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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文 / 於晴

    「啊……」他想得倒周到。

    他邪氣的眨眨眼。「沒人在附近,就算有,也不會有命看你。能看你身子的人只有我。」

    她看了他一眼,再瞧瞧隨風浮動的湖面上遲疑了下,問道:「我洗澡時,你要做啥?」

    「自然是當守門人。」

    「男女授受不親,我瞧你還是先回去……」

    他瞇眼瞪著她。「你都是我的女人了,為什麼我不能在此?或者,你想趁機逃跑?」

    「我能跑到哪兒?跑了兩步,就讓你給抓住了,既然如此,我還跑什麼。」

    「只要你有想跑的心念……」

    「我若想跑,當初又何必跟你上山。」她柔聲道,忽然察覺他患得患失的心情,她心有不忍,脫口問道:「為什麼會愛我呢?」似是愛得如癡如狂。

    曾經聽過店家大哥提到斷指無赦之狠,怕是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相處的這段時日來,隱約可以感覺他可以對任何人殘忍,唯獨對她多了一分柔情。

    時常可以發覺他眼底充滿激烈的感情,然而從他嘴裡吐出的話卻是極力的溫和,這也只有對她時才會有的奇景。

    「因為,你是唯一一個救過我的人。」他答道,黑瞳浮現了激動。「這世上,只有你不曾嫌棄過我。」不曾用當他是妖孽的眼神看過他。

    如果說,這世上還會有誰愛他的話,那也只有她了。

    「會有很多人不嫌棄你的。」

    「又要回到原點了嗎?我管旁人嫌不嫌棄我。你不曾嫌棄我、不曾敵視過我,就算我曾經雙手沾滿了血腥,你也不曾放棄過我,不是嗎?」他目不轉睛的望著她,口氣剛硬:「就算現在你放棄了我,你瞧我會不會放你走。」

    霧氣染上了雙眸,她撇過頭不敢瞧他,吶吶道:「我……我想清洗一下,你轉過身吧。」她放開了他的手,涉進湖裡。

    湖水清清涼涼,沁透了她的心。不敢看他的臉,因為淚欲奪眶。為什麼會想哭?因為憐惜他的過去嗎?

    他不曾有人疼愛過,所以造就了今日的他。如果當年她緊緊跟著他,會不會今天的無赦是另一番面貌?

    心頭說不出的滋味,那股酸氣湧上胸口,又酸又難忍。湖裡是她的影子,夜色漸暗,只能瞧見自己迷惘的臉。

    在迷惘什麼呢?不是想要拉他脫離充滿罪孽的生涯嗎?就算現在,心裡仍然堅定其意,盼他能早日擺脫罪惡,可是……為什麼每每瞧見他細心侍她,心頭酸楚便增了幾分?

    第六章

    他沒轉過身,也沒別過臉,就在湖畔的草地上坐下,瞧著她背對著他脫下衣衫,她雖隱在巨石之後,卻還是能隱約看見她雪白的身影。

    如絲緞的黑髮沒入水中。纖細的肩頭幾乎一捏即碎,使曾經瞧過她的身子,心頭仍是情潮翻攪,難以自制。

    他半瞇著黑眼,目不轉睛的。

    為什麼不能要她?他向來隨心所欲慣了,要她就要她,她終究還是他的人啊。心頭不由自主的浮現這想法。

    萬一,強要了她,她卻又嘔了血,該怎生的好?他沒忘兩次的碰她,皆讓她難以承受他的氣味而嘔血。這是巧合嗎?寧願相信是巧合,偏偏他的理智告訴他:若是巧合,天也會飛魚了。

    俊雅的臉龐立露凶相。為什麼?就因為她擁有菩薩心腸?就因為他惡貫滿盈?一個是天,一個是地,所以不能要她嗎?

    他就不信!不服他們之間的距離。情慾與憤恨交錯,幾乎讓他走進湖裡強要她,腦海卻浮現了她嘔血的樣子,心頭一軟。

    「倘若我真碰不得她,為何不讓我嘔血?為何不讓我承受她所承受的苦?」他雙拳緊握,是恨是痛也是怨。

    什麼叫心痛,總算是見識到了。但雖心痛,卻也心甘情願,只要她能陪著他一生一世,就算每天遭受焚心之苦,他又有何怨言?!

    「頭子,可以用飯啦。」青慈走近說道。

    「轉過身去!」

    青慈一聽他暴喝,連忙轉過身不敢瞧他,「頭……頭子,發生什麼事啦?要不要叫青仁過來?」

    「叫他過來?你們是想找死嗎?回去!」

    「喔,喔……」青慈嚥了嚥口水,正跨步要回去,鼻間又襲來那股味道。「好香!」是孫眾醒身上那股味道,怎麼在夜裡格外的濃郁?「是香包嗎?」他喃喃自語:「可沒瞧過這麼香的香包呢,改天定要同孫姑娘討上一、兩個……」

    原本不理睬青慈,一聽他提及眾醒,無皺蹙起眉。「什麼香包?」他可不記得眾醒身上有什麼香味。

    「頭子,你沒聞到嗎?打一開始,孫姑娘身上的蓮花香味好重呢。」

    「蓮花香味?一開始?」他只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藥味,其餘之外是她身為女人的香氣。

    「對啊,我起先還覺奇怪,怎麼放眼望去沒一朵蓮花,偏偏香味好濃;尤其在青仁殺他母舅那一日,氣味久久不散,我還以為是我的鼻子壞了,嚇個半死呢。」

    無赦抿起唇,陰沉的黑眼注視她掩嘴咳了兩聲,抓起放在巨石上的衣衫穿上。蓮花香氣嗎?他可從沒有聞到過。為什麼?是青慈搞錯了嗎?還是……為何會有蓮花香味?

    「啊……」眾醒換上了衣服,轉過身來嚇了一跳,臉微微泛紅。「你……你沒別過臉?」

    「我沒說我要別過臉不瞧你。」他不顧她同意與否,將她拉上岸用力抱住她。

    「無赦,我……我的衫子還有點濕呢。」

    「沒關係,我可以溫暖你。」他俯頭在她頸間聞了聞,只覺她擁有女人柔軟清爽的味道,除此外就僅剩淡淡的病骨味道了,哪來的蓮花香氣?

    她確實有點冷了。她的身子本來就屬寒性,不管春夏秋冬,四肢總是冰冷冷的,尤其剛從湖裡出來,全身有些顫抖。他的體溫好暖,她閉上眼,勉強忽視他的血腥之味,汲取他的體溫,她只覺他的體溫彷彿變高許多,

    「我可以當你是心甘情願的獻身嗎?」他沙啞問道:「就在此時此地?」

    原本昏昏欲睡了,被他的問話給驚醒,連忙要退幾步,他卻緊緊抓住她的手……「你的臉紅了,是為我而紅的嗎?」情潮難忍,經輕在她額上親了一下,細觀望她的神色。「這樣,你可有嘔吐之意?」

    「不,我還能忍受。」

    「我卻不能忍了。」他咬牙道,「我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我卻為了你,甘忍痛苦。什麼時候你才能接受我?不要我身上的血腥之味?」

    她抬眼看他一臉憤恨,幽幽歎息,「是我不好。如果……如果你……」

    「別再叫我另找一個好姑娘!」他怒叫,怔了怔,隨即像是發現自己失去控制,勉強收斂幾份,只流露薄薄的怒氣。他真是走火入魔了,連他的沖天怒火也怕讓她受到傷害。

    他是真感到恐懼了。這一生,頭一遭明白何謂恐懼。他殺過太多人,看過太多的死屍,心裡卻只有快感,而不知道什麼叫恐懼。明知這世間強者生存,若有一天有一個比他更強的人來報仇了,他也只有死路一條,他依舊都不怕。

    他連自己的死都不怕了,偏偏只怕她會被他這一身病骨給拖垮。

    「我只要你了,眾醒,不管要我再重複多少次,不管要我再斷幾根手指,我都只要你了,別的女人我再也看不上眼,我只求你愛我。難道,這也是奢求嗎?」他低喊,充滿罪孽的眼眸是自私的愛、是獨佔的愛,是這一生一世唯一執著的愛。

    就對她,沒有其他人。激烈的愛情透過這一雙眼眸傳遞給她。

    她咬住下唇,無言以對。從來沒有人對她這般,她週身的人們總是溫和善良,即是暴怒之人,也從未將激猛的感情湧向她,那讓她……好生的迷惑。

    他牽著她,走進夜宿之地,小福瞧見,大叫:「小姐,你們總算回來了,我還怕面要糊了呢。」

    「面?」她以為是饅頭了事呢。在外頭諸事不便,沒料到晚上小福還費心煮起面來。

    「對……對呀,」小福的眼珠悄悄繞了其他三人,續道:「是素面呢,快點趁熱吃一玩,要是糊了就不好吃了。」

    「嗯,謝謝。」眾醒溫婉笑道,坐在無赦身邊,目光特意避開了火架上的山雞。她雖然吃素,卻不能阻止旁人吃肉。悄悄歎了口氣,正要吃麵,忽感無赦遞了個眼神給小福,小福急急忙的從馬車上拿下披風。

    「小姐,披著才不會受寒。」小福笑咪咪的將披風蓋在她身上。

    眾醒瞧著她青春活潑的臉蛋,也笑了。

    無赦微微再領首,青慈青仁才撕起肉來吃。「快吃吧。」他對她說道,目不轉睛的注視她小口的吞了面,才微微放下心來。正要跟著動筷,忽見她猛然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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