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於晴
「好……啊……」樊落瞇瞇眼笑了,牙齒磨來磨去:「不過我不要他的命,我只要別的東西,至於功勞全歸你。」死小爹,回頭一定要一塊一塊割下他的肉,曬在陽台上!
「太好了!」尤癡武跳下師弟的背,伸出手來。「從此以後,我們共坐一條船嘍?」
樊落盯著她的纖纖玉手,只勉為其難地輕握一下就收回。
「行。我要聽聽你們的計畫。」有現成計畫沒理由不聽,也省得花費腦汁。
「計畫?」
「對。」樊落非常有耐心地解說:「所謂的計畫,是你們所設計的一個畫面,而那個畫面裡是黑宿原的結局。現在,你們必須告訴我那個畫面如何設計的過程,我好配合啊!」基本上她傾向於信賴那個沉默是金的男人,既然不是只有尤癡武打算「暗殺」黑宿原,那麼童晃雲必定是提案的那一個主導者。
尤癡武眼裡迷迷濛濛地,搔搔額,照實答道:
「可是……我們還沒想出來該怎麼幹掉那個黑某人耶!」
「啊?」不曾吧?
樊落的眼對上童晃雲的無神黑眸,才要開口問,卻被尤癡武給拉住,諂媚道:
「既然你是我們的同伴了,那麼計畫理應由你來想!這樣好了,明天再來找你,到時再告訴我好了。我跟童自願當你手下,聽你指揮。」兩、三下把重任丟給她,哇,輕鬆了。「啊,對了,為了以示誠意,稍後我把我們祖傳的草藥方子給你一份。你看你全身都是OK繃,好可憐唷!」尤癡武眨巴眨巴地,流露巴結的模樣。
樊落睜圓眼,由尤癡武望向這蠟色表情的男人,再由他緩緩地移向尤癡武。
她……一個高級扒手自稱的首席弟子、一個曾是台灣填鴨式教育的學生、一個自詡為不是很有智能之光但也不算笨的平凡人,是不是一不小心跳進了一個還不算很聰明的陷阱裡?
喚,真是見鬼了!
※※※
那西色斯島的早晨跟台灣並無不同,月落日昇。太陽竄起後八點正,在古堡正廳是自助式的早餐,雖然容納五十人是綽綽有餘,但總顯得有些雜亂無章。東方人、西方人、高個兒、矮個兒、胖子、瘦子,各類人種聚集一堂,若得人眼花繚亂。
「嗨。」酥麻的男聲在耳際響起。
「啊!」樊落跳起來,旋過身。「是你?」差點掉了一身雞母皮。
「是我。」男人的桃花眼漾著輕佻的笑,熱滾滾的目焰直直瞧進她的。「你的臉色像死魚,讓我猜猜……昨夜不安枕的原因是我?」
樊落瞪著他。這個傲慢又自戀的男人!
「是啊,昨天您老人家的馬上雄姿讓小女子傾醉得很,一入夢只見您騎著旋轉木馬繞得我頭昏眼花,難免睡眠不足活像死人。」心情本來就很不好了,沒必要還得由他來加上一筆。
男人怔了怔,看著她轉移目標…移駕自助式的餐桌。他說錯了什麼嗎?
「勇氣可嘉。」身後,是黑忍冬的聲音,拎著白絹摀住鼻子靠近他。「敢近她三呎的你是頭一個,足以戴上榮譽勳章!」
「嗯?」男人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精美的臉龐閃過一絲迷惑。
黑忍冬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
「老兄,釣女人不是這種釣法。當你說一個女人像死魚,我勸你最好買副棺材自備,嘿嘿。」
男人像是忽然發覺他的在場,緩緩地撇過臉注視黑忍冬。
「拿開你的手。」否則請自理後果,這一句倒是沒說出囗,只是在他妖邪的眼裡表露無遺:黑忍冬連發呆都不及,恐慌地縮回。
「呃……我……我不是有意……」冷汗噗地一口氣全冒了出來。在他眼裡,黑宿原始終教人難以親近,並不是說這個堂兄一身倨傲氣質震住他,凡舉大企業之首多多少少都有些狂妄,甚至司空見慣的冷僻性格,然而黑宿原多了一分邪氣的氣味,要不是先前他難得散發迷惑,忽然像起個人類,說什麼他是不敢忘形碰他的。
黑宿原像妖,如果在古早時候,他會被視為妖孽轉世,是外貌的關係也就罷了,但那一年的夏日,一趟難忘之旅讓他真正見識了黑氏家族裡唯一隱居島上的堂兄。
那一年,黑宿原出島未久,就遭綁匪綁架;而很不幸地,他這個黑家最沒身價的小孩也因靠近堂兄五呎之內,而一塊湊成雙綁回廢棄工廠裡。照黑家教育的第一步,黑家小孩成了小肉票,首要必須保持冷靜,注意週遭一切所有的逃生管道,靜待保鑣前來救援;坦白說,那時他只是一個十歲小孩,沒嚇得尿褲子已經是值得慶幸了,哪裡還顧得了逃生路線?
但,與他同齡的黑宿原則不!他是個貨真價實的變態!
在他恐懼得直發抖的時候,黑宿原極負殘忍地撩撥綁匪二人;其實說是殘忍,倒不如說是洞悉人性的弱點!這彷彿是黑宿原與生俱來的本能,再下點殘暴的佐料……天啊,有生以來,他目睹了第一樁兄弟自殘的流血事件!血像泉般濺滿他的臉,不知從哪部位掉下來的皮肉飛到他的頭上,他尖叫、尖叫,還是尖叫!在那一瞥眼裡,他親眼目睹了黑宿原冷眼旁觀的野蠻微笑,那副模樣就像是……像是從頭到尾在看一場遊戲一樣。
即使事後,警方歸咎起了內哄;即使事隔十多年,他仍然偶爾在黑夜裡驚醒,因為害怕有朝一日,黑宿原依舊笑著,而他卻成了遊戲下的犧牲者。
「殘忍?我只是選擇的提供者,而他們自願選擇了死亡。」事後,怯怯弱弱地問他,只換來黑宿原似笑非笑的答案。天啊,他才十歲耶!
曾經不停地想過,會不會有這麼一天,黑宿原也給了他不同的選擇?明知是人性的貪婪所致,卻依然飛蛾撲火,就像那一夜自相殘殺的兄弟?而那個時候,親為堂兄的黑宿原會有怎樣一番的表情?置身事外的嘲諷?或者,就那樣看著他投入火焰之中,當作一場遊戲?
人性多可怕,然而黑宿原沒有人性……一個沒有人性的人類是沒有弱點的。
長久以來,一直在遠距離觀望,不敢踏入他的地盤,如果不是艾蜜嬸的遺書,打死他他都不願再進那西色斯島;因為他是個正直的人,所以不願發現自己有一天敗在醜陋的人性之下。
「一個女人的胃能容納那麼多嗎?」黑宿原喃喃自語著,光看就飽了。
「呃?」黑忍冬回過神,順著眼看去。是那個據報昨晚跟堂兄一塊回來的女孩,叫樊落,也是先前反唇相稽的不要命傢伙。
一向能讓黑宿原感興趣的事不多,大多是事情找上他。不過這回坦白說,黑宿原的興趣來源……真是乏善可陳。
不過話又說回來,顯然他這堂兄的鼻子不中用了,沒聞到她全身上下散發的刺鼻怪味,很有可能跟她手背紗布上那團綠綠的玩意兒有關。天,黑宿原敢近她三呎就已經很了不起了,竟能貼在她耳邊說話,簡直要對他「聞若無味」的鼻致起崇敬之意了。
「你很閒。」何時,黑宿原環臂地打量他。
「呃?」他趕緊收回視線,摸摸鼻子窘笑:「只是好奇,我對她並無其它任何感覺。」
「有沒有我不在意,那只是附屬的遊戲。」他純粹只是想找到她的弱點。
「遊戲?」怔了怔,苦笑:「我還當你想讓她暖你的床。」
黑宿原的肩聳得高高地,血色的薄唇差點咧笑起來。什麼時候這個始終不敢正視他的堂弟,也懂得開始說起笑話來了?
不過……「個中國女人重視貞操嗎?」他忽然間。
「嗯?現在再造處女膜很容易,我想還不至於到哭天喊地的地步吧!」黑忍冬照實答。
「哦?」分出一半心神沉思中,另一半則因那個戴著狐狸面具的男人出現在廳裡而集中。面具是銀色的,只有半面覆蓋臉龐,露出薄唇,身高約莫跟他一般的高度,依舊是黑衣黑褲。
「很像吧?」黑忍冬邀功地低語:「這段時日就由他頂替你,其它堂兄弟不常出現在島上,即使買了殺手,也分辨不出的。」
「那可就不好玩了,不是嗎?」黑宿原彈了彈手指,隨即瞇起眼。那個小女人在看什麼看得這樣入迷?是假扮他的面具男人?她對「黑宿原」有意思?賓客依著艾蜜的名單邀請的,人名儲存在他的記憶裡,並沒有她,她冒名進島如是為了名利,也不值得他出手了。
說來有些奇怪,她的眼神挺像打不敗的艾蜜;就因為像極,所以才想折磨這個小女人。
還找不到闖進她弱點的門,對她的興趣也就濃厚起來。
「宿原?」
「他的眼洩露太多情緒,要改。」他心不在焉地說,忽然「轟」的一聲爆裂了起來,短短幾秒鐘天搖地動……「地震!」黑忍冬驚叫。隨著廳裡的多數人,恐慌地蹲下身找起避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