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於晴
城堡裡走出了端著托盤的僕役。
「是樊小姐吩咐的。」僕役不敢直視他的眼。「她說外頭天熱,怕黑二爺口渴。」一杯清涼的開水就在托盤上。
黑宿原微震,伸手欲拿……「她對我倒是挺關心的。不過我有一個習慣,我只喝自己倒的水,哦,對了,還有,我從不僱用佩槍的僕人。」從袖口中滑出掌心雷,在對方舉槍的同時,他翻身而後開槍,一槍斃命!
「你……應該告解的。」安皮斯咕咕噥噥的。
「也許等我死了之後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神父,你該懂的。」黑宿原散漫的心思集中起來,而後嘴角上揚,像是真誠的笑。「嗯,來救人了嗎?」
「我是來收屍!」匆匆忙拿著麻醉槍跑出來的樊落瞪著他。真是見鬼的倒霉,明明就恨死他了,還抵抗不了善良的天性,跑出來救人!她努力地不看地上的屍具。天啊,傭兵是算「連」的,到底還有幾個藏在島上?
「推我回去。」
「你去作你的春秋大夢吧!」她啐道,收起槍打道回府。現在,她真的要去設計逃亡A計畫也。
「她像我嗎?我可沒她那麼好心呢!」他的唇邊綻出溫吞吞的笑,抬起眼看著安皮斯。「世上沒有我要不到的東西。當我要愛一個人時,沒有人可以阻止,就連我自己也不行。神父,要不要等著看?你跟艾蜜都希望我懂愛人的能力,然而那都只是『希望』而已,你們依舊以為我只是個那西色斯。我並不想證明我愛人的能力,但一旦我想要愛一個女人、一個影子,就算是玉石俱焚,找也要得到對方同等的付出。」驕陽之下,他的臉龐依舊顯得有抹陰沉,但在陰沉中又帶著隱約的溫暖。
那是陽光嗎?安皮斯微笑,看著黑宿原離去。
「艾蜜,你引以為傲的兒子開始願意去愛人了。他以為她是影子,但對於那西色斯而言,沒有陽光,是看不到水中倒影的。」他抬眼,看看天色。「你在天堂看,我在人間看,看著你的兒子灰頭土臉的樣子。」
他的臉稍稍收斂了些,忽然覺得自己偶爾也該克盡一下神父的職賁,他蹲下身觀望一下屍首,確定已死。
「可不是我不給你告解的機會,而是你太快斷氣。記得下回出生,乖乖當個平凡人,別再當個慵兵啦。」
※※※
「你要幫我。」
「嗄?不行耶!童叫我最好離你還一點呢!」她嚥了咽囗水,連退數多。
「你不幫我,我成天就像橡皮糖一樣地黏著你。」她目光精露,逼近幾步。
「你……現在還不算冷,我快熱死了,你離我遠一點啦!」她跌進軟綿綿的床鋪上,迅速往後爬,顯然把來人當成毒蛇猛獸。
「當日是你要求當換帖的姊妹花,想反悔了嗎?」她跳上床沿,步步進逼,抽出預備好的水果刀。
她瞪大眼。「你……你想幹嘀?」
「歃血為盟啊。瞧,我連碗都準備好了!我老覺得那天咱倆義結金蘭的手續不夠周全,如今讓你的血中有我、我的血混著你的,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先來,還是我先來。」閃亮亮的刀鋒搖晃在兩人之間。
原本兩人就已經十分貼近了,中間再夾把刀子,實在教尤癡武不由得膽寒起來。
她幾乎……不不,是完全後悔幹嘛有事沒事找個禍端來結義!
「你別嚇我!」尤癡武哭喪著臉,縮在床角。「現在島上人人都知你成了黑宿原的弱點,說不定明天一早就發現你陳屍房內,我都已經答應替你收屍了,你還不滿足啊?」
樊落瞪著她。「你做不做?」
「要我纏著黑宿原,我又不是想死!不幹不幹!」
「她會做。」不知何時,童晃雲無聲息地佇立陰影中。
「童!救我!」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
「我的任務已了,也該離開了。」童晃雲的眼對上樊落的。「你可以跟我們走。」
「咦?」尤癡武輕叫了一聲。原本是打算抗議還沒殺死黑宿原以報「父仇」,但,老實說,平常她是連殺隻雞也下不了手,曾經寄望過樊落,不過顯然這個女人全身上下散發危險,不靠她也罷。
「算了!」她嘀咕。「就讓那些不知從哪裡冒出頭的傭兵解決他好了。反正他仇人太多,不缺我一個。」還是逃命要緊!誰知道改明兒這座島會不會被炸到海底去?
「謝啦!」樊落向童晃雲頷首。而後,眼又發亮地移到尤癡武身上。
「幹嘛?」尤癡武的眼愈睜愈大,身子愈縮愈小。面對樊落的節節進逼,她的嘴巴終於忍不住地抗議:「不……不……我不要啦……救我啊,童……」慘絕人寰的尖叫聲響遍那西色斯島。
※※※
是夜,晚宴上……「嘿嘿嘿……」「你是誰?」「嘿嘿嘿嘿……」
「滾開。」
「嘿嘿嘿嘿……黑大爺,我來到島上……這麼久……還沒有……還沒有……很正式的介紹呢……」天啊,她的聲音在發抖呢!
黑宿原冷冷盯著她,彈了彈手指,黑忍冬上前。
「她是代尤需生赴的約。」聲音放低了些:「跟童晃雲一起來的。」
「哦?」黑宿原的嘴唇泛起有意思的笑意。「尤小姐獨自找我有事?」今夜他是以黑應龍的身份出席的,並沒有配戴面具。
「嘿嘿嘿嘿……」尤癡武傻笑著。「黑大爺……我……有沒有人說你的長相像魔鬼……不,嘿嘿嘿嘿,我的意思是,您大爺很有好萊塢的明星相唷。」死阿落,派給她這什麼鬼任務!從小到大她都沒當過說客……她嚥了咽囗水,即使現在她正「談笑風生」,但全身上下可流盡了恐懼的冷汗呢!
「好萊塢?」黑宿原挑起眉,雙臂環胸地。
「是……是啊。」尤癡武看他心情似乎不錯,膽子大了起來。她想,她應該能纏住黑宿原的。
在島上,曾經遠遠地觀望她的仇敵黑宿原,只是遠遠哦,就感到全身寒毛聳立起來。其實他的長相十分漂亮,但舉手投足間總帶有陰森森的感覺,這是她放棄「報仇」的主因!怕仇還沒報成,反而自己就陣亡在島上。
她是小懦夫,嗚。
「然後?」聲音輕若羽毛,但表露出不耐。
尤癡武猛吞著囗水,東張西望,就是不敢直視他的眼。
「咦,啊……然後啊……啊啊啊,對對對,范道爾!范道爾!」她不淑女地大叫,也顧不得旁人的側目。「等等!你別走,別走!」看見黑宿原終於耗盡耐性,轉身離去,及忙拉住他黑色的衣袖。
「放開。」他瞇起眼。
「喔……對不起、對不起……」尤癡武嚇得立刻鬆手,活像受委屈的小媳婦。樊落怎會救這種人呢?他……渾身上下生來就是活活嚇死人的!不是他的冷淡讓她覺得害怕,而是她怕她不放手、她怕一旦得罪他,半夜會被藏在床上的眼鏡蛇給咬死!
真的,他給她的就是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是那種不在意誰是怎麼死法的男人!如果得罪他,說不定他還會親自設計她的死法。嗚嗚嗚,她不該來的,員的不該來的。
「范道爾。」她的臉又是哭喪地,紅紅的眼眶差點淹水,只能緊緊攀住前來的范道爾。他的眼隨意地瞟了黑宿原,閒閒咬著小黃瓜。
「小鬼,找我有事啊?」
「嗚,黑大爺……他叫范道爾,你……我想你一定不常看電影吧?我看島上也沒有電影院,人家范道爾是好萊塢的『性慾皇帝』……不不,是電影明星耶……其實他長得一點也不好看,沒什麼演技,憑的都是科技效果,呃,您……您老人家……外貌的資質比他好上百倍,有沒有考慮進軍好萊塢?」聲音愈說愈小。
兩個男人睖瞪著她,顯然一致認同她的不知所云。
尤癡武喘息地回瞪范道爾。她也只敢瞪著他,再瞄瞄牆上掛著古式老鐘。啊,還有二十分鐘,拼了啦。
拚命地向范道爾使眼神。快快快,別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她閃亮的眼神是這樣的訴說著。要是不幫她,她會把他的「秘密」加油添醋地放出去,說不定扯成他跟天下有夫之婦都有一腿。
范道爾又咬了一口小黃瓜,慢吞吞地啟口:
「其實……好萊塢啊,嗑藥、嫖妓樣樣來,算是個大染缸吧,我想。」他的神態彷如心不在焉地。
黑宿原的桃花眼微瞇起來。
「喂,你也嗑藥嗎?」尤癡武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在他身上敲敲打打的。「你滿身都是肌肉,看不出來你吸食大麻那。喂喂,你可別像休葛蘭一樣,破壞在我心目中的偶像地位唷。」等等!尤癡武來回瞟視著兩個大男人。
他們……好像在深情款款地對視唷……嗚,想不到范道爾有同性之癖!不過也算他倒霉,看上黑宿原啦!
「艾蜜的交遊很廣。」黑宿原慢條斯理地說:「我從沒打算要知道她有哪些狐朋狗友。廳裡的客是依著她生前留下的名單請來的,但不知每個人與她之間的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