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探花郎

第27頁 文 / 於晴

    她雙手抱拳,向他行了個大禮。「多謝大哥成全。你說,你第一眼就識破了我的性別,並非因為我的舉止,也非我的容貌,只是因為你的直覺,就這樣看穿小妹。我心裡不服你的直覺,所以三天後,請大哥上街一趟,猜猜哪個才是小妹我?」

    知她必刁難,但——「我知你容貌,怎能猜不出?」

    她舉袍掩嘴輕笑。「大哥,你不曾見過我女孩家的模樣吧?」

    「你要扮女裝?」她扮男裝已教人想入非非,換固女裝豈非天姿?

    她沒直接回答他,只說道:「我會變成女孩家。三天後,我讓小堇跟戒兒跟在你身邊,告訴你那一日的路線圖,到日落之前,你只能猜三次,猜猜看你所看見之人裡究竟哪個是我?」

    「若猜不出來呢?」

    「哎,猜不出,那就表示大哥的直覺有誤,更顯出咱們朝夕相處都無默契,還談什麼知心?」言下之意,就是人也別娶了。

    他注視她良久,黑眸精光乍現。「好,碔砆,要摘下你這朵花還真不容易,你的氣味、你的身形、你的容貌烙在我腦海近十年,我豈會猜不出來?你敢下戰帖,我就敢接。」

    笑眼彎彎,她心裡已有計。忽然,風吹草動,彷彿有人在笑。明知是風聲,譚碔砆仍舊不由自主地回過身,望著書房。

    「碔砆?」聶滄溟似乎也聽見風聲。

    她癡癡望著書房好一會兒,才說:「數年光陰為了璇玉哥哥而身處官場,如今我要還我的女兒身,重新自己的生活了。」

    風又吹,讓她衣袂飄起,好像聽到有人在說:少裝得像委屈你自己了,分明是你貪懶貪鮮,在官場玩了七年才肯辭官。

    「碔砆,夜涼如水,早點回去吧。」

    「嗯。」她笑顏粲粲,接過他的外衣披上,又看了書房一眼,才與聶滄溟雙雙離去。「大哥,你想咱們半夜在此談心,明日會不會有人傳出有一對幽魂在此?」她笑問。

    「你已經讓人以為此地有魂不歸地府了。」

    「大哥,你打一開始就跟蹤我?」遠遠的,傳來她吃驚的聲音。

    「不是跟蹤,只是好奇你半夜擺脫殷戒,會去哪兒?」

    「若我是去會情郎,大哥會有何反應……」聲音愈來愈遠,終至消失。

    荒廢的譚宅裡,風不止。

    繡芙蓉2003年7月日更新

    三日後,大街上人來人往,每走一步,同時擦身而過的就有五、六人之多。

    「今天是什麼日子?竟有這般多人。」聶滄溟立於大街中央,目光一一越過所經過的姑娘家。

    「爹,不是特別日子,是前兩天打更夫瞧見城西荒廢的譚宅在鬧鬼,好像先是譚家長子顯了靈,按著病死的譚姑娘也跟著出現,在譚宅裡飄蕩。城裡人怕遭災,這幾日天天上香呢。」小堇在旁監視說道:「爹,碔砆姐姐要我轉告您,您一有動作就表示您要猜了,猜之前切記三思再三思。」語畢,掩嘴偷笑。

    聶滄溟瞪她一眼,在大街上緩步走著。街極長,不停有人在走動;兩旁有攤,前頭有大廟,廟前有乞丐,來上香的婦女甚多。方纔已去過廟裡,並沒有神似譚碔砆之人,他退出廟,在大街上來回閒逛。

    「爹,要猜了嗎?」小堇追問。快要正午了,終於見到爺走到攤販前,灼灼瞪著一名背對他的姑娘。

    那姑娘的背影極像譚碔砆,站在賣簪子的攤子前,是在暗示什麼嗎?當年認她當義弟,便是以一枝金花簪當見面禮。當時她面不改色,假意怒斥他為何要送女人物品,他故意推說將來可以轉送給未來的弟媳。

    她在此選簪,是在暗示她的身份嗎?

    「爹,不能再近身,一近身,你就真要猜了。」小堇再次提醒,遭他瞪眼。

    他轉身離去,小堇與殷戒對望一眼。「爹,為什麼你不猜她?」

    「碔砆絕不會這麼輕易讓我猜中,她是在設陷阱,好讓我用盡三次機會。」她到底在想什麼?難道讓他猜不出來,她真會高興嗎?

    街頭有紅轎迎面而來。

    有人叫道:「是有人要嫁娶嗎?」

    「我怎麼一點也沒聽說?是哪戶人家要嫁娶?」

    聶滄溟聞言,立時注意起來。

    「無人嫁娶,就不該無故出現紅轎。」八人抬轎而來,他眼尖,瞧見小堇微微側過臉,極偽裝作自然貌,眼神卻飄忽不定。

    小堇一點心機也沒有,性子率直,難以隱瞞心事。他遲疑了下,紅轎往他面前而過,從轎窗望去,紅紗飛舞,隱約瞧見轎裡新娘露出鼻子以下的容貌,極像譚碔砆。

    小堇的拳頭緊握,殷戒面具下的視線緊緊跟著轎走。

    「她先露假給我猜,料定我心會懷疑下一個神似者;一遲疑,就會讓她溜走,讓她以真亂假,逃過我眼下。」他喃道,心意一定,躍過轎頂,停在轎前。「且慢要走!碔砆,你——」掀開轎幔,正要拉下新娘頭巾,赫然注意到新娘筆直的坐姿,迅速收手,連退數步。「你不是碔砆!」

    「來不及了,爹,你已算是猜了一次!」小堇叫道。隨即全身顫抖不已,高興地自語道:「我竟能騙倒爹這個老狐狸,我竟誆了他,幸好碔砆姐姐教了我一夜的神態與動作。」

    聶滄溟微瞇瞪著她。「小堇!你這一年跟著她,倒真學了不少。」

    小堇臉紅了下。「不能怪我,我只是依碔砆姐姐的話……她說,你心眼太多,必定會以虛實來判斷。」

    聶滄溟不怒反笑。「好個碔砆,你想證明什麼明心靈相通嗎?」他往客棧走去。

    殷戒緊跟而上,說道:

    「她扮女裝,很美。」

    「你看見了?」

    「我是第一個瞧見她扮女裝的模樣。」殷戒乎靜地說道:「從她回故鄉之後,在晚上時常換固女裝。」

    這是在挑剔,抑或暗示他?殷戒一向少言少語,容易讓人忘了他的存在,然而只要碔砆下班之後回到聶府,有她的地方必能瞧見他隨侍在側。日夜如梭,他將殷戒當孩子看待,但孩子會成長,不知不覺中,殷戒已有高瘦之身,是二十出頭的青年了。

    沒見過他面具下的容貌,也不想主動去探知,只猜測他的容貌必曾帶給他一段傷心往事。

    「你大可放心,我不愛女人,也不愛男人,我對她,只有男女之愛外的情感。」殷戒以為他沉默,是誤會他對譚碔砆的感情,補述道:「再者,我有自知之明,絕不會去愛上一個我駕馭不了的人。」

    聶滄溟微笑,忖思起殷戒乎日話少,但說起話來條理分明,讓他留在碔砆身邊固然有用,但他已二十出頭,再留下來只會扼殺他將來的前程。或許等他與碔砆成親之後,將殷戒送往南京聶府或者再多念幾年書,多接觸些不同形貌之人,強拉他出塔外,對他只有好處……

    沉思之際,已到客棧。客棧是譚碔砆平日收集戰事消息之地,他一進去,目光晃過掌櫃與小二,隨意環視一樓客座,並無譚碔砆蹤影;賣唱的姑娘蒙面,他未費心神去猜,因譚碔砆的歌聲輕柔而沒力氣,不似賣唱中氣十足。

    「二樓都滿了,客倌。」店小二叫住他。

    「無妨,我上樓找朋友。」他上樓,果然客滿座,看見幾名姑娘背對著他與其他人共坐,其中一名背影極像譚碔砆。

    他走上前。

    「爹,你又要猜了嗎?只剩二次機會呢。」小堇追上來大聲叫道。

    聶滄溟未應聲,走過一桌。桌旁只坐一名男子,他隨意看了一眼,注意到以這樣的天氣,男子穿的有些厚,桌前是四小碟的精緻點心。他抽開眼神,要往神似譚碔砆的姑娘走去,不知為何,心裡隱約覺得不對勁。

    直覺迫使他又回頭,那男子仍然背對著他,只手托頰,坐姿有些傭懶,腦海赫然浮現殷戒提及譚碔砆扮女裝皆在晚上,同時終於明白為何覺得不對勁了。

    這男子穿了耳洞。

    「小堇,我要猜了。」

    「第二次機會了,爹。」

    「不必有第三回了,我若猜不中,就當我與她無緣吧。」他咬牙切齒地走到男子身邊坐下,不必抬眼,就知道男子的容貌。「碔砆,你真是在欺我了。」

    「我有嗎?」男子正是譚碔砆打扮。她笑臉迎人的,摸了摸耳垂。「大哥,你沒瞧見我的耳洞嗎?我說我會變成姑娘家等著你來認,只是這個姑娘穿著男裝而已,你不知打耳洞多痛,痛了我一夜難眠。」她討好地為他斟了一杯茶。「恭喜你,大哥,現下小妹是心悅誠服,完全信了你的直覺。」

    明明知道她是在鑽漏洞,是在強詞奪理,偏偏無法反駁她。

    「你的氣,消了嗎?」

    「消了消了,小妹這才恍悟大哥的直覺是為湊成咱們的緣分。」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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