嘀咕著。
忽然,門上的風鈴響起。
「敏敏!」張艾欣心想準是趙敏回來,猛一抬頭,臉瞬間垮了下來。
「英哲!你看你,全身都濕了,還什麼,『雨中散步才有情調』呢!」
張艾欣又看到一隻濃妝艷抹的「哈巴狗」,嗲聲嗲氣的邊說邊將雙手游移在高英哲身上,為他拍去滿身的雨水。
「噁心!」張艾欣斜瞪一眼,不理睬的繼續低頭拉平藍、白相間的格子桌巾。
「小艾,叫敏敏幫我煮二杯藍山。」高英哲低喊。
「敏敏不在,我煮的,你喝不喝?不喝的話,大可走人。」張艾欣率直的性子,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這麼大的雨,她去哪裡?」他眉宇間透露著關心。
如果張艾欣夠理性的話,她準能察覺高英哲的憂心,可她沒有。甚至更氣他的越權。
「喂!姓高的,你搞清楚,這家店不在你『高氏集團』名下耶!難不成敏敏去哪裡還得你核准啊?笑話。」
「小艾,你吃炸藥呀?煙硝味這麼濃。」高英哲無端受炮轟,自是委屈不己。
「對。恨不得炸死你。」張艾欣咬牙切齒的說。
「恰查某!你這什麼態度?英哲!走!我們換別家去。」身旁女子盛氣凌人,拉著高英哲硬往外衝。
「少囉唆!」高英哲低斥一聲,逕自往吧檯對面,他固定的位置走去。
這是他的慣性,因為全場只有這位座位「風水」最美,可以一覽無遺地看透里外。
裡,是吧檯內的一舉一動,那是趙敏在時;外,則是殷殷回處,等待她的歸來。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喏!二杯毒死你的咖啡。」張艾欣心有不甘的將杯子重重摔下後,掉頭就走。
窗外的雨似乎沒有暫緩的跡象,一道道金光閃閃的雷電劃破天際、險象環生的驚險。
高英哲的心,就如同被一顆重達百斤的大石頭鎮住喘不過氣。他一心期待趙敏趕快平安回來,好卸去心中的牽掛。
他端起手邊剛送來的咖啡,心不在焉的用力吸了口——
「嘖!該死。」他低喝。手湊近被燙紅的舌尖,輕觸著發麻處。
就在露西急忙掏出他價值三千元的手絹,為高英哲拭去大腿上的污漬時,趙敏恰巧推門而入。
「敏敏!」高英哲一抬頭,正好迎上趙敏冷冽、嘲諷的雙眼。
她掃過一眼,隨即走向吧檯內嘴翹半天的張艾欣。
「小艾,嘴噘那麼高,吊豬肉啊!」趙敏笑著揚起食指,掛在張艾欣唇上。
「吊人肉!」
「吊人肉?哇!你比黃秋生還恐怖。」趙敏逗弄著氣呼呼的張艾欣,試著緩和她的怒焰。
露西一見趙敏進門,高英哲就魂不守舍的被勾去了三魂七魄,心理不由得妒意橫生。可她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從小因為兩家世交,交往密切,對高英哲的愛慕根深柢固的不曾因為年紀漸長而減少,反倒是愈趨愈強烈。
這次他主動的邀約,此乃千載難逢,稍縱即逝的機會,她怎容易輕易放棄。
她拿著絲絹的手,愈擦愈往上游移到敏感處,最後,整個人乾脆貼在高英哲身上。
「褲子都弄髒了,回我那裡換吧!真沒看過這麼差勁的小妹,那麼燙的咖啡,也不會請客人小心著喝,笨死了。」她的手不斷搓揉著高英哲的大腿內側。
這話雖是對著高英哲說,再笨的人都聽得出擺明衝著吧檯內的趙敏和張艾欣。
「臭三八!」張艾欣忍耐到了極限的一古腦兒爆發。
她鐵青著臉站起身,推開吧檯的木門,正準備走向露西,展開一場「世紀大對決」。
「小艾!別亂來。」
趙敏見勢,立即追出。一心一意,還來不及推開門,正好被張艾欣閉合的門——夾個正著。
「啊!」趙敏低叫一聲,右手食指立即紫了一塊。
她倒抽口氣,捏緊痛得發麻的食指,強忍的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敏敏!」高英哲見狀,立刻飛奔過來。
他心疼地掬起她的手,怎料才一碰觸,就被她用力甩開,怒視的眼神刺得他連連退步。
趙敏挺直了背脊,不理會刺痛的手,剛毅的臉孔猶如結上一層厚霜,凜若酷冬的令人為之心寒。她大跨步走向露西,拿起桌上的帳單撕成兩半,然後轉身看著高英哲,平穩、堅定中帶著不苟同的鄙視語氣說:
「你走!我的店不歡迎這種沒格調的客人。我賣的是咖啡,不是酒;這裡是咖啡屋,不是酒廊。」
「敏敏——」高英哲百口莫辨。
「姓高的,你還想怎樣?」張艾欣用力將高英哲推向門口,把趙敏夾傷手指的帳也一併算在他頭上。「都是你害的,你還不滾!」張艾欣大吼。
這一刻,高英哲的心紛紛擾擾、凌亂不堪。
事情怎麼會演變到此?他原本的用意只在激怒她,喚起她對他的重視罷了!而現在卻弄巧成拙的更添危機。
他緩緩走向桌旁,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甩在肩上,狼狽不堪地推門而出。徒留二個怒氣未消的女人,和一個被丟下不管滿臉錯愕的露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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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酒吧裡,低吟的琴韻,猶如訴說一曲「失戀調」。
是個「愛」字惱人啊!而偏偏這「愛」既得不到回應,卻又緊實的扎根在心裡,猶如原野點燃的一把愛慾之火,燃燒著高英哲的全身。
他斜彎地橫躺在L型沙發上,全身濕得滲出雨水來,滴濕一地灰色的印花地毯。一個人靜默不語的一杯接著一杯飲盡懷中的淡色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