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於晴
「我……我先回房了,樹屋易著涼,你還是快回石頭窩吧。」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的,直接攀繩梯而下。
方才是發生了什麼嗎?近日總覺得四哥有些古怪,但即使古怪,也不曾像今日一般避他如蛇蠍啊。
冷風又來,掀了那書幾頁,元巧回頭看。他一目十行,從頭翻到尾,卻怎麼也看不出這本書到底有哪一段讓向來文風不動的四哥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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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濛濛,冷風更甚。
其實她喝的酒不多,元巧只讓她小啜兩口,便不肯再給她喝。
「七爺?」守在客房門口的懷安揉揉眼睛。「啊,苗小姐……」連忙將房門打開,讓抱著余恩的聶七走進去。
「你先去休息吧。」聶七說道,懷安點頭離去。
溫暖的胸瞠、溫暖的心跳,若要她真心實話,但願永遠就這樣讓他抱著。
「有這麼冷嗎?」聶七將她小心放上床,棉被蓋在她身上。「怎麼一直在顫抖呢?」
如果能知道自己為何在顫抖就好了。
臉好熱,四肢卻發起冷來。從來沒有人這樣抱過她,幼年時是曾奢想過師父抱她哄她,但……但不是這種感覺啊。雖然有安全感,雖然有溫暖,但是……但是心跳急促,難以平復啊!
聶七試圖撥開她的手指,將盆栽拿出。
直覺地,她伸出手要搶回,卻抓到他的手。
「啊……」她緊緊抓著,一時之間不知該放還是要張開眼。
「你喝醉,都會這樣抓著人嗎?這習慣可不好。」他像自言自語,聲音裡似乎有幾分奇異的熾熱。
「不,我從沒喝醉過。」差點,她就要脫口而出。因為作菜的關係,她嘗菜、嘗肉、嘗茶也嘗酒,甚至有過自釀的紀錄,雖然都只是淺嘗即止,卻造成她喝不醉的體質。
她不願放手。放了手,他會離開啊!為什麼?為什麼呢?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還沒有問他為何親吻她,還沒有問他為何待她這麼好,還沒有問他還能陪她多久……」
她……好寂寞。真的不是她不愛說話,而是她與冬芽之間,眾人寧願接近冬芽。她也曾努力試過啊,可是,可是……
幽幽的歎息傳來,溫熱的食指輕觸她的臉頰。
「怎麼又流淚了呢?是作了惡夢嗎?」停頓一下,被褥掀了角,暖床微微下陷。「只陪一會兒,若是有人瞧見了,非壞你名節不可。」
她的十指被抓住,依附在溫暖結實的胸膛之上。她微微一抖,他……他上床躺在她身邊嗎?
男女授受不親啊!這個時候更只能裝睡,她將眼簾得更緊,不敢張開。
歎息又來,溫熱大掌覆上她的臉頰,她幾乎彈跳起來。
「到什麼時候,你才會發現呢?」
發現?發現什麼?他掌上的溫度似乎過高,讓她微微刺痛。如果不是理解自己身子的狀況,幾乎要以為她有心悸的毛病。
「我一向衝動愛惹是非,就算修身養性,我也心知肚明自己只是強自壓抑,所以才會以為自己是被你冷靜的個性吸引。」
吸……吸引?他……他被她吸引?她呆了。她有什麼好?她一點也不冷靜啊。她之所以少言少語,是因為不知如何表達,而非天性冷靜淡漠,是他誤會了。像她這樣的人,怎麼會吸引人呢?
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眉間、她的鼻樑,停在她的唇瓣,歎息再起。
「後來,我才發現你並非冷靜,而是害躁又自卑。這樣的你,並無損我的心意。粥與你,我已難以分割,也早已日久生情;因為每天相見,所以不曾想過,只要每天見到你,我便安下心來,直到你失了蹤影……將你從生死邊緣救回來,我就告訴自己,我想要的不會再放手,放了你一次,我已後悔萬分。朋友不過是讓我親近你的表象,我要你一點一滴的喜歡我,從朋友開始也好啊。」
她忽地劇烈顫抖起來。
他微微驚訝。「元巧是給你喝了什麼酒,能讓你冷成這樣。」將她輕輕摟進懷裡取暖。
她發抖不是因為冷。簡直難以想像他這樣的人會傾心於她,難怪不曾向她索回什麼恩情,為什麼會喜歡她呢?為什麼呢?
他的手掌滑至她的外衣之內,她的心跳極快,敏感的感覺他停頓許久,才又緩緩抽回去,她的身子被摟得更緊。
「我不說,我也不要你報恩。我要在我日久生情後,讓你也步上我的路子。現在我也只能等你未醒之時才能傾訴心意。余恩,你理解嗎?不是緣分,也不是一眼就訂下的情分,不管你是害羞、自卑或者自信,我只不過是聽從自己的心罷了。問心而已,你懂嗎?」深深的歎息微微震動他的胸膛,埋進他衣襟裡的臉卻是燒紅不已。
問心而已……問心而已。
他喜歡她,就這麼簡單,僅僅遵循心之所向。
收緊的黑眼裡充滿濕意,忍不住滑下來。
緣從何來?不過唯心而已。
他像忽感胸前濕意,摟得她更緊。「你老愛在夢裡哭,又夢到你師兄要殺你了嗎?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沒人會再敢傷你。」
啊……是真的,重傷昏迷之際,曾聽他說會保護她……她以為是夢,但那真不是夢,不是夢!
難以自制的顫抖。他喜歡她,是真真切切的,無關她的性子、容貌。
他只是……問心而已啊……
第六章
「這是什麼?」
「烏梅豆腐。」笑痕淡淡的淺露,端了兩盤上桌。冬芽驚奇的拿湯匙攪了攪。
「我怎麼沒聽過,也沒瞧見爹爹做過呢?」
「這是我試的,豆腐也是一早做的,很新鮮呢。冬芽愛吃,我以後就多做點。十三歲的她對於素食方面極有興趣。
冬芽聞言嚥了一口,小臉皺成一團,含在嘴裡好久,才吞下。
「好……好酸好涼……好好吃喔。」
「真的嗎?」自己淺嘗一口。味道初時一嘴冰涼,又軟又酸,刺激深處味覺,而後新鮮的豆腐極為爽口,將酸味中和而酥軟,只想含在嘴裡不願吞下。
「好像師兄吻我時的感覺……」小冬芽臉紅道,七、八歲的冬芽已有初吻。余恩不解。是曾不小心看到師兄親小冬芽,卻不懂為何拿來與烏梅豆腐作比擬。
刺激與溫柔並存,只願這味道久久不散,窩心難忘,這是那一吻烙留下來的感覺。
十指交疊放在眼皮上,她張開酸澀的眼皮,上方是熟悉不過的床頂,卻恍如隔世。
「不過唯心而已……」她喃喃道。
「小姐,你可醒來了。」懷安見她開口出聲。「現在已是晌午了呢。」
「晌午?」怎麼睡了這麼久?余恩爬起來,直覺摸向身邊空的床位,想要問,卻不知如何問出口。
「小姐,有新鮮事啦。」懷安興奮的說道:「雖然帖子滿天飛,可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帖子會飛到聶府來。」
「帖子?是……美食帖嗎?」
「不,是馭食帖呢。」懷安笑咪咪的。「苗小姐沒聽過吧?平常只有美食帖邀府裡主子過門享用,從來沒有聽過馭食帖。這一、兩個月來,南京城正流行馭食名帖,帖子給的對象不是爺們,而是廚子。」
「廚子?」這倒奇了。正要下床,忽見床畔遺落佛珠,她連忙將它收起,極力抑止熱氣往薄臉皮上竄。
不是夢,是真實。
「是咱們大彭廚子收到的。本來我以為咱們府裡是不會收到這玩意的,因為府裡從不搞美食饗宴,主子們也無心當美食家,沒想到馭食帖子竟然一早送來,要求與大彭廚子三個月後挑戰廚技。」
直覺的,就想到是冬芽。「那發帖之人是女子嗎?」就算冬芽從食記學來廚技,但也萬萬不可能在這一、兩個月裡成了高手。
廚技除了天分,尚需經驗啊。她的經驗不足,怎麼能發帖挑戰?
「不,是個男的,聽說年紀才十五左右。日前已讓劉老爺新聘的廚子甘拜下風,從此不再碰廚。」
「男的?」不是冬芽,那會是誰?大師兄處心積慮要的就是拱上冬芽當世間高廚,怎麼會突然冒出旁人來?還是冬芽女扮男裝,防人覬覦?明知大彭廚子對她素無好感,但她仍想一探究竟。
「若是單純挑戰也就罷了,偏偏對方要求敗者從此不再進廚,大彭廚子氣不過,接下戰帖,現在要上農家定下所需的菜色與蔬果,七爺問你有沒有意要順道出去走走。」
「嗯。」她點頭,隨著懷安走向聶府後門。懷裡揣著佛珠,心頭忐忑不安。昨夜他沒發現她裝睡吧?
聶府後門已有人在等。聶問涯正傾聽歐陽說話,忽地大彭廚子轉過身瞧見她。
「苗姑娘。」語氣又酸又猛,不明白七爺為何要她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