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章庭
「你,你沒事吧?」丹白一把將被子給扯開,一手圈在她肩上,一手則上上下下在她身體上遊走。
他非要檢查個周全才肯安下心。
原本他這用意是好的、單純的,可五根指頭在柔嫩裸膚上這麼溜來溜去、溜來溜去……
修長健實的體魄,在這回被慾望沖昏頭時,總算沒忘記力道得再放得和緩輕巧溫柔些,深怕壓壞她那一身的柔若無骨……
蠟燭全付成淚,尚未乾透,天色已經泛白。
***
煉室重建工程很穩定地進行著,水玉館的匾額也重新刻好一塊。
望著工人一磚一瓦重砌起來的新牆,野日風用手輕撫那朱紅色彩,只覺得心中漲滿了感動溫暖的波潮,回過螓首再望向正指揮著工人,也和工人們打成一片,笑起來仍猶帶三分率直的男人,眉眼底下的情愫彷彿滿得盈盈欲溢。
然後,另一張五官相同,卻邪魅十足的臉孔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也許只有──眨眼,卻清晰鮮明得讓她當下失了魂。
如果說丹白是一腦子的真率,那麼「陸離」卻像是連舉個步也經過計較;丹白心思表達直截了當;「陸離」卻像是說一個字都有三種各自不相同的意思,這兩種個性極端差異,差到天遙地遠,任何有頭腦、有理智的姑娘都知曉要嫁便該嫁丹白這樣的「好」相公,而不是另一個「惡」相公,更不用說還真真切切的思思唸唸了……
那惡鬼!誰思念他來著?
絕對不是她喔!絕對不是……
只不過那思念就像刁蠻的蠱毒似的,愈說不想,竟就愈鑽人她腦海中的每分思緒,害她不只是看著丹白那張臉孔時想,抽空靜心時也想,到最後連喝茶吃飯穿衣裳時都在想!
她想「陸離」邪魅冷酷的表情,更想他霸道又精準的商業手腕,再想他句句似含深意的冷嘲熱諷……
啊!她竟恨不得現在就見到「陸離」?
她有著虐待自己的嗜好?這驚人的想法讓她整個人沉默了。
連續好幾天,野日鳳一顆心就在這種東搖西擺的光景下沉伏、起落、不定、難安。
如果說,丹白對她而言是個性上的反鏡,他的長處便
是自己的短處,那麼「陸離」便是一面正鏡,映照出來紿她
瞧的,便部是她自己的弱點──剛愎自用、自僻、手腕雷厲
風行、擇善固執……
也或許正是如此,她才會感覺自己內心某一部份竟早就偏傾向他,才會那麼快就接受。陸離」的存在──因為看見「陸離」就像看見了自己,那教她怎可能心不偏呢?
但是,她心的另一部份卻已全縣掛在丹自身上,那是如孩子般天真、單純,在她哭泣時急得團團轉,無比耐性地哄她,而自己也能盡情宣洩任性、孩子氣的男人……她怎麼也割捨不下呀!
野日風如今才領悟到自己的心──竟有多貪!
「怎麼會……」此刻的她正端坐在書房裡,似乎不勝寒冷地用雙臂牢牢圈抱住自己,哆嗦地拚命搖頭好一陣子後,又猛然靜止下來,再開始拚命搖頭……
「夫人,你是哪不舒服嗎?」端著剛泡好的茶走進房間,
丫頭一看見野日風反覆動作的模樣,不禁嚇了一大跳,急
忙踅身小跑步出去找人來幫忙了。
「等一下……」野日鳳回神要叫人的時候已經慢了,不一會兒,一陣咚咚咚咚的腳步聲朝書房直逼而來,不用講,丹白當然就是跑頭一個的?
「夫人!」一下子就流了滿頭的汗,丹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來到她面前時還不敢伸手碰她,好像怕會碰痛她原本就。不舒服。的地方。
他那小心謹慎的模樣,讓她為之失笑,也讓她為之感
「不必這麼緊張,相公。」野日鳳柔聲道,輕笑地抬起手撫著他微微汗濕的鬢髮。「瞧你,用跑的,都流出這麼多汗……」她邊說邊要站起來,腦袋卻突然產生一陣暈眩,強烈得無法站穩。
「夫人!」
「嗯……我……沒事。」暈眩只有一下下,野日鳳很快就在丹白雙臂的扶持下站穩。
哪知丹白下一個動作就是悶不吭聲打橫攔腰抱起她,衝出了書房外。
哦喔!見他緊繃已極的臉色,野日風心中才暗叫一聲不妙,那廂就中氣十足地大喝一聲,邊跑邊嚷了起來,「來人呀!夫人暈倒了,怎麼辦呀?快來人呀!教教我怎麼辦●●●●●●,,
哦!野日鳳這下恨不得自己是真的昏昏死死去,她沒臉見人啦!
「快來人呀!夫人一定是病得很嚴重啦!」
閉嘴!
野日鳳當下改變心意,決定就算是要昏昏死死去,也要先把他打昏昏死死去再說……
***
「恭喜,夫人已經有喜了。」雪白長胡的大夫把脈不到半刻鐘,就宣佈了這驚喜的消息。
有喜了?端容先是一愣,然後浮現不敢置信的愕然之色,交織著筆墨難以形容的喜悅。
「喝!」可有人偏就比她的反應更誇張,丹白硬是好好地從椅子上跌了下來。
「你、你說什麼啊?大夫。」一邊揉著摔得痛痛的屁股,丹白一邊就兜頭直逼到大夫面前。「她什麼?」
「有喜了呀廣大夫被這准爹親的反應給攪糊塗了,他怎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有喜了……有喜了……」丹白喃喃念著這句話,然後就突然劇k起來轉身衝出門外發瘋去。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只見他哇啦哇啦扯開喉嚨先是亂叫亂吼了一陣子,然後在走廊上咚咚咚跑著,不管遇見誰就先抓住對方的領口大聲宣佈──
「你(你)知道了嗎?我有喜了,要生小孩了!哈哈─
「你(你)知道了嗎?我有喜了,要做爹了呢!嘻嘻嘻
「你(你)知道了嗎……呵呵呵呵-─」
野日風啞口無言地從窗口目送那又瘋又抓狂的傢伙「咻」地跑掉,想喚也喚不回來,只能傷腦筋地搖頭歎息。
很好很好,這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別讓那傢伙跑到京城的大街小巷去嚷「我有喜了」這些話,要不然她明兒個還要出門要臉做人嗎?
而且他有沒有搞錯呀?有喜的人是「她」不是他好嗎?
「呵呵-─姑爺的反應可真……有趣。」大夫由驚嚇中回神,對野日鳳如是說道。
「讓你見笑了。」野日鳳不好意思地應答。
原來她才懷孕不過半個月,莫怪小腹平坦如昔,就連害喜的徵兆不過略略一下的頭暈目眩,就馬上給丹白「抓包」了呢!
思及此,野日鳳突地有股不寒而慄的預感。
在她懷胎六甲的這數個月內……他該不會都是這副德行吧?恐怖喔!
***
是夜,精神還正亢奮的丹白要野日鳳坐在床上,雙腿打直在柔軟的鋪蓋上,他才好半蹲跪在床上,雙臂伸出纏繞在她的腰肢上,將自己的耳朵貼在她的小腹上,隔著柔軟的布料感覺她小腹的形狀。
「扁扁的。」丹白沒兩下就抬頭皺眉用力地抗議,「那個大夫說,孩子在你肚子裡頭會變得圓圓的才對,怎麼會沒有?」野日鳳舉拳就往他頭頂敲個爆栗子。什麼呀!講得好像都是她的錯一樣!
「那是指孩子在我肚子裡頭長得更大些了,才曾變圓,懂嗎?更何況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等著看我變胖?」
「沒有……」好委屈地,他在她凶巴巴的眼神中垂下頭。
可沒兩下子,他便又忘卻剛才被欺壓的委屈,眼巴巴又靠了過來,腦袋黏在她小腹上黏得更緊更牢了。
「笨蛋!」有些笑惱地咕噥著,野日鳳粉拳意思意思地在他頭頂上敲個兩下。
丹白不以為意地抬眼對她笑得瞇瞇彎彎的,一副大孩子的神情。
「哪!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給孩子命名?」野日鳳敲完他的腦袋,又補償似地用一雙小手愛撫著,微微凝眸地想到這個問題。
是啊!將來孩子生下後,除了怎麼命名外,又要同誰姓呢?他是野家的贅婿沒錯,但先前因為認定他們根本不會有肌膚之親,所以也就沒想過這種問題該如何是好……
「命名啊……」經她這麼一提,丹白倒也很認真地思考起來。「我沒想過呢!唉!這種這麼有學問的事……要是我大哥或二哥在就好了。」
「你大哥二哥?」對了!初時隱約聽丹白講過。
「對呀!我大哥叫丹玄,是丹天谷的主人,二哥丹青,還有個大姊丹紅喔!」他數著家裡人給她聽。「我是老ど,最小的」
黑綠紅白?真有意思的命名方式,也許她可以考慮將孩子藍黃紫橘的命名哩!
「你願不願意多說一些你家裡的事給我聽?」撫著他髮絲的指尖更加輕柔了力道,野日風突然發現,自己對他其實瞭解得會有多少?除了他的姓名,除了丹天谷這個名稱
羞愧呵!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妻子?不曾主動去瞭解過自己的丈夫──現在開始,會不會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