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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於晴

    那男人轉身溫煦笑道:「吃藥的時間到了,孫小姐。」

    眾醒目不轉睛地注視他,微微吃了驚。明知不應該,可就是不由自主的盯著他瞧,他的肩、他的眼,甚至他的臉,都給她一種熟悉之感。「你……」「在下姓冷,是寨裡的二當家。」他笑道。

    他是山賊?不像不像,一點兒也不像,他的外貌談不上是美是醜,甚至連平嘲兩字她無法形容他的皮相。他的黑眼深不見底,卻有睿智之光,雖然是黑髮童顏,但仍看不出他的歲數,無赦給她的感覺無異是無間地獄的一部份,而這姓冷的公子卻像夢中的天境,他不是天境裡任何存在的一物,反倒像是那包含所有物的天境。

    她的臉微微泛紅起來,這種想法是有點可笑,可這就是第一眼衍生的感覺。「你差點就玩完了,」他溫和的將藥碗端上。「若不是無赦,你早被牛頭馬面給帶走了,」

    她遲疑了會,直覺將藥碗接過,脫口道:「冷公子為何待在山寨裡?」

    他眨了眨眼,想了會,微笑。「我不知道,直到現在我方知我是在等人來。」

    「等人?」

    「也許是在等你,孫小姐。說句實話,無赦帶你回寨,我著實嚇了跳,最近天象亂成一團,難以預知未來,後來才發現,天象之所以亂,起源於不該成就的心。」

    「不該成就的心?」他的話雖然沒頭沒尾,卻牢牢地吸引她的注意。感覺上他真的不具有如無赦那般邪惡的特質,教人安心又溫暖,直覺他像……像同伴,像自己的長輩。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人心。」他自言自語的笑道,暢起眉。「人心難測啊」

    她仍然調不開視線,沉浸在他週身如陽的氣流中。「我們留經見過嗎?冷公子。」

    「我與孫眾醒是第一次兒面!」他的笑顏親切而可愛,幾乎淘氣的向她眨了眨眼,旋過身笑道:「人總算是回魂了,無赦,這下,我的頭不必落地了吧?」

    眾醒一怔,順著看去,瞧見無赦換了件嶄新黑袍,就站在竹屋門口,陰沉的冷視他。

    「既然人無恙,孤男寡女的,出去避嫌吧!」進門時,淡淡的血腥飄進屋內,打亂了她的呼吸。

    「喔……」冷二無辜的瞄瞄他,再看看她。「你說的是,我跟她這兩個孤男寡女是不宜同處一室,所以……我只好走了,留下你們兩個孤男寡女嘍。」他輕笑揮袖而去。

    無赦怒目而視,隨即轉向她,遲疑了下,剛硬的口氣略顯溫和:「你……你好些了嗎?」黑眼細細掃過她蒼白的臉龐,她的身子像一陣風就能吹倒,但好歹是救回來了。

    「應是好多了。這裡……就是黑龍寨嗎?」她柔聲問。

    「正是。」他挑高眉,反覆無常的譏諷:「你後悔來此了?」

    「不,我若後悔,現在該想盡辦法逃跑才是。」她淺笑,眼裡有點迷惑。「只是不懂,山寨裡怎會有此竹屋呢?」

    他抿了抿唇。「山寨中有此竹屋的不在少數。這是老二的屋子,你暫居此處,他搬到他處,除了看病,不會過來。」怎能說,姓冷的傢伙一見她病重,堅持讓她遷進他的住所。

    「他瞧起來不像是山賊。」

    「為何要談他?」他薄怒道:「你也想救贖他?」他抓住她的手腕,見她雙手吃力的捧著藥碗,粗魯的接過,挑起眼。「你可真好心,什麼人都想救。是不是全寨的人,你都想救贖?你以為你是誰?神仙托世?」

    「我只是個凡人而已。」她認真答道。

    「所以你動了心?」

    「動了心?不,我沒有。」

    握住她的力道加重,他的心如亂絮在飛,他的脾氣一向剛硬而和人反抗,一有不順之意,皆以暴力相抗。「你只是個女人而已,眾醒,一個已過婚嫁之齡的女人。難道你不曾想過找個夫婿,養兒育女度終生?」姓冷的不就是一個最好的夫婿人選?

    她皺了皺眉頭,素腕教他捏得發痛,但仍然沉吟了會,才道:「我不曾想過……」

    「你在胡扯。」

    她抬眼,對上他深遂專橫的黑眼。他的黑眼裡有罪孽、有霸氣、血腥,也有一絲的殘忍。冷二爺雖也有一雙深不見底的眼,但卻是天與地的差別。心裡忽地起了一個疑惑:為什麼像冷二爺這樣的人沒有改變無赦呢?

    「我的身子不好,何苦拖累他人。再者,我雖只是弱女子,但心不在此。」她照實低語。

    她的身子不好!她的身子是不好,如風中柳絮,生怕她在他手中折了魂,為她擔心受怕的,她當什麼?

    她的心,只給眾生。而他,對她來說,卻也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

    「你身子不好,我就養得你健健康康,我要瞧,誰敢拿走你的命。」他舉碗飲了苦澀的藥汁,在她還末反應他的舉動前,捧起她的臉。

    「啊……不要。」她撇開臉,瘦尖的下巴被他緊緊箝住,逼她張開了口。他的嘴狠狠地封住她半歆的唇,藥汁灌了追去。她在掙扎,是花拳繡腿。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癢的,她細緻白哲的臉蛋流露強烈的痛苦。他的親近,真讓她這麼難受?

    藥碗翻了,心裡的憤怒難以言喻,她可知道當她徘徊在生與死之間時。他有多難挨?天地間從未有讓他懼怕之事,唯有她的死亡,帶給他無盡的恐懼。

    為什麼?不斷的自問。他的爹娘都不曾給過他如此深刻的感受,頭一遭發現,原來他的心臟也會跳動,也會疼痛。

    她算什麼?算什麼啊。

    他強制住她的雙手,狠狠咬破她的唇。

    藥汁混著唇血流下。

    「你連我餵你都不肯?」

    「你……你先放開我吧……」週身淨是充斥罪惡之息,難以忍受。

    「你不是說你不會放開我,死也不會?怎麼,你後悔了?」他咬牙切齒,她的臉是白的,唇是紅腫的,雪白的頸青筋可見,他怎會想要這種女人!

    偏他就是想要,想要極了,想要得連心臟都在狂跳。

    「我……我並非此意。」纖纖青蔥依舊被他緊抓,她的身子虛軟,似倒非倒。

    「我要你死,你就死,我要你活,你就得活!孫眾醒,你的大愛對我起不了作用,我要你,你就得順從我,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心也是我的。什麼救贖!你跟著我入地獄吧!一輩子都沉淪在地獄裡!」他將她推向床鋪。

    「不要這樣,無赦。」潔白的床上唯一有的顏色是她如黑緞般的長髮。臉是白的,衣是白的,無骨柔荑更是白得驚人,幾乎與床單同成一色,彷彿天地間皆是白的,白得嚇人、白得虛無縹紗,彷彿一眨了眼,她就消失在天地之間。

    他的心猛然一跳,瞇起眼。「我不准你穿白的!」猛力撕了她的白衫,露出滑膩的肌膚,他一時失了神。這一生從未確切地想要過什麼,只有她,他渴切的想要得到。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十年前初見的那一剎那?或者,是她救他出古井的那瞬間?

    那都不重要了。

    他要讓她成為他的人,要讓她不再平等愛眾生。在她眼裡,他不要只是芸芸眾生裡的一個人而已……她應該只愛他一個。

    雪白的頸優美而充滿女人味,是瘦了點。卻勾起他憐惜的慾望。溫熱的唇印在她冰冷的肌膚,心癢難耐,渴求的心如此狂亂而急切。也許,只是自己不曾發現,想要她的心早在第一眼裡就根植他體內,焚燒他的五臟六肺。

    她的處子之身散發迷人的香氣,沿著鎖骨住下印上他的烙印,他要她的身子永遠記住他的存在。

    他的唇火熱地含住她的渾圓,隱約有股熟悉的腥味震醒了他的迷亂,他條地張開眼,終於察覺她不再掙扎,唇畔的血絲蜿蜒滑下頸間,如此的怵目心驚!

    他的心臟漏了數拍。「眾醒?」他輕喊,幾乎有些膽顫心驚地。他以為是咬破她的唇所致,然艷紅的血絲彷如湧泉般從她嘴角流出來。

    「孫眾醒!」他怒吼道,輕搖了她一下。她漆黑的眼不再張開,只是忽然嘔了一攤血,濺向他俊秀的臉龐。

    他瞪著她,雙手毫無知覺的輕顫,紅血順著臉滑落,一滴滴的消在衣襟上。他扳開她的嘴,她並非自盡——莫非舊疾復發?

    他瞇眼,隨即咬牙戾言道「你敢死!敢死給我看。姓冷的!來人啊!去把姓冷的叫來。」他的怒咆響徹竹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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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睡了。我看,還是不要吵她的好。」冷二溫聲說道,收拾起藥箱。

    無赦瞧她安詳的容顏一眼,心裡有憤有恨,更有說不出的滋味,撇頭轉身向外。

    「她究竟是什麼病?」他問,充滿怨氣。

    「難說。她的痛來自娘胎,要醫治不易。」冷二跟著出來,重重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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