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笑鬧風雲

第8頁 文 / 於晴

    「你今晚沒吃飯吧,餐廳九點就關門了,我想你一定餓了——」好耳熟,是誰呢?

    童接著說了什麼,癡武沒能聽見,因為他將房門暫時掩了起來;她扁扁嘴,這傢伙分明知道有人會偷聽,所以這樣對她。

    誰稀罕啊?她翻了翻白眼,將蓮蓬頭打開。才來了一天,可憐的嬌軀就飽受折磨;隨便沖了個澡,有些昏昏沉沉的套上童的衣服,就跳出去爬上床。

    「癡武。」童晃雲回來時,蹙眉。「回去睡。」

    「不要。」把臉埋進棉被裡,省得多說廢話。夏天裡吹冷氣蓋棉被是一大享受。

    「你不能在這裡睡。」

    「我可以的。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啊?」老古板。「以前,我們不都這樣的嗎?」

    「以前是以前,癡武。」他伸手,抓住她的纖肩。穿在她身上的是黃色運動服,她的個頭本就嬌小,圓領順勢滑下肩,他的手像被灼燙似的收回。

    「你不要用暴力,如果打斷我的手,你得養我一輩子。」她掩嘴打了個呵欠。好累,連棉被都有童味道,好幸福唷,以後都偷偷跑來睡這裡算了。

    「你以為你還是三歲小孩嗎?」

    癡武張開眼看他。他的臉龐嚴厲得令人害怕,只好不情願的收起睡意爬起來。「童,你老愛劃分過去跟現在。我們不都跟以前一樣嗎?自從來了學校,你就變得好怪。」她搔搔頭髮。

    「這才是我,癡武。我的大半生活都在這裡。」

    癡武怔了下。童的話雖然簡潔,但好像意味深長……

    「童,你是說,以前的你都不是你嗎?」心慌意亂,心慌意亂!好不容易安撫了自己的心,卻又教童的一句話給打亂了。她像小狗一樣的撲上前,窩進童的懷裡。他的氣味依舊,卻逐漸遠離。「童,你要不要我?要不要我?我死皮賴臉也耍賴你啦!」死都不要失去童了,已經走了一個老頭,童再不要她,就真只剩她一個人了。

    「我要你,癡武。但你懂得這句話的含意嗎?」

    癡武在他懷裡抬起臉。兩張臉如此接近,鼻息互相騷亂,童的黑瞳灼熱地看著她,癡武動了動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期望她說什麼?她不懂哪。他的目光有點像陌生人,是因為這些年的距離嗎?早知道就不該北上打零工的,但在老頭去世的那段日子他也設變啊——

    「我們……還是繼續相依為命嗎?」她遲疑地問。

    眼裡的簇火像被澆熄了,黑瞳再度不出任何訊息;他淡淡的,幾乎沙啞的回答:「你說是就是吧。」

    一句話讓癡武吃了定心丸;聽不懂其他話無所謂,瞭解童沒不要她就夠,緊繃的神經一鬆,味覺就恢復正常,聞到了股香味,她嗅了嗅,追尋原味到桌上——

    「啊,炒飯!好香!童——」像小狗一般可憐兮兮的搖尾乞憐。

    童晃雲歎了口氣。「吃完就回去。」

    「常歎氣不好唷,童。」她笑咪咪的拆了衛生筷,吃了一口。色香味俱全,不錯不錯,如果她也能做出這等美食,直接在學校開食堂,也不用當遭人白眼的工友了。

    「你不吃嗎?」

    「我不餓。」

    「我可餓壞了。童,你這所學校有職業歧視,連吃頓飯也有平民貴族的區分。」癡武抱怨連連。

    童晃雲靜靜看了會她,便將床頭的燈轉為半亮,拿了一本書坐靠在床沿。他沒吭聲,癡武是習以為常了。從小,他就是惜言如金的人,不容易讀透,但卻值得信賴,這樣的男人讓她依賴了十幾年,要分開捨不得啊。癡武低頭看著盤裡炒飯,搔搔頭髮,有些煩惱的。

    自從有了童在,她就很少動腦了,一向凡事自有她自己的一套準則,順著做泰半時候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投什麼大不了的,最多也是兵來她閃,水來童擋。但現在腦子有些亂烘烘的,說不出那種感覺,像是心底未曾碰觸過的領域在向她招手,對童的,也對她自己的。

    「童……」她挪了挪身體,靠近他。「剛才是那個……田小姐吧?」

    「嗯。」

    「她送炒飯來?」

    「嗯。」

    接下來的含意,彼此心知肚明的沒說出口,餐廳那一幕再度浮現腦海,煩躁更多,靠在童肩上的身軀一路下滑,企圖窩個好姿勢入眠。

    「癡武,吃完就回去。」

    「你說單身宿舍,女人止步。瞧我看見了什麼!有個女人來送飯呢。」她喃喃的,就是不甘他的偏心。

    「女人不能留宿,最多只能待十分鐘。」而癡武沒從正門進來……令他相當驚詫她的底子還是有的,靈巧的身段只是疏於練習。天啊,她爬上七樓,足夠讓他膽顫心驚好幾天了。

    「反正知道我偷溜進來的只有你嘛……」掩嘴小打了個呵欠,閉上眼,吃飽了睡睡覺,省得煩事。知道童還要她,心就安了。

    「癡武。」童晃雲退開了點,癡武說睡就睡了,沒了依靠的對象,小頭顱順勢滑下。

    童晃雲及時托住她的頭,輕輕移到柔軟的枕頭上。

    靜靜地看了她的睡容良久,才從櫃子裡搬了套棉被出來打地鋪。

    第四章

    來到風雲幾天,就發現在這塊與世隔絕的土地上,有它自成一套規矩存在。現在才知道放眼所及盡屬風雲的土地,有時老師上課還得用吉普車載送,才能在幾分鐘之內到另一頭的教室上課。學校是以武術為重的,童的課程表排得滿滿的,因為他的教法穩紮穩打,難怪有時中午也沒見到他在餐廳出現。

    還好晚上見得到他。這些天照樣偷溜去童那兒睡覺,是事福啊,好想把童房裡的冷氣拆下給伯伯們受惠,偏童固執得緊,硬不把鑰匙給她,害她為幸福得爬高七層樓。這兩天身手有些活絡了,連一號房的唐澤元都吵不醒。啊,他八成以為這幾天都遇鬼了。

    癡武在半陰沉的太陽下帶著草帽,嘴裡叼野草,在草叢裡忙碌地拔草。

    不遠處是童帶著小學員基本功。才來的第二天就分清楚了黃顏色是童的顏色,另一頭的場地是紅顏色,不用說,就是那個姓唐的學員。

    學校是高中附設國中,小學的,所以學員的年紀不等,從十歲到十九歲都可以在校園裡看見。

    癡武蹦蹦跳跳的跑到另一頭拔草。這種日子還真是無聊,不太明白自己將來志向的下場就是乖乖待在山上當工友,反正月薪高過一般山下工友。想到就發笑,終於明白這所職業歧視的學校為何還有那麼多伯伯要來做事,薪水高到一般人的兩倍,好棒!更別談童的薪水,想必早存了許多。

    「好悶。」幾個女老師走進癡武附近的涼亭,互相交頭接耳的。癡武看了她們一眼,繼續拔草。

    「是童老師在教課呢。」

    「還有唐老師……武術老師裡,我就覺得他們倆最賞心悅目。」

    「那當然。學校年輕的男老師不多,武術老師也只有他們倆最年輕,每年夏天我就愛坐在涼亭裡,看他們教拳。」

    「為什麼?」

    「傻瓜,男人夏天穿著短衫,就能看出是不是飼料雞。我看了兩、三年,這兩隻公雞全身上下沒一絲贅肉,這樣的男人很有力唷——」是吃吃發笑聲,要聽不懂就真是白活了。

    陽光下的癡武,分不清是臉紅或者曬紅。她瞇著眼抬起頭,望向童晃雲。

    他確實穿著白色的短衫,沒仔細摸過童的身體,但也知道他的體格不錯。嗯……她摸摸下巴沉思了會,乾脆盤坐在地上看童教拳。

    隱隱約約,私語聲不斷飄來——

    「田助教不是很喜歡童老師嗎?我聽教務處提到童老師推薦一個女工友耶……」

    「不過是女工友而已,值得大驚小怪嗎?真是。」

    「可是,那個女工友很年輕呢,你們也知道童晃雲從沒帶過女人上山,我看田助教這次注定要敗北。」口氣酸得可以冒泡了。

    癡武挖挖耳朵。瞧瞧她聽見了什麼?童在這裡是偶像,被當作國寶供著呢。

    好運哪,難怪他怎樣都甘心窩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

    「喂!」小小的一雙胖腿出現在眼前。癡武回過神,是個小女孩,差不多十歲左右的年紀。趾高氣揚的,她穿的是紅色運動服。

    紅色啊,好像跟她特別有仇。

    「幹嘛?」

    「雙截棍。」她指指不遠處樹上倒吊的雙截棍。

    「哇!你才幾歲,就玩雙截棍哪?」癡武睜圓了眼。這小孩是天才嗎?

    「我沒玩。」小女孩鼓起臉,臉有點紅。「我是幫學姊拿的啦。」

    「你學姊還真強,玩棍玩到樹上。」

    「你拿不拿?」她跺腳,有點急。是趁著唐老師休息喝水的時候,學姊要她上樹去拿的,待會唐老師回來要看到,肯定挨罵的。

    「哦——」癡武怨氣十足的飄在小女孩身後。工友也負責這種事嗎?經過涼亭時,敏銳的感覺芒刺鑽進她的頸背,在經過空曠的場地裡,童連看她一眼也不肯,嗚,過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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