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意遲遲

第10頁 文 / 於晴

    就因為跟一般人不一樣,就是錯的嗎?司徒壽原要開口問她,但又隱忍下來。在別人眼裡,她是不正常,可是在她自己心裡,她覺得她很正常啊。就算她有與眾不同之處,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快樂的地方;只要鳴祥不在意,她並不在乎這一輩子是不是就是這樣了。

    鳳鳴祥看穿她的想法,歎口氣道:

    「我是不在乎。現在你也並無不快樂的感覺,那是因為你從未體驗過其它的生活。咱們兩人算是在義爹的教養下成長,他隨我的心靈自由成長,因為他想找個能與他斗的人;可你不同,他將你養成殺人工具,他不用沾一點血腥、不用花一分力氣,他要誰死,就會有你為他動手……」

    見司徒壽麵露微惑,知她中毒太深,仍是堅持生死只是強與弱的下場。就因為自己無力改變她半分,才下定決心將她送走啊。

    白兔之死,只是小事,可怕的是致死的手法。慕容遲在說謊,她與滄元心裡都很明白,她很感激當時他的解圍,不然莊內勢必會因此事而掀起風浪;但她心裡也知就算慕容遲暫解了圍,一些無中生有的閒言閒語必會傳出去,對壽兒只有壞,沒有好。

    何況……那樣致死的手法,只有壽兒一人會。她幼時曾看過一次壽兒以指穿透人的胸膛,直碎其骨、揪其心臟,要她打從心底否定那兔子不是壽兒殺的……很難。但她也知壽兒並不會騙她,那就只剩最後一個可能,便是壽兒忘了自己下過手。

    曾有幾次與壽兒交談間,發現她時常忘了曾做過什麼;送飯的丫頭也提過平常自己沒有去找壽兒下棋聊天時,壽兒幾乎是恍惚發呆的,在這種情況下,說她完全沒有嫌疑,那是假的。

    「一個有罪的人,你卻想讓她逃離這裡?你認為在你義爹的教育下,殺人成了她本性的現在,她走出莊外,就能得到正常人該有的生活?」余滄元在乍聽她的計劃之後,冷嘲道。但對於她的決定卻沒有做任何的反對之意。

    「鳴祥,」司徒壽垂著眸,低聲說道:「你要我走,我不留下。」

    鳳鳴祥踩著鋪在屋骨上的斜瓦,如行在平地般,走到司徒壽麵前,緊緊握住她的雙手。

    「我要你好好地活下去,不是像現在這樣!我不要你這樣一輩子,你這樣子跟義爹在世又有什麼不同?不,別說話,我知道當年你答應殺他是為了我,正因為我,所以我才內疚啊,壽兒,試試看,好不好?慕容公子他很有心要幫你,這是一個機會啊。」

    「慕容……是那個有鳴祥感覺的男人?」司徒壽見她點頭,自言自語道:「他聽得懂我的話。」

    「那是當然,因為他……壽兒,你真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我是指過去,很久很久以前。」

    司徒壽搖搖頭。「我不記得看過他。」

    「不記得也無妨了,他對你,很有心,也許你跟著他,能有另一番生活。」鳳鳴祥頓了下,瞧她神色陰鬱,便補充道:「若過一陣子他無法治你,而你又不想待了,你隨時可以回來這裡,好不好?」

    司徒壽微楞,呆呆地看著她。「我可以回來嗎?」

    鳴祥不是要趕她走嗎?鳴祥的理由她全不懂,她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病,鳴祥的說法只讓她感覺都是趕走她的借口。

    鳳鳴祥微微一笑。「當然可以,如果我再自私點,我會把你留下……不過你自己要小心,外頭的世界不比莊內,咳,尤其,咳,倘若將來你對慕容公子有心,咳,最好先搞清楚他的年齡。」

    「我不明白。」

    鳳鳴祥知她的感情一片空白,對男女情愛十分陌生,她含蓄地說道:「就是不管怎樣,你逮著機會就探探他的年紀。滄元對江湖事還算挺熟的,他聽說慕容遲從三、四十年前就在江湖以神醫之名行走,你自己算算看,若真屬實,他的年紀至少也有五十以上,那你……就跟他保持距離,別太接近;若是他年輕得很,就當我現在的話沒有說過。」

    司徒壽疑惑地點點頭,雖心頭大石有些落下,但仍不安穩。她不放心,小心翼翼地再問:

    「我真的可以回來嗎?鳴祥不喜歡見血,我沒有。」

    鳳鳴祥見她急著要求保證,不由得有些鼻酸,輕笑道:「天水莊不適合幸福的人居住,但將來你真要回來,我保你一輩子住在這裡。我也知道你為了我什麼都肯捨去,你的眼睛也只能看見我,我真的很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你的雙眼能映進另一個你心中重要人的臉,即使從此在你心中多了一個比我還重要的人。」

    繡芙蓉2003年月30日更新製作

    慕容遲來到天水莊時是徒步而行,離開天水莊時卻多了一輛小馬車與兩匹好馬。

    說得好聽是怕司徒壽在烈日下趕路,實際上鳳鳴祥曾見過慕容遲的行走方式實在是太太太太慢了。她怕司徒壽走得太快,會在不知不覺甩了他們。

    雖是初春的天氣,但難得太陽微烈,在走了半天路程後,坐在馬車裡的慕容遲體貼地要與馬上的司徒壽交換;她搖搖頭之後,慕容遲又叫住同在馬上的慕容剛,俐落地與他交換。

    淡淡的熟悉氣味撲鼻,司徒壽從恍惚中回過神,發現那個像鳳鳴祥的男人正騎在自己的身邊。

    「你弱,會熱死。」

    慕容遲見她主動開口,唇畔勾起溫柔的笑意,道:

    「我並沒有你想像中這麼弱。」

    「每個人都這麼說,到頭來每個人都死了。」

    是被她殺死的吧?慕容遲忖道。就算此刻任何人看她,依她的外貌也只覺是嬌弱少女,不似瘋狂的殺人魔。

    「這世上並非全部的事都以武功強弱來論斷一個人……我叫你壽兒,好嗎?」

    「叫壽兒的,只有義爹跟鳴祥。」她說道,想起他方纔的話跟鳳鳴祥說過的一模一樣。「你要叫,隨你,你跟鳴祥很像。」

    「是嗎?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麼說過呢。」他溫和道。見這話題將她從發呆中完全引出來,知她不是對自己感興趣,而是因為鳳鳴祥。他不介意地繼續道:「說像的,就是我跟你提過那個我沒有能力救的小女孩兒……那故事你忘了,是嗎?沒有關係。那小女孩將我與十來歲的鳳鳴祥誤認了,當時我還以為鳳鳴祥與我長得極像,親眼見了之後才發現全然不是。這幾年我一直耿耿於懷,不停地想著如果我的功夫再好點、如果我捨了命救她、如果我別顧忌那麼多……那個小女孩是不是能有另一種人生呢?」

    「義爹說,路選了,就不該後悔。」司徒壽皺起眉,回頭看了眼馬車的窗口,問道:「我感覺一雙眼睛在偷看我,不懷好意。」

    慕容遲輕笑:「那雙眼睛是實玉的吧?」

    司徒壽楞了一下,努力回憶在離開莊前,鳳鳴祥教她背起的人名。「是那個小跛子嗎?」

    慕容遲亦呆了下,並不覺得受到任何污辱,也沒要她將來在慕容實玉面前得注意措辭。他只是笑著點點頭。

    「他對外人的脾氣一向不好,你要多加見諒。我聽說,昨晚他跟你一樣,遇鬼了。」

    原來那個小跛子是個大嘴巴,司徒壽心裡有些不高興。

    「你放心,我讓他別跟天水莊裡的人說,自然不會傳到鳳鳴祥耳裡。」

    司徒壽驚訝地看著他。

    他的眼兒彎彎,笑得很親切。「我也不會認為你瘋了。」

    好怪啊,這人怎能知道她在想什麼?不敢說她遇鬼,怕鳴祥害怕義爹的魂,更怕鳴祥當她是瘋子。

    「你……」「你想問,為什麼我能瞭解你心中所想?」見她點頭,他溫笑道:「因為,我有心啊。」

    有心?那是什麼意思?她沒有辦法理解,他是個弱者,卻又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壽兒,」他的聲音打斷她的迷惑,她不由自主地偏頭傾聽。「鳳姑娘有跟你提過我與剛兒他們要去哪兒嗎?」見她搖頭,他笑歎:「你不怕我把你賣掉嗎?」

    「你要把我賣掉?」她奇怪道:「有誰會想要買我?」

    「有很多人。」他加重語氣:「很多很多。」

    「我沒遇過,就算遇見了,只要我不願意,要走隨時可以。」

    他美麗的臉龐抹上輕柔的笑意,並未針對她心裡堅持的強弱之分做回應。過了一會兒,他又道:

    「其實我這次下山,是為了實玉那孩子。我與他並非親生兄弟,這一回我就是帶他回去認祖歸宗的。他本姓陸,我與陸家前來迎接的人約好在中途相見,好讓實玉先行瞭解陸家的一些規矩;他去了陸家,若是適應或者喜歡的話,就會在那兒待下來,只是……」他沉吟了會兒,搖頭道:「應是我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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