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吉祥娘

第9頁 文 / 於晴

    「恩公,那是禁地,不能隨意進入。」沈小鵬解釋。

    「你叫我恩公?」

    「恩公,那晚要不是你救了我跟鳴祥,只怕現在小鵬也沒有辦法在這裡說話了。」小臉上充滿認真的神情。

    「哦,原來就是你啊。」莫不飛搔搔耳。老實說,他壓根將這小鬼忘了。「對對,我想起來,你是沈夫人的兒子嘛。」娘跟兒子的個性還真差很多。

    一聽他提及自己那個愛哭的娘親,沈小鵬的臉色就有點難看。

    「恩公,方纔你有沒有瞧見我娘?」沈小鵬不情願地問道,垂下的眸子悄悄打量鳳鳴祥跟余滄元嘴裡談的這個莫不飛。

    那夜,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跟鳴祥的安危上,沒有細看過救命恩人的臉,唯一的印象就是在圓大的月亮下,他抱著鳴祥宛如一隻大鳥般在屋頂上飛來飛去。

    如今近距離細瞧之下,只覺這恩人比起自己也不過大上七、八歲而已,他娘都二十六了,鳴祥怎能撮合他們?

    莫不飛見這小男孩的眼底隱約有敵意,卻不知敵意為何而來。他正要開口告知沈繡娘的下落,忽地聽見細碎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來。

    「糟!」他脫口叫道,附近大樹僅能藏身一人。他抱起驚呼的沈小鵬,又像大鳥一般飛躍過被稱禁地的朱漆大門。

    「我的天!」沈小鵬緊緊抱住他的腰身,怕一不小心就掉下去。

    「噓。」莫不飛飛落在門樓之上。

    沈小鵬的功夫尚在基礎,從來沒有飛到這麼高過。他強抑懼意地回頭瞧一眼禁地之內荒廢的庭院與樓宇,從禁地內吹來的風……讓他頭皮發麻。他抗議道:

    「這裡是禁地,不可以……」話還沒說完,大掌緊緊摀住他的小嘴。他要掙扎,莫不飛壓住他的四肢,讓他無法施展余滄元教的小擒拿手。

    余叔叔不是說恩人的武功跟鳴祥一樣是三腳貓嗎?為什麼他連恩公也打不過?

    「莫公子!莫公子!」

    那是婢女小春的聲音,恩公在躲什麼?沈小鵬心裡正覺訝異,一個念頭閃過,難道,小春有問題?

    「這兒也沒瞧見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哪去了?」婢女婉兒的聲音。原來,有問題的不止小春一人?沈小鵬張大眼,抬頭注意到莫不飛懊惱的神色。

    事情似乎很嚴重……

    「嘻,沒見過這麼會迷路的男人,昨兒個他還向我問客居在哪兒。明明他繞個迴廊就到了,他還傻楞楞地分不清東南西北。」

    啊?沈小鵬瞠目。迷路?

    「豈止傻楞楞的,他的笑好可愛哪!」

    「對對,昨天我送飯去時,他還衝著我直笑呢。」

    「他也對我笑了呢,我瞧了只覺滿天的桃花向我飛來……」幾個婢女湊在一塊嘻嘻哈哈的,說起莫不飛的眼、莫不飛的鼻、莫不飛的嘴、莫不飛的手……只要是他的肉體看得到的地方都被拿出來聊。

    沈小鵬是知道女人愛哭愛鬧,但這等陣仗還是第一次瞧見聽見。他一時之間傻眼了,直到婢女們散去尋人,莫不飛才尷尬地拎著他躍下地。

    「我哪是衝著她笑,我只是……客氣地傻笑而已,」他很委屈地說。

    這種花心的男人怎能配得上他娘?沈小鵬心裡微微不悅起來。

    「我娘不嫁人,她一輩子都不再嫁了。」他大聲說道。

    「什麼?」莫不飛不知這小孩為何突然提起不相關的事,但一瞧見他懷裡的藍皮書,便忍不住問道:「你剛從書房來的嗎?」

    「是啊。」沈小鵬見他好像對他說的話沒有特別的反應,心中起疑道:「恩人,你……你不喜歡我娘嗎?」

    莫不飛聞言,嚇了一跳,連忙躍向後,低叫:

    「小鬼頭,你可別亂點鴛鴦譜,我對你娘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瞧不起我娘是守寡婦人?」沈小鵬神色複雜地問道。明明不想娘親再嫁,但一見這花心的恩公推拒,心裡又是氣。

    「我對你娘再嫁是沒有什麼意見啦,只要對像不是我,都好說好說。呃……我聽說鳳鳴祥與余滄元每天下午都關在書房,可是真的?」

    「是真的啊。」沈小鵬答道。

    正又要追根究底恩人對娘親的感覺,莫不飛又急問道:

    「那書房在哪兒?你告訴我,好不好?」

    等等,他們有點在各說各話。沈小鵬半瞇起眼看著面前這個一臉桃花的男人。「你在找……鳴祥?」他試探地問。

    莫不飛搔搔耳,傻笑道:「也不算找啦,我只是……只是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他提及娘時,恩公也沒有露出這種詭異到讓人發毛的表情,鳴祥明明沒有男人緣的,為什麼恩公會注意到她?

    沈小鵬本來心裡微鬆口氣莫不飛不會對他娘下手,但現在!

    「從我一出生開始,鳴祥就是屬於我的!」他突然道。

    「天啊!」莫不飛瞠目,結巴道:「我沒有想到……原來他是你爹,他這麼年輕……」

    難怪那晚鳳鳴祥拚死也要護住這小鬼頭,原來是父子天性,是血親之緣啊!那,他該怎麼辦?

    「什麼兒子什麼爹!恩公,你在胡言亂語什麼?鳴祥是女人,怎能當我爹?」小鬼頭的話化為青天霹靂打在莫不飛的頭上,一時之間他耳鳴了、眼盲了,心跳也停了。

    「恩公?」

    「他……」莫不飛搖搖欲墜的,他鎖了好久才勉強鎖住沈小鵬緊張的小臉孔。「你是說……鳳鳴祥是女人?」他的聲音充滿顫抖與沙啞,幾乎潰不成聲。「是啊,鳴祥本來就是女人。」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他是女人?」

    「恩公,你嚇傻了嗎?鳴祥沒有喉結,而且很纖細,你感覺不出來嗎?」「我是感覺不出來啊!」莫不飛大喊,捧著頭哇哇叫著。「那種臉……那種臉本來就該是男人所有啊!怎麼會是女人?怎麼可能是女人?」腦海中浮現水中的救命親吻,若是男人,他勉強也就認了,但……她是個女人啊!她是女人的事實,彷彿就像是在他心口密實的薄牆上挖了一個大洞,從裡頭拚命流竄出從他出生以來就守得很死的感情。

    女人、女人!若是男人,心裡雖然很委屈,但是就當是朋友,當是共患難過的生死之交,以嘴渡氣,沾沾口水……他勉強能接受,但,鳳鳴祥卻是女人!

    女人啊!是他蒙了眼,才沒有發現其實她是很纖細的,有哪個男人家的身子又瘦又白,皮膚滑膩如白玉的?她的臉雖是偏向男孩子的秀氣,但聲音卻是宜男宜女啊,她為什麼要騙他?

    怕他唐突佳人嗎?

    這表示什麼?嘴裡說的是朋友上實際上是有防心?聽她談吐雖溫和有禮,但城府卻極深,生在男兒身也許是天性;可,生在女兒身……是環境造就的嗎?

    「恩公?」沈小鵬見他突然靜止不動,鼓起勇氣想上前。「你還好吧?」「龍不祥、鳳鳴祥、男的、女的,她還有什麼秘密,你一併說清楚吧……」

    莫不飛的聲音像幽魂,很哀怨地飄散四去。

    「如果我說了,恩公,你會死心嗎?」

    莫不飛猛然抬頭,炯炯的目光探進沈小鵬的眼底;沈小鵬心跳如鼓的。他雖是十歲的孩子,但是,一見莫不飛的眼,就知他喜歡上鳳鳴祥,而且不肯放手。

    佔有慾爬上沈小鵬的心裡。他從懂事起,娘親就告訴他了,剛開始他覺得好奇怪,但長年共同的相處讓他習慣了鳴祥的存在。

    「還有一個最大的秘密。」一向一板一眼的他,也不由得耍了點脾氣。「什麼秘密?」

    「鳴祥她……不漂亮,不像女人,沒有桃花運……」沈小鵬每說一句就退後一步,雙拳緊握著。「也沒有什麼男人緣,可是,她是我的——」

    很努力瞪著莫不飛的眼睛,才不致於退縮,他大聲喊道:「我從一出生開始,鳴祥就是我的了!因為,我的未婚妻就是她、她的未婚夫就是我!」語畢,旋身就跑。

    莫不飛一時楞住,沒有追上前去。

    「十歲的未婚夫?」那表示,他得跟一個小孩搶女人?他前輩子是造了什麼罪孽啊?而鳳鳴祥,又是為了什麼原因,成為一個十歲男童的未婚妻?

    鳳鳴祥三字一閃進他的心口,他微愕張大嘴。

    「書房,余滄元,男女授受不親。」自言自語快不過心中所想,他的臉開始猙獰起來,他的雙腳開始移動,然後迅捷如電地奔向莊園中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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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的門輕輕敲了一下,坐在書桌後看賬的余滄元起身,不驚動側躺在窗下屏榻上的鳳鳴祥。他輕輕打開門,接過婢女端來的蓮子湯。

    第四章

    「老爺,莫公子又不見了,咱們怎麼找都找不著他。」

    「又迷路了嗎?」

    好個理由。就算不見了,又怎麼樣?余滄元瞧一眼鳳鳴祥。就算那姓莫的跑遍了整個莊園又如何?鳴祥在他這裡,何況那姓莫的也做不出什麼毀天滅地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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