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伍薇
他們的婚姻無法給她實際安全的感覺,她不要一椿每天每夜都心存恐懼的婚姻。
垂首,她握緊拳頭。「讓我們都自由吧!這段婚姻讓我們彼此都很不安,八個月的朝夕相處,這期間互動的情況,我們比誰都清楚,我們根本不可能和樂融融,如果為了孩子而繼續忍受這一切,有一天你會恨我的,而我不要你恨我。」這是她的真心話,她可以沒有他的愛,但她無法接受他的恨。
顯然他是失去她了。
季言濤萬念俱灰,淒涼地看著她。
他知道自己徹底失去了她,讓她不安恐懼的因子在她心裡築成了一道深厚的城牆,阻隔了所有的一切。
他苦澀地慘笑。「真的不願意跟我一起共創未來?」
童謹宜閉上雙眼,淚已輕輕滑下。
「是的。」她哽咽。「我知道你要的不是我。」
他凝視著她,看著她因痛苦而掙扎,他淺笑道:「不要斷然判斷我的想法。無論如何,我尊重你的想法。」
他溫柔地拭去她頰上的淚水,她細緻的觸感,還是和自己記憶中一樣的完美。
「我們離婚。」他輕輕地說。
終曲
他以為自己可以輕易地適應沒有她的日子,畢竟在兩人共處的八個月裡,他們之間互動的頻率少得可憐。
只是……
孩子走了,她也走了,原本一室熱鬧的人潮,在他們決定結束婚姻關係之後,也全部傷心地離去。
季言濤孤獨地佇立在落地窗前,一室的黑暗更凸顯他的寂寞。
他捻熄了菸,走到客廳一角的桃木桌。桌上原有的電腦和稿件已清理乾淨,恢復成之前的整齊,但這樣的整齊似乎太過於整齊了,他甚至開始思念那滿桌稿件的盛況。
他望向餐桌,彷彿再度看到他和她沈默無語地用著餐。他們總是安靜地各自吃著飯,他驚愕地察覺,原來在他們八個月的婚姻裡,彼此所交談的話竟是如此之少!
莫怪她要不安和不信任了……
更甚者,他竟任由自己該死的大男人自尊心作祟,故意帶個女人到家裡向她耀武揚威,只是妄想能夠刺激她,向她炫耀他該死的男性魅力!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一時負氣的行為,竟差點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
季言濤疲睏緩步地走向二樓,打開了主臥室,她余留的香氣立刻撲鼻而至,他氣一梗,承受心中澎湃情感的衝擊。
他走近那張偌大的雙人床,那上頭似乎還留著兩人曾擁有過的激情回憶,那是他最難忘的時候。他看著摺得方正的絲被,從她離開之後,他就不曾再進來這個房間,因為這裡存有太多屬於她的回憶。他發現自己竟在逃避這一切,這就像一個剛癒合的傷口,一旦碰觸就會立即破裂……
季言濤挫敗地跌坐在床鋪上,雙手覆著臉。老天,他好想念她,這樣的思念幾乎要將他給徹底逼瘋了??br />
他想念她嬌美的顰笑、他想念她說話時低沈呢噥嗓音,他想念她的萬種風情,甚至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可以牽動他所有的心緒。
更重要的是,那時,他擁有全部的她,並且在她臉上找到和自己相同的幸福和滿足。
雖然這八個月裡,他們看似毫無交集,但他的生活之中,卻早就處處留有他無法抹滅掉的身影……
他抬起頭,遠望著窗外的黑夜。
如果,他現在才發現自己根本已經愛慘了她,沒了她,他的人生即是一片黑暗,那,他該如何挽回這一切?
季言濤起身,暈黃的月光灑進室內,他走向房間的一角,那裡還擺放著尚未拿走的嬰兒床,以及和她一起採購的嬰孩用品。
他看著,心中思念的狂潮再度翻騰至難以平復。
他想念她,想念兒子,想念他的家。
為了再擁有這一切,他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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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假結束,恢復上班後的第一個週末。
那日談判後的隔天,她帶著孩子搬回之前的租屋,母親因不放心她一個人,更不放心將孩子委交由保母照顧,所以就算對女兒執意離婚的事再怎麼生氣,也只能陪在女兒身旁,默默地陪伴著她。
「媽,我去超市買個東西。」她喚著正在和耀佳玩耍的媽媽。
童母只是隨口「嗯」了一聲,沒太多的回應。一想到女兒將婚姻當成遊戲來玩耍,她就一肚子火氣。
童謹宜聳聳肩,母親的冷淡她已經習慣。事實上,她有太多的事要去習慣了,習慣一個人,習慣拚命工作,習慣這種單親模式的生活。他既然放心將孩子交給她,無論如何,她必須獨自撐起這一切。
她拿起小錢包,準備外出,門鈴卻在這個時候響起。
她走向前,開了門。
門口佇立的人,讓她大大嚇了一跳。
季言濤站在門口,緊張的情緒讓他看起來很僵硬。
「嗨。」他說。
「嗨。」她回應。他似乎憔悴了,她皺起了眉頭。
「你來看孩子嗎?」她問。
他苦笑。「來看你、來看孩子。」
童母一發現來者,立刻興奮地跳起來,抱著孩子衝過來。「言濤,來來來!耀佳很想念你呢!你來抱抱他,他好久沒看到他爸爸了!」
孩子還小,根本不知道離情是何物,母親言下之意,只是在告訴她,骨肉分離是全世界最殘忍的事。
季言濤接過孩子,耀佳瞇著眼,咕咕地笑著。他是他所見過最美麗、最開朗的孩子。兒子的眉宇酷似自己,活靈活現的模樣卻像她,耀佳是他們最完美的結晶。
他抱著孩子,忍住心中澎湃激動的情緒,低嗄地問:「兒子好嗎?晚上還會起床吵人嗎?」
童謹宜輕撫著兒子因咕咕笑而變紅的臉頰。「兒子長大了,睡眠時間拉長,晚上比較乖了。」
季言濤凝視著她,他的妻兒就在他的面前,只要他伸出手臂,就能擁抱他們人懷,他看著她含笑逗弄兒子,心醉於她迷人的模樣。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接,交纏的目光中有著怨懟、有著遺憾,更有著無法掩藏的思念。
「你呢?好不好?」他沙啞地問。
她避開他深情溫柔的目光,那像是一片可以吞噬她、讓她沈溺其中的汪洋大海。
她收回撫摸兒子的手。「我很好,謝謝你的關心。」
耀佳開心地揮舞著他的小肥手、小肥腿,似乎很開心自己的爸爸媽媽同時站在他的身邊。
童母因這難得的溫情而紅了眼,她語重心長地勸說著。「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老一輩的人也不方便出什麼主意,但離婚是大事,你們可得好好考慮清楚,是不是能為了孩子或者為了這整個家的和樂,各退一步好好地想想?」
沈默,安靜的空間裡,只聽得見小耀佳咿咿呀呀的說話聲音。
季言濤深吸口氣,決定打破沈默,說明他今天的來意。
他將兒子交還給一旁的童母,平靜地望著自己的妻子。「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童謹宜一愣,以為他是來談離婚的事,她慌亂地搖著頭,下意識起了逃避的念頭。「不……不用了,如……如果你是想談離婚的事,我沒什麼要求,只要你擬好離……離婚協議書,我隨時可以簽……簽字……」她支離破碎地說著,雙手不自覺地捂著疼痛的胸口。
季言濤撇起嘴角,眸心一片黯然。「不是離婚的事。」
童謹宜一愣,呆在原地。
童母當機立斷地說:「好,你們兩個人好好談談,耀佳我顧著,你們不用擔心。」
「可以嗎?」他問。
「好。」她艱澀地點頭。
兩人走出童謹宜的租屋。
「我不知道你的房子根本沒有退租。原來你的東西不是少,只是沒有和我長住的打算。」他說,熾熱的陽光似乎無法融化他心中升起的寒意。
童謹宜迎向他挫敗自責的目光。「我很慌,那時根本沒有其他選擇。」
季言濤沈默,然後歎氣。「我瞭解。」
兩人上了車,車程中一路沈默,直到他們的家。
「這?」她梗聲問,在看到自己曾經擁有的家時,她的鼻腔竄起強烈的酸澀感。
「我想讓你看些東西。」
兩人沈默地下了車,季言濤打開大門,讓她先走進屋子。
客廳還是保留著那日她離去時的模樣。
「二樓。」
他帶領著她走到二樓。
二樓有了些微的變化,原本石磚的地板現在全和房間一樣,統一換成了木質的地板。
他打開了第一扇門。「這是兒子的房間,你覺得這樣的藍色會不會不夠亮眼?我還放了一張書桌、一個書櫃,等你幫兒子挑好合適的童書後,我們再一起將它擺滿。」
「這……」
季言濤打斷她疑惑的詢問,握住她的手,打開第二個房間。那是一間粉紅色,充滿蕾絲,屬於小女生的房間。
「這是妹妹的房間,我們可以再生個女兒,而且我保證這次絕對會當個稱職的丈夫,絕對不讓你動到任何胎氣!」
他拉著她,衝到第三個房間,那是原來的書房,但書房有了明顯的變化,原本只有他一人的桌子,在一旁又擺上了另一張桌子,桌面上還有一個液晶電腦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