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於晴
張望了一下,工友伯伯似乎沒來吃飯,跟學員擠好累。那……「曉郁!」笑嘻嘻的向雅座飄去。
「你作夢。」一個老師一個位,沒理由讓出自己的位子。同桌的老師們驚詫的抬頭看了田曉郁一眼,她立刻臉紅,吶吶地說:「對不起……」尤癡武總會引出她最壞的一面,差點就在諸位老師跟前露了原形。
「小氣!」尤癡武目標立刻轉移到其他桌的老師。童呢?
「他到教務處去了。」田曉郁提醒她。沒告訴她,有部連續劇開拍挑中了風雲的原野美景及僱請武術學員當臨時演員。童晃雲跟唐澤元是風雲的兩大武術名師,非他們不可,也可以借此打響學校名聲。
「哦——」癡武嘴角下滑,東張西望了下,服角瞥到擁擠的大廳角落尚有一個位子。眼睛發亮,跑過去——
椅凳被勾過去,又是當日那個跟她搶位子的紅衣服學員。這麼倒媚呀!學員擺明了看不起她,這所專校的學員重武不重心,難保教出去的學員不會步上搶劫超商那幾個少年的後路。
癡武撇撇唇,前腳踢了出去,擊中他勾住椅腳腿,他哀嚎了一聲,凳子落地,癡武只手上前要拿,他想搶,她順勢搭上他的手,借臂骨巧妙旋轉,貼住他的手如同纏劍一般,是仿自當日童玩唐澤元的那一招。以前學過,但練武術得日積月累,久了沒練很快就生疏,她是裝裝樣子,功力自然沒童那麼高深,皮膚還有吸附的內氣,所幸那男學員嚇了跳,迅速縮臂,凳子落地,癡武連忙抬過來坐下。
「開飯了。」她雙手合十,笑瞇瞇的。享受特權滋味固然是好,但靠自己贏來也不錯。
「你好強唷……」身邊黃色運動服的女學員悄悄地說,充滿崇敬的。「那個位子從沒人敢坐的。」
「為什麼?」癡武含糊不清地問。老師傅的心地真好,給她加了這麼多菜,唔,好感動,來到風雲這麼多天,首次感受到老師傅的人情味。
「他是唐老師的學生,你不知道嗎?唐老師的學生都跟唐老師一樣,狂傲自負,老愛欺負我們。」
「咦!」校園暴力嗎?以前在學校時誰敢打她?光把尤家武術館抬出去,就先嚇退了對方百尺。癡武看看她的黃色運動服。「你……你是童老師的學生吧?」不信童教出來的小子弟們打不過那傢伙。
「是啊,可是童老師說練武術不能打架的。外表的強不是肉體的強,」而是精神的修養。練武的目的除了強身,還追求待人接物之道,處世之道……」女學員好奇地看著她。「方纔你的打法跟童老師好像喔。」
癡武搔搔頭髮:「還好啦,只是胡亂打架而已。」死了,被童知道肯定殺無赦。
他完全承襲了老頭優良武術觀念,人又固執,要知道她為了搶一席之地跟年輕的學員打起來,她肯定會死得很慘。
她只是氣不過啊。搶不搶得到位子倒在其次,大不了躲在角落裡吃飯,只是看不慣這樣年輕的學員如此傲慢跋扈,總會不經意的將他跟那幾個少年重疊了。將來這社會會淪落成怎番德性?如果在風雲,只懂得學武傷人,不如不學。
「你是童老師的女朋友吧?」
「赫!」癡武嚇得差點魂飛,瞪著女學員。「你從哪挖來的八卦?」忽然發覺身邊坐的都是黃運動服的學員,有男有女,一律豎耳細聽。
「我也是聽來的……不是嗎?」有幾回看過童老師對這個工友不錯,簡直與他平日的行徑不合。
癡武有點尷尬的,有點想鑽地洞。紅紅的蕃茄臉開始冒出來——
「可惡,要讓我抓到是誰散播這種話,我會捏死他就像捏死一隻小螞蟻。」
「那……就是謠言嘍?我們從沒看過童老師會主動跟哪個女老師談十分鐘以上的話,」女學員受到身邊同伴們的慫恿,進一步的求證:「我還以為我們可以叫你師母呢。」
師母?足夠教她全身彆扭起來。見到他們張口欲喊,連忙擺手。「不要叫,不要叫!我……我……走先,再見!」不得不倉惶而逃,圓圓的臉充滿熱氣。
昨日之事不可留,從此以後平凡的日子肯定在風雲結束了,嗚,好慘!她要起來哀悼一下。
「童——」出了餐廳,本想回宿舍,但在轉角看見童下了吉普車。她雙手斂後,蹦蹦跳跳的跑過去。
「癡武?你什麼時候上山的?」童晃雲吃驚了下,但很快恢復他一向的沉穩。風顯得有點狂,把癡武的短髮吹得一頭亂,她穿了單薄的襯衫,很隨意的。
他微不可聞的低歎了口氣。癡武總不太會照顧自己,仗著身優骨佳,任何事都太嫌衝動了點,他拿出吉普車上的外套丟給她。
「穿上吧,病剛好了點,再遭涼就沒人照顧你了。」
癡武乖乖穿上,當沒看見從車上另一頭下來的唐澤元。她眉開眼笑的。「童,想不想我——」很想直接跳進他的懷裡,但畢竟有外人在。癡武本來是隨口問他的,一瞧見童專注熾熱的眼神,就有點後悔自己的心直口快。她有點臉紅的,退了一步。
「嗤。」唐澤元靠著吉普車。「小工友,你身體康復的速度令人吃驚。」
他也知道她在山下受了傷?癡武撇開頭,壓根兒沒打算理他。是童解了她的疑惑——
「風雲的學員有三分之一是山下鎮上的本地人,你救了那個男孩,風聲傳得很快。」
「哦——」不算什麼偉大的英雌事跡,到頭來還不是要靠童救她。
「來吧,下午沒課,到茶亭泡茶給你嘗嘗。」童晃雲開了口,瞭解她不太喜歡在唐澤元跟前多說一些話。癡武的交遊很廣,個性也大而化之,鮮有她討厭的人,唐澤元顯然相當不得她歡心。
「好!」癡武堆起笑。「好久沒喝到你泡的茶。」以往童總愛在下雨無處去的時候窩在家裡泡荼,感覺有點像回到了過去。
童走在前,她緊跟在後。從後頭看去,童的背影很沉穩……很值得依賴。師母……好像跟他不太搭,她老是毛毛躁躁的,童究竟是怎麼喜歡上她的呢?
「寧采臣的路好走嗎?」身後,忽然傳出這麼一句。
癡武怔楞,本想不理,但憶起了他這句話的含意。她迅速轉過頭瞪著唐澤元,那一夜少年毆打男孩的時候,他也在場嗎?就在她進超商之前看見了她!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幫忙?
他的笑充滿惡氣,花了半晌,她才恍悟——是為了試她的極限嗎?就為這樣,所以罔顧了他人死活?
「癡武?」
癡武的嘴掀了掀,瞪著唐澤元轉頭離去,她不甘心的低哼了一聲,快步追上童晃雲。
「童,你們學校有大嘴巴呢。」
「哦?」
癡武眨眨眼,跟童之間的距離不過十來公分左右,在他毫無防備之際,忽然前腿直彈過去,童晃雲側閃轉身,面露驚詫。「癡武?」
緊跟著大擒拿手迎面而來。分筋、挫骨、截脈、閉穴,中途有些招式忘了,就打混過去,招招力量不大。
童晃雲手腳俐落的擋下來,抓住她的雙臂。「癡武,你又想做什麼?」對癡武的公然挑戰沒惱羞成怒,只是十多年來沒再見過她找他比武了。有點驚詫,但更多的是驚喜。
癡武掙脫他的臂力,嘴角下滑。「我只是想弄清楚自己有幾分重量。你好強喔,童。」
童晃雲搜尋她的黑眼,說道:「你也可以的,癡武。」
「是——嗎?」她苦著臉,像在掙扎介於想與不想之間。個性散漫慣了,要再重新來,必定得下非人的苦功,一想到全身骨頭就酸痛,她咬咬唇,轉眼又想起那幾個少年,她頹下肩,算啦。「童,你說過你要保護我的。」
「是的。」
「所以我練武幹嘛?」她又笑咪咪的。「有你當靠山,我還怕什麼?」
童晃雲看著她。顯然在一剎那裡有什麼讓癡武動了搖,卻又臨時放棄。她會不會重新拾武,他並不在意,只要她過得快樂就夠,但私心總希望她的天份能夠得到發揮。
癡武看看他,再低頭看看他的手,忽然牽住他的手,讓他震了下。
「走……走啦,我等著喝你泡的茶呢,童。」她的臉又熱熱的,肯定又紅了。那種感覺很奇怪,平常動不動就跳進童的懷裡,對於這種親近早就習以為常了,但現在只是牽住他的手而已,就臉紅心跳的。
「童,你看我幹嘛?我是瞧……好像情侶都是手牽手的嘛……」這是很愚蠢行為嗎?想抽手,卻被童緊緊握住。
現在處的模式大致跟以往一樣,沒什麼過大的差別,但心裡彼此有譜顯了形,知道對方都是唯一的,一輩子的關係,反而接近童時老會心慌慌意亂亂的。
「童,」在往茶亭的路上,癡武又忍不住開了口抱怨:「你們學校有誰知道我們……我們在談戀愛啊?你知不知道有人多嘴宣傳了出去?師母耶,我明明是你師姊,叫我師母……」好像在叫七老八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