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於晴
「方纔的校車是最後一班,你不上車就得自己走下山。」唐澤元意外地好脾氣,放慢車子跟著她。
癡武哼了一聲,沒搭理他。
「記得生武術館嗎?前幾年你跟童晃雲曾經來打過工。當時的代理館主是右元,我的胞弟。」
癡武翻了翻白眼,沒走大道,直接翻過護欄,尋找羊腸小徑去了。
唐澤元看著她的身手。是有點遲鈍,但並不如佑元所描述的那般無用。
那年夏天他剛考取風雲武術老師的資格,回家正巧錯過他們,曾聽過佑元提過年幼的尤癡武對武術相當的有天分,引起他極大的興趣。尤老師與唐家有過幾面之緣,但總是陰錯陽差的錯過癡武,而那年夏天尤癡武北上來打工,得到佑元相當大的嫌惡。
大凡一個武者,遇了資質骨材上好的人選,總是期盼她有所成長,尤癡武的「墮落」讓佑元嗤之以鼻。
但他可不一樣,他的唇畔泛起惡意的笑。他喜歡當武術中的阿修羅,對尤癡武本人不怎麼有興趣,感興趣的是她的靈敏度。
天才啊——尤懦生與其妻曾在武術界風光過,佑元第一眼看到年幼的尤癡武,曾為武術小天才;曾經具有天分的女孩啊,他想試試天才的極限跟他究竟差在哪裡,憑什麼他就得被捨棄,而留不了佑元——
第五章
幾乎到了天黑才到鎮上,全身上下狼狽得緊。天一黑後,落後的小鎮就像鬼城,沒人在營業,好可憐喔她,人生地不熟的,走了好幾條街才看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超商。
小小的燈火點燃了小鎮的生氣,癡武差點連哭帶笑的跑進小超商。
「歡迎光臨——」營業員是十七,八歲的大男孩。他怔楞,看見髒兮兮的癡武。
「有沒有……」差點脫口要問電話了,好想打個電話給童,瞧她離開沒多久,就想念起他了。以前不曾有過這樣的經驗,即使距離太遠,離開的時間再久,總以為會有相見的一天,連繫永遠下斷。但現在不同了,他的一句話戳破了以往她所依賴的一切。
童說,他愛她。
天啊,頭皮依舊發麻。她真是彼得潘嗎?
「小姐!」原來是女人,還當她是衣索匹亞逃難來的難民。
「有沒有……飲料啦,好渴。」癡武從架上拿了好幾包餅乾結賬。「小弟,這裡的旅舍往哪走啊?」
「啊,小姐是外地人吧!這個小鎮唯一的旅舍正在整修中,得等一個月以後唷。」
「嗄?」這麼慘,屋漏偏逢連夜雨,現在的理由夠光明正大的打電話給童了。還記得國中的時候,興高采烈的跟老頭去露營,哪裡也去了,就他們三個,後來她迷了路,找到她的不是老頭,是童……可惡!不能再想,想了就鼻酸。
「田助教,你下山啦?」大男孩語出驚人的,讓癡武回過頭。田曉郁從外頭走進超市,看見她時顯然也吃驚下少。
「我是來買飲料的。」話是跟男孩說的,目光卻鎖住癡武。「你下山,這裡老師知道嗎?」
癡武搔搔頭髮,有些尷尬的:「童……大概不知道吧。」看著田曉郁拿了幾瓶汽水走到櫃檯結賬,在走出超市之前,她回過頭。
「今晚就住我那裡吧,旅舍在整修,要你睡公園,加重感冒就不好了。」
哇,難得一見的好心人,癡武連蹦帶跳的跑出去。複雜的三角關係,看見她與田曉郁誰才是第三者?想來就毛骨悚然。
「回去撥個電話給童老師吧,這禮拜他輪值待在山上,見不到你會擔心的。」田曉郁的腳步很快,頭也不回的。
癡武苦著臉:「一定要打嗎?」
「童老師喜歡你,尤癡武。」
「你也信那種三級流言啊……赫!」原本田曉郁走在前,癡武緊緊跟隨在後。忽然間兩公升的汽水瓶擊來,來不及閃,只得用手臂擋住。「好痛!」撞到下午在山路擦破的傷口。「你幹嘛?想謀財害命嗎?」
「如果我有足夠的勇氣,真想跟你好好打一場,尤癡武。」黑幕裡,田曉郁嬌小的身影如魅。同樣的短髮,同樣的身材,同樣懂武術的女人,卻醞釀出不同的個性。
「過份,我跟你沒仇吧?」
「是沒有,是我看不慣你的行徑?」田曉郁咬牙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要霸著童老師不放。別把他當作你的所有物!」
「所……所有物?」癡武呆了呆。幾天下來的衝擊太大,實在消化不了。就當她是彼得潘吧。「我好累……我們先到你家休息好不好?」汽水瓶迎面飛來,癡武嚇了跳,急忙閃開,另一罐汽水則依舊用手臂來擋。擋完之後,是田曉郁的拳頭。
她的基本功得不錯,好幾次癡武差之毫釐就被擊中。癡武偏著臉,來風雲才幾天就成了眾人攻擊的目標。
「你出手啊!」
癡武雙手斂後,連連閃跳。「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啦!」
「你不是尤老師的入門弟子嗎?露個兩招出來,別老讓童晃雲幫你擋著。」田曉郁個頭小,外表看來柔弱,不像癡武當年什麼都雜學,她只專學拳法,精練了二十年,卻也花了好幾拳才擊中癡武。
「痛死了……」癡武眼淚差點掉不來,跌坐在地:「你把我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嗎?」
「你可以出手的!」她的拳是重了點,沒想到尤癡武當真沒來擋。是想要引起她的內疚?
「好幾年沒練武術了,但規矩我還懂的。」癡武全身酸痛的爬起來,極度哀怨地瞅著田曉郁:「練武者在心不在體,拿它來打架了私怨,肯定被老頭抓不陰間,對不起啊,現在我還不想去見老頭呢。」捶捶腰,好痛!
田曉郁聞言,忽然安靜了會兒,胸口的波濤像被潑了盆冷水。「進去吧,我拿藥酒過來。」她推開了門,走進去。
啊,她家就是這裡?早知道方才先躲進去再。癡武忙抱起在地上汽水瓶跟餅乾,追了進去。
「剛進風雲的時候,我也常被欺負。」田曉郁沒頭沒尾的冒出了一句。
埋首回味的癡武點頭隨口應和著,被捲起的報紙打了下,「你打人啊?」
「我在跟你說話!」
癡武可憐兮兮地抬起頭:「你完全變一個樣子了,曉郁。你來上香的時候,溫柔體貼又好心,是失戀的關係吧……哇,殺人!」連忙將盤子端開,免遭池魚之殃。
「住嘴!」田曉郁沒好氣地說。「你小聲點,吵醒我爸,就要你好看?」
「威脅啊!我好怕唷!把田爸吵起來聊天也不錯,讓我想想看剛剛他說了你什麼臭事。」癡武笑咪咪道。從小跟同齡的異性緣就像一層薄薄的洋芋片那麼脆弱,反而跟父執輩想處極好,也許是冥冥中彌補跟老頭的關係吧!
「尤癡武!」枕頭擊來,差點掃中田爸做的滷味。
「你小心點,灑了滷味我就不客氣了!」田爸的滷味是人問美味啊,唔,好好吃唷,半夜去偷秘方,改天做給童吃。
「尤癡武,我看不出來童老師怎麼會愛上你這種……」沒有發育的女人?剛洗完澡的尤癡武穿的是她的運動服,看起來相當的……平面,這也就算了,尤癡武霸佔了她的床,霸佔了老爹,活像來吃霸王餐的顧客,真看不出內斂沉穩的童晃雲會喜歡上這樣輕浮的女人?」
田曉郁歎了口氣:「我……在鎮上沒什麼朋友。」原本把癡武當情敵的,到頭來才發現她們連情敵也算不上,童晃雲自始至終就只愛尤癡武,而尤癡武的個性教人打從心底就氣不起來,想要妒恨也做不到。
「這樣啊。」田爸萬歲,好好吃的滷味:「看得出來唷,你的脾氣改一改會比較好。」為表加強說服,癡武還用力點了點頭。
「你……尤癡武……」
「叫我癡武吧,小武也行。」摸了摸嘴,直接倒向床上:「睡覺吧,曉郁,明天你還要當嚮導呢。」
「嚮導?」這女人還真會物盡其用。「你跟童老師完全不一樣……」是青梅竹馬的關係讓童晃雲的眼裡只有尤癡武一個女人吧!忽然之間,開始同情起童晃雲了。
「是啊,童……跟我是不一樣的。」刻意不想起童的。每次一想起,心頭就糾結一團亂,癡武煩躁的爬起來,一臉苦瓜。「他在風雲的樣子……讓我覺得好陌生。」
「童老師在學校想當穩重。風雲的武術老師向來重男輕女,我剛進去時受他照顧許多。」她不太能合群,至少沒像癡武這樣。即使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在鎮上依舊沒有什麼朋友,上了風雲遇見童晃雲,那種感覺像是忽然間有了防禦同盟,一顆心悄悄傾向他。她不愛當第三者,所以寧願放棄……「啊,你幹嘛?」尤癡武抱上了她的腰,靠在她身旁睡起來。
「我們是同伴,你瞧我進風雲也是受盡欺凌,嗚,我好可憐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